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廣南東路水上生變

第十五章 廣南東路水上生變

北宋天下分為15路,今廣東屬廣南東路,為大宋南屏。發現雪衣門為幕後毒手,何曉月不得不承認事關改朝換代,因為前雪衣門後台為遼國。她行事也就格外慎重,在荒廟中對薛瞎丐屍檢后,留給冬兒的信用的是狐狸門暗記,內容有限。

聞杜美美相訊,她忙道:「薛瞎子的致命傷太普通,我就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按杵作那套細探屍身,結果在他口中發現了那顆蠟丸,上面寫着『秦驚書阻撓屬下行事,疑其與陳安有特殊關係。耶律明成報』。不是契丹字,是女真文字。細查之下,此人不是瞎子,臉部也動過,骨格有明顯的北方游牧人特徵。」

杜美美冷冷道:「薛瞎丐混跡江湖二十多年了。金國立國才十來年,宣和元年才開始使用女真文字,只有七年時間。他姓耶律,以前肯定是遼人,如今效力金人。雪衣門後頭準是金人,像耶律明成這樣的姦細朝野有多少天曉得,看來大宋大勢已去。」

曉月沒想到杜美美會不知道還有南宋,看來狐狸門的人彼此之間關係也蠻複雜,她不由看了冬兒一眼。冬兒含混道:「趙家天下總還有一陣吧。金人這種搞法也沒比趙家老兒高明多少,反正那個用毒像用胭脂粉的柳纖纖得幹掉。」

曉月繼續道:「陳安告訴我,他的幾個師傅都不知道他做了殺手,但書夫子會阻撓耶律明成利用陳安,應該是知情的。陳安做殺手超過十年,書夫子只是阻攔他為雪衣門所用。我原先想書夫子聽任陳安做殺手,可能是為了陳光治病。但我發現那幾個人都不窮,難道是陳安不願用他們的錢?當年逃亡時陳安才十一歲,他應該無力拒絕才對。」

杜美美道:「他們應該不知道陳光的事。水邊鎮陳家那個假啞吧叫趙福,陳氏兄弟逃亡是他一手安排的,趙福原為得寵的太監,被賜姓趙,后在宮廷鬥爭中落敗給驅出宮,陳太保收留了他。也正是他殘留的耳目,令陳氏兄弟和倫文倩得以搶先一步逃亡。趙福這種人誰都不信,哪會讓秦鍾書他們知道陳光的情況?可這又奇怪了,如果書夫子不知道陳光的事,何不幹脆制止陳安所為?他早年是白道赫赫有名的英俠。」忽地撲哧一笑:「曉月,你替上官家理過財嗎?」

曉月不明白她怎麼突然扯到八百裏外去了,愣了下回答:「家父是賬房先生,我管少爺書房裏頭的事。」說着話不由面現惆悵,她知道自己不美,會夢想跟上官飛談場戀愛,只因人家說書房丫頭以後是少爺侍妾。發現上官飛要娶的夫人是葉秋水,啥也沒得想了,人家都說賢妻美妾,哪有美妻賢妾?何況葉秋水又美又賢。

冬兒一瞅就知道傻徒弟又在發傻,冷哼道:「丫頭哎,你醒醒神!管過書房的你,能不能算出書夫子他們的身家是多少?不用他們了,就一個秦驚書,身家多少?」

「這個……」曉月鎖了一下眉,「秦驚書屋裏有一大櫥銀子,床底下還有。」

冬兒道:「有沒有金子,有沒有翡翠瑪瑙奇珍異寶?」

「有一些。」這話說的底氣大不足,暗襯宋朝之物到21世紀是古董,在宋朝只怕是普通貨。她面露苦笑道:「徒兒見識短,3倆銀子的衣服都當寶,怕是書夫子他們的錢在聖姑眼中不算個錢。秦驚書他們不是等閑之輩,陳家逃出來了三個,還有兩個去了哪裏?肯定會追查,八成早知道陳光的事。」

杜美美忽地「咦」了一聲:「旦船。」

曉月尚未見過旦船,急打眼望去,白鵝潭中都是花舫花船或鹹水妹的小艇,並無聽聞過的窮旦民之船。冬兒解釋道:「你看那幾條鹹水艇上花盆的擺放,那是旦船標記,有急訊時才放出這種標記。我們且過去賣花。」

花船向其中一條鹹水艇搖去,不過片刻,越來越多的船隻擺出旦船標記。

很快她們的花船來到了鹹水艇邊,冬兒脆叫一聲:「賣花咧,大清早的露水蘭花,枝枝香透房——」手指打出一個暗號。便有一個花枝招展的鹹水妹探頭出來,唱和般高叫:「賣粥咧,清香清甜的艇仔粥——」

