第四五一章 任性的婚禮

第四五一章 任性的婚禮

光明歷七九九年一月二十日,天晴少雲,只有一層薄靄籠罩着狼城。

宵禁早已結束,城內的軍隊已經回歸了大營,取而代之的是巡邏的治安官和少數的士兵。

大街小巷,包子鋪冒着熱氣,滾熱的骨湯麵點綴著蔥花,看着就很有食慾,入耳都是帶有邊塞特色的商販叫賣唱腔,這個城市在最短的時間內從寒風中蘇醒。

很顯然,昨夜突然起來的宵禁和短暫的打鬥聲並沒有影響到狼城人的興緻,反倒是城內連日湧入的大量貴客觸發了他們蓬勃的商機。

唯一安靜得有些冷清的地方就只有狼城的中央大街了。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隨着時間的推移,尚未等薄霧散盡,這裏就成為整個狼城最熱鬧的所在。

得到許可的民眾們早就打扮得妥妥帖帖,到街道的兩邊搶佔有利的位置。

一輛又一輛鮮亮的馬車從各處向著中央大街彙集,每一輛馬車上都打着顯目的徽標,有些很熟悉,有些卻很陌生。

正如這個尊卑有序、等級分明的世界一樣,所有的馬車抵達的時間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為首的自然是光明皇室的馬車,長長的車隊滿載着禮物。朱紅的車身,高大的駿馬,金色的皇冠標誌,盡顯帝國皇家的威嚴。

民眾都保持着沉默,自從郭子忠失陷在帝都城后,他們對皇室的感情就很複雜,依然忠誠卻很難保持敬意。

皇室想要再次收攏北疆民心並非易事,或許正是這樣的原因,光明皇才會將唯一的女兒嫁到北疆。

所以,很難說皇家擺出這樣的陣勢是為了婚禮的主人,還是為了這座城市的主人。或許,二者兼而有之吧!

緊隨在皇室禮車之後的,便是來自狼城公爵府的馬車,他們雖不及皇室,卻迎來了民眾最多的歡呼聲。

相距不遠的馬車中,皇室使臣、兵部尚書羅瑞忍不住搖頭嘆息:「藩鎮啊藩鎮,國中之國,可見一斑!」

旁邊的副使趕緊道:「大人請慎言!」

羅瑞笑道:「無妨,蒙頓得陛下扶持,以後北疆未必是郭氏的一言堂。」他對昨夜忠武將軍府發生的一切已經全無印象。

在皇室和公爵府的禮車抵達婚禮的主場地后,各方賓客也接連出現。

其中,數量最多的是帝國著名的大家族,有些本身就位於北疆境內,有些則是附皇室驥尾而來。自從伯魯上將為了恢復帝都城的繁榮,強遷豪族入帝都后,這些人就深深地明白了「政治正確」是多麼的重要。

當然,除皇室和狼城公爵府外,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充滿了異域風情的外國使臣。

對於這些賓客,狼城的民眾自然要少了許多敬畏之心,除了因為基本禮節使然,響起的稀稀落落的掌聲外,更多的是私下議論、評頭論足。

來自神賜共和的隊伍最複雜,既有代表元老院的,也有代表布魯達城的。說起來,梵卓也真是夠矛盾的,一面宣佈納蘭雪是神族的叛徒,一面又要派人參加這位神族叛徒的婚禮。

聽說元老院的代表用這件事情戲謔質問時,來自布魯達城代表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們參加的是公爵夫人的婚禮,她固然是我們的敵人,卻也是值得尊敬的女性。至於叛徒——如果我沒記錯,今天的主角就是元老院通緝了十幾年的頭號叛逆吧!」

好吧,其實雙方都夠無恥的!

