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自傳說紀年起,妖精魔怪便已存在於世,時歷千萬年。

然而,後起而生的人類,嚴重壓縮到妖族原有的生存空間。於是乎,人與妖之間,為了爭奪生存的地盤與糧食,開始彼此不斷重複上演着殺戮鬥爭。

妖物食人,術士除妖,如此循環不停地維持着危險的平衡。

午後,原本靜謐的山林忽然起了一陣騷動,驚飛了原先在枝頭休憩的鳥群。

一抹藏青色身影在山間獸道上跑得踉蹌,不時回頭察看身後,腳下疾行的步伐一刻也不敢稍做停歇。

剛才真不該選擇彎進這條小路的,畢竟這座山林是妖物們的地盤,牠們比他更為熟悉這附近的地形,就算他能藉由這濃密的草木稍微遮掩身影遁逃,也會因為腳下的崎嶇難行而拖慢了速度。

可惡……

為什麽會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他記得當初師兄明明說過,那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妖啊!

可惡!

身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猶如芒刺在背,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在滿腔的恐懼之中卻有着更多的不甘……傅松濤忿忿地咬牙。

為了替自己爭取更充裕的時間,他隨手摺下一段擦身而過的枝葉,右手劍指聚氣在上頭凌空落下一咒,停下腳步將其插入土中,然後繼續向前跑。

這陷阱咒術他已經練了好一段時日,還未曾用於實戰上,雖不知成效如何,但也只能試試看了。

沿途每隔一段距離就重複這麽一個動作,就在他上氣不接下氣、顫着手摺下第四支樹枝時,身後不遠處、約莫是插下第一支樹枝的地方乍然傳來了一聲撕裂空氣的巨吼。

「可惡的臭小子!」

一隻猩猩模樣的灰色傢伙憤怒地一腳踩爛豎立的枝葉,繼續邁開步伐,以奇快的速度前進;然而才向前沒多久,又遇上了相同的阻礙,令牠像是被荊棘刺到般再度痛叫出聲。

「臭小子!以為靠這種騙小鬼的玩意兒就能撂倒蒼猿大爺我嗎?等等被我逮到,非吃了你不可!」

只見牠深吸一口氣,把胸膛脹得鼓鼓的,接着張口朝前方奮力吼出,那聲巨吼形成的震波,令四周的樹木搖晃得猶如波浪般,連地面都不禁為之震動。

位在前方不遠處的傅松濤自然也感覺到了。

看樣子,這咒術確實有用,但還不夠有用。

正當他準備繼續起身逃跑,卻因這一震而腳步不穩地跌趴在地,甚至連才剛插好、用來攔阻對方的棘咒都被震倒。

糟了!

念頭才剛轉過,就見那團巨型灰毛已以拔山之勢逼近他面前。

「找到你了,臭小子。」蒼猿得意地咧嘴笑着,露出一排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利牙。「我要吃了你!」

傅松濤僵了下,立刻壓下心底驟升的驚恐,強逼自己回神,以最快的速度拾起那支歪倒的樹枝朝牠衝去,趁對方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怔愣之際,毫不猶豫地將手中落下咒印的樹枝朝牠臉上用力刺去——

「啊——」

蒼猿慘叫所發出的震波震飛了首當其衝的他,令他重重地撞向一旁厚實的樹榦。

他悶哼了聲,忍着痛,立刻轉身拔腿狂奔。

可才起步沒多久,一股力道驀然狠狠地重擊他的背,令反應不及的他頓時撲倒在地。

「咳!」

被偷襲倒地的同時,一隻大腳毫不留情地使勁踩上他的背,制住他的妄動,強大的力道甚至令他不由得吐了幾口血。

「你好樣的,臭小子。」滿臉是血的蒼猿露出一抹殘佞的笑意,嘴下露出的尖牙緩緩滴落些許濃稠腥臭的液體。「捉迷藏結束了。看在你這麽努力不懈的份上,我就給你個獎勵,讓你親眼看着自己被啃食的模樣,徹底感受被吃掉的痛苦吧!」

