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章

一零九章

吉祥只知道難得能和敖光出門,還帶回了那麼多能讓他得瑟的糖果,卻不知道在店裏的寥寥幾句對話背後意味着什麼。

漸漸開始有很多吉祥不認識的人進出龍宮——當然是在前面的議事殿,他們從不越過中庭,而敖光也不待在書房了,整天整天地和那些人在一起,九蒙也私下他到前殿那邊去了,說大家忙正事不許打攪,還下了死命令,放學后直接回來,不許在路上逗留,連轉頭看一眼花花草草都不可以。

吉祥有點抑鬱,他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限制過。

而且他能感覺得出來,敖光的狀態——不至於到疲憊,但絕對不輕鬆,吉祥覺得敖光的臉板得越來越緊了。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吉祥抱着個小陶盆發愁:「打仗很傷腦筋的么?」

陶盆裏面種著一株會跳舞的芽芽草,正在自得其樂地用葉子打拍子自己扭來扭去。

現在全招搖山都知道青華是要把吉祥往小園丁方向努力培養了,吉祥都到哪裏帶着各種植物,大家都取笑他,說青華要他繼承自己衣缽了。

「我也很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你們總是這麼悠閑快活?」敖白頭也不抬地回應,同時兩隻手龍飛鳳舞,寫個不停。「你怎麼又溜過來了,小心我師傅回來。」

不只敖白,紫宸閣的孩子們幾乎都是在一臉猙獰地寫寫塗塗,吉祥一臉懶散地蹲在敖白的案桌邊,和身邊的場景十分不和諧。

紫宸閣崇尚的是所謂精英教育,不論是仙法還是文修武練,都是極其嚴苛辛苦的——這也是為什麼敖白有些同學十分看吉祥火離之桃他們十分眼紅的原因,同樣是演禮課,他們總有記不完的樂譜,而青華那邊除了丹朱還像話些外,火離他們全都十分離譜,一首曲子竟然背不住要分工,你彈一段我彈一段,湊在一起能完整奏完就樂不可支,得意洋洋,即便是這樣,青華也放牛吃草。

更不說一些書算和仙法修習課了,任誰在自己精神緊張地揮毫趕工的時候瞥到幾張熟面孔一臉痴獃(主觀看法==)地經過窗外,甚至是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炫耀自由,一副閑得要死的樣子都不會覺得舒心的。

「不會的,我師傅說今天是他們三個老頭子的喝茶日。」吉祥說。「還說來了客人,要聚在竹喝茶呢,所以他就留了作業,然後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敖白吸氣,轉轉手腕,再次蘸墨奮戰。「你剛才說什麼……打仗?」

「嗯。」吉祥很憂鬱。「九蒙說東海一個旮旯里出了叛軍,現在正在對付他們,叫我不許給敖光添亂。」

「其實我從來不添亂的,九蒙真是越來越小心眼了。」吉祥說。

九蒙雖然病好了,但是卻變得有些奇怪,吉祥曾經親眼看見他一會笑一會拉長個臉,還自己跟自己嘀嘀咕咕,然後被吉祥指出來了卻打死不承認。

「叛軍啊……」敖白停下筆,若有所思:「聽說北海也是。那天不是出了事情么,後來稟叔和欽叔去查了,之前明明沒一點苗頭……說不準北海也要打呢。」

「現在宮裏氣氛有點不對頭了。」吉祥說:「織織說昨天晚上和她住一起的姐姐偷偷哭了,害怕家鄉出事。」

「沒事的。」敖白想了想:「哪裏沒出過叛亂呢,以前西海也有的,過陣子就壓下去了。對了,火離他們呢?」

「剛才一起做了作業,火離帶之桃去泡溫泉了,丹朱不願意和我來這裏玩。」吉祥想了想。

「嘿,那鳳凰……大哥不在,他會來才怪呢。」敖白轉轉手腕。「不過二哥倒是快回來了。」

「敖離?」

「嗯,他只被罰下去百年,保人間皇室兩朝繁盛。」敖白若有所思:「時間也快到了。對了,聽說九百九那傢伙發達了。」

「啊?」

「我哥說他不知道從哪裏得了兩個丹丸,脫了凡胎,成了個真正的嫩臉道士。」

九百九本來就是個半吊子道士,雖然不著四六,但是若是沒些資質,也不能入門的。敖白早前也看出來了,雖然九百九的道術時靈時不靈,但要是真沒根基的話,連那五成幾率都不可能有。

「哦哦?」吉祥很高興:「那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我還想着一定要早早再去找他玩幾次呢,織織說凡人只能活很短的時間。」