輪到獸人王國時,那才叫一個不忍目睹,堪稱又丑又窮酸,而且一個個板着臉,彷彿別人欠他們幾文錢幾百年都不還似的。

以貌取人,更何況是幾百年的老仇人。在民眾們看來,這些獸人使臣甚至都不及拉車的馬匹神氣。他們不會知道,獸人之所以這副模樣,是因為昨晚在狼城遭遇了難以承受的損失。

靈狐到天亮都沒有回來,生死不知,使館也被軍隊連夜圍住,強制搜查,連獸人藏在皮靴裏面的銅板也沒放過。

這是一個嚴厲的警告,別打北疆的主意,好好參加婚禮,參加完婚禮就滾蛋!

雖然領頭的獸人武將不明白北疆人為什麼執著要他們參加完婚禮,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遂了北疆人的心意,他會受到更加屈辱的對待,最終損傷的還是王國的顏面。

不過,這一切紛紛擾擾都趕不上一輛青色馬車出現引起的關注,整個中央大街甚至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馬車的車身綉著一柄倒懸的劍,劍身在兩山之間,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狼城人對這個標誌並不算熟悉,卻也不算陌生,因為它來自西南,代表的是一個與北疆郭氏同樣榮耀的家族——與國同休,西南霍氏。

不過與國同休這四個字,必須加一個限定詞——曾經!

這個家族早已背棄了他們的榮譽,如今守劍門而拒天下,擁西南而自立。整個光明皇朝的人都知道,霍氏,帝國的亂臣賊子爾!

霍氏馬車出現后,就連準備進入總督府的神賜共和、獸人使臣都停下了腳步,隨即,他們的面孔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之意。

人類的內鬥,從來都是他們喜聞樂見的!

可是,他們註定要失望了,無論是皇家的使者,還是北疆的將領,都沒有阻攔他們的到來,彷彿有着無言的默契。

西南霍氏的使者下馬車時,輕裝簡從,只帶着一隻錦盒,他快步進入了裝扮得富麗堂皇的總督府。

在經過呆若木雞的異國使臣時,使者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笑道:「很失望,對嗎?待會兒,你們會更加失望的!」

來自布魯達城、獸人王國、乃至元老院的使臣全都面面相覷,他們全都想到了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

看來這次出使的真正使命已經早早結束了,他們已經無法拉攏西北的那個年輕軍閥,也無法分化北疆與皇室的關係,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派系林立的人類勢力終於緊緊抱成了一團。

這些人類勢力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又是誰促成了這一切?能夠讓西南的霍青低頭,就算光明皇也未必有這樣的力量吧!

……

隨着時間的推移。

眾賓客終於齊集於總督府寬廣的待客廳,只見大廳內綵帶紅綢高高掛起,明亮的紅燭燈籠搖曳生姿,錦瑟絲竹之音不絕於耳。

所有的一切,充滿了古老婚禮儀式的韻味,這種婚禮儀式還在人類平民中依然流行,尤其在北疆這個地方更是如此,總的來說,這個儀式喜氣,但也繁瑣俗氣,然後還有一些嘈雜。

怎麼會這樣?這是所有人下意識升起的念頭,按照之前得到的婚禮程式清單,不是應該更加簡明充滿聖潔意味的宗教婚禮風格嗎?

說改就改,這也未免太兒戲了吧!那位年輕公爵行事果然天馬行空,出人意料啊!昨天還是鮮花鋪滿了里裏外外,今天就全成了無用的點綴。

眾賓客在侍者的安排下,紛紛落座,他們都有些好奇,接下里婚禮的主角會以什麼方式出場。

畢竟,在古老的婚禮中,新娘是要從外頭迎娶入門,然後紅巾蓋頭。在新郎新娘拜過高堂后,在賓客祝福中完成婚禮,入洞房……

可是,這裏面有一個難點,身為男方的李無恆是冰封家族唯一的後人,他的義父月無影早已消失無跡,傳言與其教父郭子忠全都失陷在帝都城。再者女方納蘭雪因為投靠了人類帝國,同樣自絕於親族,斷絕了與父母的關係。

二人可以說都是孑然一身,無父無母,何來高堂可拜?