傅松濤拒絕理會牠言語的恫嚇,一味地埋頭死命掙扎,可嘆他的力氣在這隻怪物面前顯得如此微渺,別說是掙脫了,他壓根兒無法撼動那隻怪物分毫。

「我看,就從這隻專門作怪的手開始吃起吧。」蒼猿伸手捏住他欲畫咒法的右臂,目光滿是饞涎,張口就要咬下——

「……還道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膽敢在咱的地盤上如此肆無忌憚地撒野呢。」

一陣嬌媚的聲音乍然自頂上涼涼響起,令蒼猿預備大快朵頤的嘴頓時僵住,沒敢繼續動作。

這、這聲音是……

原本猖狂囂張的蒼猿剎那間莫名失了氣勢,一臉怯怯地抬頭,被壓制在牠腳下的傅松濤亦下意識昂首,一同朝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一名美艷女子正一派悠閑地坐在一根橫生的岔枝上,一雙修長美腿在微撩的絲裙下懸空晃呀晃,笑臉盈盈地看着底下的他倆。

傅松濤愣了愣,用力眨幾下眼,隨後再度眯眼細看——

那女子有着一雙狐精般的勾人媚眼、直挺小巧的俏鼻、水嫩豐潤的紅唇,身上那襲紅艷如火的霓裳,襯得她那一身裸露在衣物遮掩外的無瑕肌膚更顯白皙……

乍看之下,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可任那美貌再如何引人遐思,依然無法讓人忽視她那一頭隨風揚飛、猶如灼焰般炫目耀眼的胭紅長發,以及頭兩側那對極為醒目的彎曲大角……

她不是人。

「區區蒼猿,竟敢在咱的地盤上狩獵進食,這是對咱的挑釁嗎?」紅唇彎出一道弧形。「這般狂妄的慾念,嘗起來味道應該不錯吧。」

「饕、饕餮……」蒼猿猛吞唾沫,膽戰心驚地露出一抹討好的笑。「這、這是誤會,小的、小的只是誤闖,都是因為這隻獵物太過狡猾,才會一時不察追過了頭……要不,這傢伙就獻給您當作是賠罪,還請原諒小的莽撞……」

被稱作饕餮的女妖,先是意興闌珊地伸出蔥白食指點了點臉頰,狀似考慮許久,待蒼猿一身灰毛都快被冷汗浸濕後,這才輕啟朱唇道:

「那,還不快滾。」

得到特赦,蒼猿顧不得惋惜到口的美食飛了,沒敢多做停留,立刻一溜煙地消失無蹤。

「喂,都已經過三個時辰了,那個無能的到底行不行啊?」

位居山腳村落的某間茶坊一角,四個穿着相同藏青色道袍的人同聚一桌,顯示他們來自同一處道觀。

「天曉得。」其中一名年紀較長的男子姿態不雅地翹著二郎腿,邊嗑瓜子邊抖腳。

「明明其他人只要認真修個三五年,多少足以對付不成氣候的小妖小怪,可他一修修了十來年,卻是連個最簡單的咒術陣式都練得零零落落,你能對他懷有什麽期待?」唇邊撩起一抹嘲弄。「虧我還看在他是頭一回出門收妖的份上,特地挑了個成妖未深的蒼猿給他,誰知他也能搞這麽久。」

成妖初期的妖物,妖力通常較為薄弱不穩,在以術法鎮壓上相對容易。

本想着若那小子成功了,不僅可以替他自己洗刷無能之名,他們亦能得到附近村民的感恩和愛戴,還能順道打響他們道觀的名號,皆大歡喜;若他失敗了,頂多就是跑回來討救兵,沒啥損失。

可嘆那小子當真如此不濟事,三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消沒息的。

「老三呢?」

「去打探情況還沒回來呢。」

「也該是時候回來求援了吧?」

「嗟!依我看,那傢伙不是資質駑鈍,是根本毫無資質可言吧!」其中一人面帶不屑道。

「所以說,對於明明不是吃這行飯的料,卻硬是想搶捧這行飯碗的人,就該好好給他來個當頭棒喝,讓他知難而退啊!」另一人低聲笑道。

「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間,一名同樣身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跌撞入門,不顧旁人異樣目光直衝到那四人的面前。

