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搬進來的時候,宿舍是破破爛爛的半間房。

連幾堵牆都是知青們湊出來,更別提傢具和一應用品。

許淑寧都不用翻本子,就能想起來每樣東西是花多少錢買的。

她商量性地提出:「帶不走的就給鄉親們分一分吧?」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梁孟津佔個先機:「鐮刀我想留給西瓜皮。」

他倆倒是一直要好,恨不得殺只雞歃血為盟。

許淑寧:「還有什麼想送給誰的,都說了。」

郭永年想把鋤頭送給修水庫的工程隊,陳傳文想把剪刀給跟他最聊得來的張婆婆,齊晴雨跟大隊長的小孫女常常一起在玩翻花繩,替小孩爭取了一對柜子,連許淑寧都給隔壁鄰居留了桌子。

只有齊陽明在院子裏繞半圈,說:「你們倒是讓美麗先挑啊。」

提起死老鼠,許淑寧又回憶起看到時的衝擊。

梁孟津:「那東西夠分嗎?」

賴美麗想想不舍道:「那隻能賣了。」

陳傳文乖巧地閉着嘴,去翻自己的柜子,倒騰出兩塊小小的布:「這個給誰?」

知青們剛來那陣子不適應,小災小病不斷,八叔那麼大年紀回回都上門來看,有幾次還沒收錢,是該好好謝謝。

許淑寧也沒張羅過這種,先去大隊長家問過才操辦。

離得千里萬里,許淑寧不知道哪天才會有機會,但還是應:「肯定回來的,這兒就是我們的第二個家。」

其它的雞鴨已經全被她宰了,就剩這兩隻豬還在養膘。

他的東西,還得問別人。

賣之前再留點做殺豬菜,正好請客吃飯。

又說:」大的那個我已經找到買家了。「

她道:「小的那個鍋是給你的。」

養在宿舍總得有人看,養在親戚家也難辦。

豬嘛,當然是越胖越好,現在殺了總覺得虧本。

後半句也不全是虛的,畢竟是人都會有感情,臨到要走全迸發。

陳傳文:」你不會一直琢磨背着我們捲款攜逃吧?「

齊陽明:「人家收了便宜,好歹少說些話。」

早上四點,屠夫在院子裏磨刀。

說來道去,該謝的人有一籮筐,林林總總快數不完。

賴美麗微微搖頭:「拿走也便宜不了我,算了。」

知青們下鄉后也是對立的一份子,別人家的紅白事去過不少,自家辦倒是頭一次。

陳傳文大聲:「我的腳不臭!那是死老鼠味!」

這年頭,買個鍋可不容易,光是湊票就是大難題。

!她怎麼知道自己藏鞋底了,陳傳文:「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是這麼個理沒錯,不過許淑寧問:「我們走了,你要養在哪?」

