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這一日,卧雲居里,顏姝坐在窗前,正一針一線地為阿元縫製新衣,忽見一抹亮眼的紅影從門外飛快地衝進來。叮叮噹噹的環佩鈴鐺聲響起,顏姝擱下針線,抬頭望過去,就見阿元早已蹦跳到了跟前。

「娘親是在給阿元做新衣裳嗎?」清嫩軟糯的聲音恰如出谷的黃鶯鳥兒一般,語氣里含着一絲喜悅。阿元腳下的步子仍有些不穩,跌跌撞撞地就撲進了顏姝懷裏。

顏姝將女兒抱起放在膝上,因見她小臉微紅,鼻尖上還蹭了一些灰,伸手拿過放在一邊的絹帕,一面輕輕地拭去黑灰,一面綳著臉道:「又跑去和小不點玩了?瞧瞧你這樣子可像個小花貓了。」

阿元嘻嘻地笑了,眨了眨澄澈明亮的杏眼,歪著小腦袋軟軟地道:「娘親,阿元想去放風箏,壞爹爹明明答應過我的,現在人又不見啦!」小粉拳輕輕地揮動着,嘟著小嘴,一副埋怨的模樣教顏姝覺得好笑。

她看向窗外盛開的杏花,眉眼舒展,想起前幾日溫羨許諾阿元要帶她去蘭舟湖玩耍一事,心下瞭然。

這幾年,溫羨雖仍然處在相位,但因着昭和帝治政有方,他的日子過得也算清閑。想着這些年,一家三口或湖邊垂釣,或賞杏花滿山,彈琴吹笛,堪比神仙的逍遙日子,顏姝的臉上不由溢出溫柔甜蜜的笑容,越發顯得嫻靜。

「娘親~」

被阿元輕輕地扯了扯衣角,顏姝回過神來,見小姑娘小臉都快皺成了包子模樣,不禁失笑:「等爹爹回來,娘親幫你說他。」

正說話間,外面就傳來一個晴朗的笑聲,母女二人一同抬頭看過去,就見身穿官袍的溫羨闊步走進屋來。歲月的沉澱使得他斂去了身上的鋒芒,整個人愈發沉穩起來。他沒有急着走向妻女,反而先去內室換了一身常服,然後才把搖搖擺擺撲過來的阿元抱了起來,寵溺地笑道:「這小嘴嘟的,又有誰惹得我們阿元不高興了?」

阿元撅著小嘴,哼哼道:「爹爹欺負我了!」

女兒無端的控訴讓溫羨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顏姝,卻發現她只抿著嘴笑,竟是半點幫忙的意思也沒有,他無奈地看向女兒,見阿元胖胖的手指指了指掛在牆上的紙鳶,一下子瞭然了。

「這次是爹爹不好,下回爹爹帶着你和娘親一起去可好?」

聞言,阿元小手捧著下巴,似是思量了一回,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溫羨陪着阿元在榻上玩了一會兒九連環,等小姑娘玩累了趴着沉沉睡去以後,他輕撫著女兒粉嫩的臉頰,臉上愛憐橫興,抬頭時見顏姝又拿起了針線,不由蹙了蹙眉,道:「府里有做針線活計的綉娘,你別費這個心神了,仔細眼睛。」

顏姝停針側首,輕輕一笑,道:「阿元的衣裳我親自來做,心裏也安心些。」更何況小姑娘身量小,衣裳做起來並不怎麼費神。

「你倒是放心把你夫婿的衣裳交給旁人來?」溫羨湊到顏姝身邊,攬住她的腰將人摟進懷裏,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柔順的青絲,道,「姝兒,這些年你心裏都只有阿元了。」