「你幹啥啊?老三,什麽事急成這樣?」

「大師兄,」那名男子狂喘了幾下,待回過氣後才緩緩顫聲道:「那隻蒼猿不久之前被東家村的一名流浪術士給收去了。」

聞言,眾人皆愣了下,隨即發出陣陣惱怒和鄙夷之聲。

嘖,既然目標都已經被解決了,怎會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那個無能的傢伙到底在搞什麽鬼?難不成是頭一回獨自面對妖物,嚇到撒手不顧逃跑了?還是說,獵物被人搶先一步到手,自覺無顏回來面對眾人,只好讓他們幾個師兄弟在這兒像個傻子似的白等?

「不過,就算那傢伙真不顧道義地落跑了,你也用不着那麽驚慌吧?」大不了到師尊面前告他一狀,把他一腳踢出師門就是了。

「不、不是這樣的。剛才我向那名術士詢問有無師弟的下落時,才得知……」

「怎麽?不會是那個無能的真的無能到被蒼猿給吞下肚了吧?」某人幸災樂禍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只見負責通風報信的老三突地哭喪起臉。「聽說在那座山林的深處,似乎……有饕餮潛伏其中……」

聽見那關鍵的名稱,眾人驟然啞口,滿臉錯愕。

「而師弟他……據說落到了饕餮手上……」

四人的眼珠子瞬間一同瞪大。

饕餮?不會吧?!

若真如此,那傢伙還有命活嗎?

「怎麽可能……我可沒聽說啊……」負責帶頭這次任務的大師兄不由得冷汗涔涔。

糟糕,這下教他如何回去向師尊交代呀?

背上那股幾乎要壓斷他骨頭的重力驟消,令傅松濤忍不住嗆咳了起來。

可惜,眼前的危機尚未解除——

饕餮。

剛剛那隻蒼猿是這麽稱呼她的。

他聽說過,卻也僅止於聽說。

據傳,那是在所有妖族中,妖力最為強悍、也是最為邪惡的上古凶獸之一,與窮奇、檮杌和渾沌並列為「四凶」。

其危險程度,讓所有以除妖為生的術士願意犧牲一切只為避免與之不期而遇,誰也不敢自恃其能,拿性命當賭注去同他們對上。

也因為如此,對於四凶的真貌與能力,聽說的總比實證的多,每種版本皆有些許出入。

唯一不變的,是不分人與妖都對牠們有着絕對的畏懼。

如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邪惡凶獸之一就在他的面前……

「真奇怪……」

眼前一花,只見那隻女妖悄聲無息落地,居高臨下睨着他。

傅松濤警戒地盯着她,在她打量的目光下雖不敢妄動,可也不願就此坐以待斃,右手劍指不著痕迹地在身側凌空輕划,卻見那女妖忽然蹲下身,一把揪住他散亂的髮髻,粗魯地扯高他的頭面對她。

「明明滿懷仇恨之意,卻未遭邪氣入侵,這可真是稀奇……」那張美艷的臉龐狀似不解地低喃了一陣,末了勾起笑,甚感有趣地盯着他。「你是術士?這般不成火候的弱小能力,也敢不知死活地拿出來丟人現眼?」

如此直白的嘲弄,令傅松濤的臉色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

他好歹也是個道士,區區妖物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朝他挑釁?

「不知死活?」他猛一咬牙,怒極反笑。「我就讓你嘗嘗什麽叫做不知死活!」

話甫一落音,他倏然抬手,將完成的咒法用力打向毫無防備的她——只見那道咒印順利沒入她的胸腹,卻未產生任何作用,連絲漣漪都沒能激起。

傅松濤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怎麽會……

饕餮一臉不以為然,彷佛胸口沾了灰似地伸手撣了撣。

「明白了吧?你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連面對蒼猿那般低劣的傢伙都落了個半死不活,這點皮毛功夫是能拿來對付誰?」

皮毛?他苦修了十餘年的功力,竟被稱作是皮毛?