「對啊,天上一日……」敖白不知想到了什麼,頓住話頭。

吉祥兀自高興:「我可喜歡九百九了,他有很多元寶!」

敖白心不在焉地應和兩聲,就不說話了。

……………………

敖白說叛亂通常很快就能平息,可是吉祥卻一天一天發覺敖光更忙了。

所幸敖光不管再怎麼忙,都會回去睡覺,然後趕在吉祥睡着前聽一下吉祥向他報告今天行動,或者小豬成長的心路歷程。

這樣吉祥就覺得很滿意,覺得敖光再忙也不會忽略自己,似乎很麻煩的戰事也不算什麼了,橫豎不會打到龍宮裏,敖光也叫他不要在意這種事情。

如果龍瑗沒有出現的話,吉祥會覺得生一切仍舊很安逸,敖光寬容九蒙嘴硬心軟,青華溫和疼愛,這種生活大概會永遠持續下去。

根據軍報,南邊叛亂的惡鮫不過是一股烏合之眾,向來就不服管束,被逼退到最邊緣的地方蟄伏,不知為何突然暴起,與駐軍幾次衝突直至正面開戰。

東海派去駐守的虎賁軍以驍勇聞名,不知為何竟然一時也拿不下叛軍,所以近期來往龍宮的軍報才多了起來,龍瑗也是這個時候,以虎賁軍副將的身份,進宮回報並商討戰事的。

吉祥第一次見到龍瑗,是因為敖光晚歸。

吉祥已經習慣半睡半醒等著敖光回來,哪知有一夜過了半夜還不見敖光影子。

通常吉祥有動靜,值夜的宮婢都會過來察看,不過因為吉祥迷迷糊糊,半夢遊般晃蕩出門,無聲無息,竟然誰都沒有發覺。

吉祥知道敖光多半就在議事殿,要不就是殿裏的六角暖閣里。

雖然一路有護衛巡邏,但是因為敖光默許,吉祥在宮裏都是可以橫著走的,向來想去哪裏去哪裏,所以雖然奇怪小豬半夜光着腳溜達,但是叫了兩聲吉祥不搭理,吉祥若是要人陪也不會輪到他們,又各自都有崗位,於是也就沒有人阻攔了。

暖閣里果然燈火明亮,吉祥想也不想就要上前推門,裏面一聲嬌叱:「什麼人!」

緊接而來的就是利器破空聲。

吉祥根本沒睡醒,等「咣啷」一聲,鐵器掉落在堅硬地板上發出清響時,吉祥才眨眨眼睛,停下步子。

「陛下?」一個聲音愕然響起。「誰……」

門從裏面打開了。

吉祥頂着一頭亂毛站在門口,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地上一隻紅尾三菱鏢閃著冷光。

敖光抬頭看見吉祥,站起身來:「夜深了,明天再議。」

一屋子的人急忙跟着起身。

「陛下,那海圖……」一個身穿紅甲的女人才開口,看到敖光的目光就止住了,轉而看了吉祥一眼。

「宮裏自有守衛,不必大驚小怪。」敖光跨過地上那隻三菱標,伸手抱起吉祥。

敖光沒有立刻邁步,而是摸了摸吉祥的腳心,皺起眉來。

吉祥清醒的時候就不喜歡鞋子,更不能指望他迷糊的時候還能套上。

吉祥蹬了一下,攬上敖光脖子,從他肩上看去。

在一群或黑灰或藍的打扮里,那身紅甲尤其搶眼。

不過她和所有人一樣,都躬身垂頭,一直沒有抬頭。

黑亮的長發被高高束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柔化了身上紅甲那冷硬的線條。

敖光走得很快,吉祥一下子就看不見暖閣了,那截雪白後頸卻莫名地立刻十分清晰的印在了他腦子裏。

「下次不要等了,自己先睡覺。」敖光一路走一路說:「今天不過是晚了些,我一夜不會去,你就等一夜?早上怎麼上學?」

吉祥回過神,不知為何突然十分清醒了:「就是要等一夜!」

敖光瞪他,吉祥也瞪回去。

「我找九蒙陪你。」然後敖光投降。

「不行。」吉祥把頭埋進敖光肩窩裏:「我要等你。」

「那不睡覺了?」

「不睡覺了!」惡狠狠的口氣。

「……吉祥。」

吉祥不回答,而是咬了敖光肩膀一口。

敖光抱着吉祥走在長廊里,止住了幾個侍衛要跟上的腳步,嵌在彩廊上的明珠熠熠生輝,也把敖光和吉祥的影子在身後搓成一團。

敖光任由吉祥磨牙,安靜地垂眼看着自己的步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不回來不行,我不睡覺了。」吉祥鬆了嘴。「所以不要再這麼晚了……」

敖光把吉祥的光腳罩進自己的寬袖裏,柔聲答應:「好。」

「我睡著了也不能偷偷回去做事。」

「好。」

「下次不要再讓我去找啦,要自覺呀。」

「好。」

吉祥滿意了,伏在敖光肩膀上打了個呵欠,不等敖光走回去,就睡熟了。

夢裏他和元寶在石頭縫裏捉到了一條雪白雪白的小海鰻兒,在桶里游來游去,最後被他和小海星灑上胡椒烤了個香噴噴,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吉祥……有動物的直覺==

前天事挺多,回到家都快九點了,一個字都沒寫,然後開電腦,憑着本能和激情碼完字,更完立刻洗洗睡了,昨天早起起來回去看——我明明想寫的是曖昧的閃光彈的!我前天晚上一定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好了,大家快把那個只會吃糖的小豬忘記,現在吉祥要覺醒捍衛自己的所有物了=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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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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