顏姝不由失笑,抬眸瞥了他一眼,道:「跟個小孩子計較這些?」柔荑輕輕地覆上腰間的大手,她聲音軟軟的,「你那樣寵阿元,我可都沒吃醋呢。」

溫顏兩家,最疼阿元的非溫羨莫屬。

溫羨默了一下,半晌才低聲道:「我的香囊都舊了。」

他平素最不愛這些香囊玉佩,可見阿元系著好看,顏姝每次做得用心,他也跟着眼饞起來了。

真是比阿元還像個孩子了。

顏姝幾乎快要記不起當初那個冷淡自持的溫大人是個什麼模樣了,見他如此,只得伸手將放在榻邊的一個木匣拿了過來,打開,裏面放着各色精緻的香囊與扇套,一樣一樣的花樣都是為溫羨量身繡的。

溫羨眉目染笑,撿了一隻秋香色的香囊出來,遞到顏姝的面前,眨眨眼。

「你。」顏姝無奈地輕笑一聲,接過香囊親自為他系好,而後抬起頭看向他,問道:「這幾日朝中是出了什麼事嗎,怎麼見着你好似忙了許多?」以前從不曾見他失信於阿元,這一回是頭一遭。

溫羨沒打算瞞着顏姝,便與她道:「還記得我當初答應你的事嗎?」見她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他不由牽唇一笑,道,「阿元剛出生那會兒,我不是答應了你,等阿元大了些,我帶着你們娘倆出去走走,看看黎國的山山水水。」

左右如今朝中安定,他掛印而去,黎煊也不會出言阻止。

聽他如此說,顏姝的臉上果然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真的?」

「嗯。」溫羨道,「如今已經交割清楚了,過些日子咱們就動身,你想先去哪兒?」

「去平州罷。」一年前,顏桁已經攜蘇氏離了信陵,回到夫妻倆鎮守十多年的平州去定居。顏姝久不見爹娘,正思念著。

溫羨對此沒有意見,反而笑道:「我也正是這個打算,一來可以拜見岳父岳母,二來我們正好過去喝杯喜酒。」

顏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仰起頭看向溫羨,問道:「万俟先生和蕭姑娘?」見溫羨點頭,她有些意外,倒是笑了,「也算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而溫羨只一笑,並不置可否。

蕭蘿追着万俟燮跑了好些年頭,万俟燮一直不鬆口,如今突然送來喜帖,這讓溫羨高興之餘,也有些疑惑,卻是不知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故事才修成了正果。

杏花紛紛飛落的時節,溫羨攜著顏姝與阿元乘船從水路離了信陵,一路往平州的方向而行。

皇宮裏,黎煊立在御花園的桃林里,看着滿眼桃紅殘落,孑然長立。

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暮春的江水幽幽,碧波推浪,哄睡了阿元,顏姝與溫羨相攜站在船頭,江岸邊山坡上依舊是一色碧翠的茶樹林,依稀間甜美的採茶歌聲隨着江風吹來船上。

「草中野兔竄過坡,樹頭畫眉離了窩,江心鯉魚跳出水……誰家阿郎江邊望,誰家姑娘盼紅妝……」顏姝輕輕地唱出聲,半晌仰起頭看向溫羨,眉眼一彎,輕笑着開口道,「我還記得,當初就是在江上第一回遇上你呢。」

那一夜風雨飄搖,笛聲悠揚安撫了她的心緒,素昧平生的援手,又豈料而後緣分未止。

那是顏姝印象中的初遇,可溫羨卻搖搖頭,「在此之前,我已經見過你一回了。」其實算上夢裏種種,又豈止一遭?

「嗯?」

「春江初遇的前三年,我曾去過平州一遭,在山寺見過你。」

顏姝凝眉,憶及當初去山寺祈福為風雪阻路而留住山寺的經歷來,有些興嘆,又故意打趣他:「總不會你那會兒就喜歡上我了?」

溫羨將顏姝擁在懷裏,任清風徐徐的吹,他與她十指交纏,半晌才溫聲徐徐道:「對你,我是乍見心歡,別後執念,如今仍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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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嬌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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