「嘖,修了十來年才這麽點程度?你還當真是沒有天分啊。」饕餮訕笑道。「不過,既然不具天賦,就沒必要特地以身涉險,卻還是堅持踏入此道,該說你是太過單純還是太過愚蠢?」

傅松濤不悅地緊攏雙眉。

這隻妖怪不懂得什麽叫做尊重他人私隱嗎?

雖然知道有些妖物具有窺視人心的能力,但他尚是頭一回見識;心中思緒無所遁形的感覺,着實教他難以接受。

「少羅嗦,要殺要剮一句話!」

反正落入她手中,註定難有活命之路,尤其在確實體認過雙方的實力差距之後,他是已有心理準備的。

他不求饒。身為以除妖為己任的道士,他絕不輕易向妖物低頭。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饕餮好笑地看着他。

「殺你剮你有何好處?」

「難不成你還會放了我?」傅松濤冷冷一哼。

聞言,饕餮挑眉想了想,驀然依言鬆手放開他。

傅松濤愣了下,立刻毫不遲疑地轉身就逃。

開玩笑,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管她那顆腦袋在想什麽,只要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就絕不能輕言放棄。

然而,還未拉開半點距離,一個反作用力又令他再度跌趴在地。

傅松濤不敢置信地回頭,這才發現自己道袍的下擺正被她結實地踩在腳底下。

饕餮覷向那抹狼狽的身影,勾唇一笑。

「天真。」這是她給的評語。

混帳!他被耍了!

「臭妖怪,有本事就殺了我!」他惱怒地惡聲道。

「這點可以等會兒再討論。」她探手攫住他的衣領,輕而易舉將他給拎至面前。「畢竟,要是就這麽吃了似乎有些可惜。你心底所散發出的那股子慾念和咱知道的有些不同,還不太成熟,有其發展的空間……」

慾念?不太成熟?她話中的字句令傅松濤莫名感到微臊。

「我、我乃修道之人,清心寡慾是必要條件,沒有你所謂的什麽發展空間!」

入行以來的修行生活,他一直都是嚴格遵守着無欲無求的誡律,從未打破過禁忌。情之所欲,慾之所向,都不該、也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

對於他的駁斥,饕餮先是一愣,爾後大笑出聲。

「真想不到,原來你這傢伙竟是如此清純啊!」

雖然她曾聽聞有些人將情慾視為不潔之惡,但此畢竟為天生本能;就她所知,真正能夠完全避過色慾誘惑的人,是少之又少。

如今讓她遇上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純情種……這滋味不曉得嘗起來如何?

「可惜,咱所謂的慾念,似乎跟你認知的有些出入。」伸指揩了揩眼角泛出的光潤,饕餮笑睇他那張惱紅的臉。「就咱的理解而言,意念即為欲,有思想便會產生慾望,此為生存的本能,其組成龐大且繁雜,情慾只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聽着她的解釋,傅松濤不禁感到尷尬。

追根究柢,原來心思不正的人竟然是他?這……

「另外,咱是饕餮,是食慾之獸,專食眾生的慾念。」

專食慾念?

「所以,你並不食人?」難不成是傳言有誤?傅松濤疑惑道。

饕餮挑高眉梢,笑道:「這個麽,該怎麽說呢?食慾是一回事,可若要填飽肚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嗟,就知道他的運氣沒那麽好!傅松濤失望地暗忖。

「總結來說,你的心底潛沉着一股特殊的慾念,不過還不夠成熟濃郁,就這麽吃了實在可惜,倘若再經過一段時日的累積發展,肯定能成為值得期待的美味……」她伸出一指輕抵他胸前。「咱想想,那個詞是什麽來着?豢養?」

傅松濤瞠目瞪她,一股不好的預感倏然自背脊竄起。

「不如你就接受咱的豢養,努力讓自己變得美味,如何?」她開心笑道。「很好,就這麽說定了。咱已有許久沒能享受進食的樂趣,你可別讓咱失望啊!」

誰和誰說定了!他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啊!

敢情這隻妖怪是打算把他當豬養還是當雞養?開什麽玩笑!