跟誰多願意似的,許淑寧:「之前你們房裏有臭味,我一直懷疑是你那雙鞋。」

有位大嫂說:「以後有機會再回隊里看看。」

許淑寧見不得這種血,躲在廚房裏燒水,一邊跟鄰居聊天。

許淑寧也在盤算,耳朵捕捉到一點動靜:「我們還有兩隻豬呢。」

這話的道理,許淑寧還能不知道。

嗯?她什麼時候找的。

賴美麗:「不用不用,你們帶走吧。」

許淑寧坐下來開始掰手指:「衛生所的八叔……」

許淑寧:」那樣我一定會帶上你鞋底的二十塊錢的。「

她深吸口氣:」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許淑寧:「一個鍋我們也劈不成六片。「

賴美麗:「養養還能大幾斤。」

曬一隻鞋怎麼了,陳傳文:「看不出來你這麼關心我。」

也有大嫂開着玩笑:「等你跟梁老師結婚的時候,記得給大傢伙寄喜糖。」

許淑寧微微笑:「有誰每次只曬一隻鞋?」

其實隊里辦酒席也不麻煩,已經形成一套規律,到日子那天家家都有人來幫廚。

年輕人那點事,哪有人看不穿的。

許淑寧不好意思笑笑,跳過這個話題聊別的。

裏頭熱火朝天的,屋外也不遑多讓,大人小孩都圍在一起看殺豬。

齊晴雨嚷嚷着要做個勇敢的人,結果刀一落趕緊捂着眼,從縫隙里只看到血光。

她倒吸口氣,聽到旁邊更為顫唞的聲音。

陳傳文:「嗎呀,血流成河了。」

兩個慫包顫顫巍巍,對彼此產生一種惺惺相惜,很有默契地往後一退再退。

等退出人群,雙雙長舒口氣去找「家長」,為誰先進廚房吵了兩句。

許淑寧沒好氣:「一邊玩去,別礙事。」

齊晴雨佔着性別優勢,親親熱熱挽她的手:「今天的豬肉一定很好吃。」

哪天的肉能不好吃?許淑寧光聽見這個字就流口水。

她再添把柴火:「沒事做就去洗菜。」

天寒地凍的,洗什麼菜。

陳傳文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沒來得及跑就被逮住。

齊晴雨推着他往前:「誰走誰是叛徒。」

陳傳文叛她又不是一兩回,完全不當事,但考慮這麼多人都在場,只好大義凜然:「我當然不是這種人。」

呸,齊晴雨在心裏吐口水,路過梁孟津的時候說:「又在上課。」

梁孟津在跟西瓜皮說話,半回過頭:「別把我說得跟老封建似的。」

從某種程度上,他確實很像戲本里會出現的頑固老夫子。

齊晴雨給一個「難道你不是嗎」的眼神,腳步噠噠噠走了。

弄得梁孟津反省:「我也沒那麼愛說教吧?」

西瓜皮:「沒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他已經十四歲,身體具備少年人的特徵,思想已經能明辨是非。

梁孟津看他就跟看自家弟弟似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念書。」

西瓜皮苦笑:「家裏孩子多,我上了別人怎麼辦。」

又說:「你供我,咱們以後就不是朋友了。」

話說得有點重,梁孟津不悅:「我又不求你回報。」

求和不求,又有什麼區別。

西瓜皮比他看得通透,說:「你留給我的書我會看的,等我再攢點錢,就去西平看看找你玩。」

梁孟津知道說服不了他,再三叮囑:「一定要看,有事隨時找我,咱們要保持聯繫。」

男兒有淚不輕彈,西瓜皮揉了揉鼻子,用力地點個頭,又假裝漫不經心:「爺們就不要這麼磨磨唧唧的。」

半大小子,裝什麼爺們。

梁孟津拍一下他的後腦勺:「你才幾歲。」

西瓜皮正是對年紀敏[gǎn]的時候,挺著胸膛:「馬上跟你一樣高了。」

能說這話,就是幼稚。

梁孟津擺出成年人獨有的表情,手背在身後走了。

西瓜皮追在他後面小跑兩步跟上,兩個人勾肩搭背說着話。

也不知道中間隔着好幾歲,到底是怎麼處在一起的。

許淑寧只能概括為都幼稚,把燒好的水抬到院子裏。

院子裏搭著臨時的灶台,齊陽明和郭永年一左一右干著活。

他倆臉上還濺著幾滴血,看上去怪嚇人的。

許淑寧好像能聞見豬圈的味道,伸出手提示:「髒了。」

齊陽明滿不在乎用袖子一抹:「真冷啊今天。」

反正是他自己洗衣服,許淑寧:「等吃飯就不冷了。」

齊陽明的鼻子被凍得通紅,搓着手:「今天這飯肯定香。」

大鍋里煮出來的,是比小鍋菜好吃。

許淑寧要不是主人家,肯定也得捧著碗一直吃,但今天是他們請客,不會喝酒也得敬點茶意思意思。

喝到最後,喝了個水飽,還出現了醉酒的幻覺。

許淑寧眼前出現許多的影子,伸手想要抓住,反而帶得自己沒站穩。

梁孟津扶着她:「你才喝了一杯。」

喝得太快,他沒來得及提醒那是酒。

許淑寧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伸手一指:「火車。」

哪有火車,這連個驢車都沒有。

梁孟津無奈嘆口氣:「睡吧,睡醒就好了。」

許淑寧斜靠着他的肩:「那會到家嗎?」

她不知被什麼勾動思鄉情切,冒出一點點淚光。

梁孟津看得不忍,輕輕地拍她的背:「等睡醒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他以為跟喝醉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沒想到許淑寧乖乖地點了頭。

她踉踉蹌蹌往前跨一步,回頭確認:「睡醒,回家?」

梁孟津:「恩,回家。」

許淑寧露出個滿意的笑,嘴角擠出個小小的梨渦,睡了這幾年最好的一覺。

因為睡醒,她就要回家了。

完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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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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