另外,變着法子折騰新郎新娘的人類傳統婚禮,那位年輕的公爵大人不嫌繁瑣,還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丟人嗎?

……

從清晨開始,納蘭雪就覺得自己在做一場離奇的夢。

天還沒亮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棲鳳樓的大門都快被拍碎了。輾轉很久才入睡的納蘭雪無奈被吵醒。

然後,就見春娘滿臉喜氣的站在門口,她送來了洗漱梳妝之物,一邊還抱怨道:「原來姑娘您就是咱們阿恆少爺的未婚妻啊,瞞得春娘我好緊呢!」

納蘭雪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這個八面玲瓏的女子從何得知?

春娘抿嘴一笑,顯露出許久不見的風情:「小雪姑娘快隨我下去吧,咋們家那兩位少爺已經等了很久了!」

兩位少爺?納蘭雪更加不懂了!

她出了門,走了幾步,卻見呼蘭瑾的房門緊閉。

春娘見狀,忽然一拍手掌道:「哎呀,險些忘了,那個姑娘很早就走了,她讓我轉交一封信給你呢!」說完,取出一封書信。

納蘭雪連忙接過,也不避諱,直接拆開來。

「吾妹小雪,見字如面。

自與妹妹相識起,負你多矣!今將遠行,片言隻語,不能盡述,唯願妹妹有情人終成眷屬,一生喜樂安康!

姊瑾奉上。」

納蘭雪怔忡道:「瑾姐姐走了?!」她隨即急道,「那阿恆呢?」

在她想來,一定是阿恆對瑾姐姐說了什麼,才將那個聰慧到極點的女子逼走的。昨夜,阿恆分明將瑾姐姐氣得不輕,難道後來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終於將對方氣走了!

春娘笑道:「放心吧,你情郎在總督府等着你呢!快隨我下去吧,莫讓那兩位少爺等急了,給我生出許多是非!」

納蘭雪臉色一紅,後面這兩句從一個青樓主事人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讓人生出許多歧義啊!

等納蘭雪到了樓下,卻見昨天還空無一人的樓內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兩個熟悉的面孔已經迎了上來,竟是郭武和傅天樓,只見傅天樓那有些憔悴的面孔上掩飾不住的喜色,上來便道:「小雪,快些讓她們給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咱們得在吉時之前趕過去!」

他指著身後站着的一排僕婦喜滋滋說道。

納蘭雪已經懵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這個世界像是換了一個似的。她知道阿恆、小樓、郭武這三個兄弟似乎生了隔閡,不久前,她邀請小樓參加婚禮的時候,對方還是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今天怎麼這麼積極了。

就連郭武都走過來,擠出一絲笑容道:「弟妹!」

納蘭雪連忙對着二人一禮:「兩位兄長,納蘭雪有禮了!」她隨即不解道,「兩位兄長,不知道這麼多人在此,是——?」

傅天樓笑答道:「小雪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昨晚……」

郭武猛地咳嗽了一聲。

傅天樓連忙住嘴,卻又神神秘秘地笑道:「待會兒你就明白了。總之,是咱們的一位長輩認為阿恆和蒙頓大人操持的佈置忒鬧心,里不裏外不外,高不高低不低,嫌丟人,所以親手替你們張羅婚禮的事情。」

小雪驚訝地微張著嘴巴,又看了一眼那些訓練有素的傭僕侍者,心中猶疑不定,誰會如此霸道?

不過那個長輩應該不是對她的不滿才這麼做的,當下微笑道:「長者費心,是做晚輩的福氣!」

春娘聽小樓一說,內心也是波瀾起伏,她倒是沒聽說有這麼一出,心裏打鼓,究竟是這幾個少爺的哪位長輩,一句話就把不服天不服地的三人撂趴下,難道是多年不見過的東家?

納蘭雪則突然想到了匆匆離去的呼蘭瑾,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不會是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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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的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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