「嘖,不過就是個食物,哪來那麽多羅嗦?」饕餮淡嗤了聲。

傅松濤狠瞪着她,抿唇不語,心裏卻是不斷地無聲咒罵。

喜歡偷窺人心是吧?反正罵在心裏更省力,就讓她一次聽個夠!

「要不,來個交換條件吧。」饕餮對他那點心思不以為意,反倒是露出詭譎一笑。「你想復仇,咱能幫你。」

傅松濤驀然一愣,沉默地盯着面前那雙勾人的媚眼。

「其實你自己心裏也該明白,憑你的資質,不論再如何努力,依舊難以動到對方一根寒毛。既然如此,倒不如跟咱合作,或許還能有得償所願的機會——」

「為什麽會想幫我?」傅松濤狐疑地打斷她。這妖怪在打什麽主意?

饕餮嫣然一笑。

「咱說過,咱已經很久沒能體會進食的樂趣了。不過,要那股慾念發展成熟,還得靠你本身的心思培育。所以,只要你能美味得讓咱滿意,咱就替你復仇做為交換,如何?」難得有樂子可尋,何樂而不為呢?

誘惑低喃,若有似無地蠱惑傅松濤的神智。

沒錯,就算他再怎麽不願承認,這些年來的修行歲月里所得到的同情和嘲弄,早已讓他不得不認下資質駑鈍的事實。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當初他將這句話當成亡父的遺囑並奉為圭臬,憑着一股不認輸的蠻勁埋頭苦修,一心盼望有朝一日能夠親手為雙親報仇雪恨……

時至今日,卻仍是一事無成。

如今,好不容易終於搏得一試身手的機會,卻又落得這步田地。

連只不被師兄弟們放在眼裏的小妖都對付不了,更遑論是那隻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上古凶獸了。談復仇,他根本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但,跟妖怪打交道?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說話不算話?」以命抵命,這代價可不謂小。

「反正你也別無選擇啊。」饕餮不以為然地聳肩。

別無選擇……的確,畢竟最後的決定權根本不在他,不論同意與否,他的下場也不會有所改變。

既然橫豎都得被吃,好歹也要試着替自己爭取最後的權利,是吧?

「那麽,必須讓我親眼見證你解決對方後,才能吃了我。」他提出條件。

「沒問題。」饕餮答應得十分爽快。「不過相對的,必須等你那股慾念熟成到具有足夠的美味後,咱才會出手幫你唷。」說完,她笑着伸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臉頰。「要努力變得好吃啊,食物。」

「我不叫食物。」傅松濤不悅地抬手揮開她的撫觸,冷聲斥道。

「唔,記得你們人類會對豢養的生物取名叫喚是吧?咱想想,該給你取個什麽好呢……」

「不需要,我有名有姓,姓傅,名松濤,傅松濤。」他咬牙切齒地報上姓名。

「濤?真巧,和咱同音呢!既然如此,就叫你小濤濤吧,好念又好記。」饕餮滿意地點頭,完全無視傅松濤倏黑的臉。

去他的小濤濤,什麽玩意兒啊!

「我……」

還沒來得及抗議,卻見她忽地收起嘻笑,換上一臉正經的表情。

「另外,咱要強調,咱是饕餮,是堂堂天配之獸;當然,你要以妖獸稱喚咱也不反對,但就是不準滿口妖怪妖怪的把咱給降格了,知道嗎?」

傅松濤聽了,卻是不以為然地冷哼。

有差別嗎?管牠是妖怪妖獸妖魔,還不都一樣是妖嗎?

「男人、女人、小人,還不都一樣是人嗎?」饕餮不服氣地反駁。「所以你也可以是女人了?」

傅松濤不由得一愣。

「那不一樣啊!」這是哪門子的舉一反三?

「哪裏不一樣?」饕餮傲然睨着他。

「這……本質上就不同啊!」這還用得着問嗎?

「沒錯,打從本質上就不同。」饕餮同意地點頭。「所以說,咱是妖獸,不是妖怪。給咱好好的記住了,明白?」

傅松濤頓時啞口無言。

總覺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種詭異莫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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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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