隨之搖櫓的梢公送過來一句話:「水上傳訊,南海飛魚幫龍幫主被毒殺。」

**********

今天是南海飛魚幫前幫主的安葬日。南海神廟前香燭高燃,左側擺着已入棺的龍濤生遺體。震天哭聲伴着起起落落的念經聲。不斷有賓客前來參祭。

南海飛魚幫並非以捕魚為生,是橫行海上往返南洋東瀛等地的運貨船幫,因此連廣州陳知府都派員送來祭禮,有生意往來的大小商家更會盡一份心了——龍濤生雖故,他的堂弟龍潮洪立即繼任了新幫主。

今天是大葬,海上人歸於海,一艘巨大的貨船改成了喪船,周邊隨着七七四十九艘全副武裝的中小型快船,這些大小船隻將順風向深海開一個時辰,然後在海上為已故幫主舉行海葬,也就是讓龍濤生的遺體光溜溜入海賞給魚吃。由於他是中毒死掉的,看來會有一批海魚陪葬。風俗如此,沒辦法替魚不值了。

送行的人一眼望不到邊,但只有龍濤生的至親至交,以及飛魚幫最重要的生意夥伴上了喪船,四十九艘護行快船上則都是飛魚幫會眾。

銅鼓聲中,喪船徐徐向海中開去,漸漸變成小黑點,消失於天際。

海邊人群漸次散去,有數只信鴿騰空而升,其中一隻才飛片刻便被擊下。

死鴿遞到一個男人手中,他取下銅管打開裏面的紙條一看,上書「第一計劃失敗」。男人冷冷一笑,紙條隨之化為粉沫。

喪船在無邊的波浪中起伏,太陽移升中天,銅鼓聲息。

新幫主龍潮洪仰起頭顱,雙手伸向藍天,被海風吹成黝黑的臉上一派肅穆:「天蒼蒼海茫茫,海上人永伴風浪!大哥,請你的英靈永佑海上兄弟,永佑我南海飛魚幫昌盛興旺!送大哥回海上——」

在銅鼓和一聲接一聲的「送大哥回海上」中,棺木打開,龍濤生被抬出、除衣,再放在翻過來的棺木蓋上抬往船邊。

「當家的,你死的冤啊!」隨着一聲凄厲的慘叫,一個披麻戴孝、拖着孩子的年輕婦人沖向靈柩。

船上女性只有龍濤生的妻妾和女兒,都跪在上層的船倉中心。龍夫人躍起想抓住她,卻被她帶起的旋風沖的跌倒甲板上。

龍潮洪身邊的船員們「唰」一下擋在了靈柩前:航海人迷信,中斷葬禮大不吉利。

這婦人了得,身如閃電爪似利刃,眨眼從船員中撕開一道口。但飛魚幫能海上立派,幫中竟會無人?一股雄渾的掌風逼得婦人連退數步。

婦人尖叫:「你是誰?」

發掌的船員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發——在龍濤生入海前,只能有一個聲音,就是「送大哥回海上」,這婦人狂叫亂喊,對飛魚幫來說把她撕成碎片都不解恨。

眼看龍濤生的屍首隨着棺木緩緩滑入大海,婦人厲叫:「好!龍潮洪你好手段!毀屍滅跡了!飛魚幫的兄弟們,你們要跟隨的,就是這樣一個心腸歹毒、殺兄霸嫂,枉披一張人皮的牲畜……」

婦人的叫罵聲中銅鼓聲變,喪船和護行船調轉方向駛上回程。

龍潮生扭過頭,一雙眼似要把那婦人吃了,喝道:「梅娘,你的把戲演完了嗎?」

被梅娘拖着的男孩十歲模樣,已有些懂事,一直死咬牙不敢違俗出聲,聞幫主之聲終於哇地哭了出來。哭聲中有人開腔道:「這是演戲嗎?何不讓這位嫂子好生演一下。」

發話的是東海鯊魚幫副幫主、龍濤生的拜把子兄弟莫大成,他話裏帶骨道:「龍幫主,若不讓梅嫂說個清楚,萬一有人把她的話當真了,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梅娘一手拍著孩子的背,臉上珠淚滾滾,向著親友和賓客道:「各位父老兄弟要為我孤兒寡婦做主啊!梅娘眼見當家人屍身出棺才出聲,是怕龍潮生這牲畜移花接木。梅娘無能,未能截下當家人,但拚死也要說出真相!龍潮生為謀幫主之位,許梅娘做幫主夫人,要我向當家人下毒。梅娘只是一個侍妾,想告訴當家人龍潮生的狼子野心,又怕當家人不信,指我離間兄弟之情。梅娘死不足惜,卻恐當家人遭遇不測,因此只對當家人和大少爺言要防人下毒。誰知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大少爺,你說一聲,是不是有這事?」

龍濤生的長子龍風雲木著臉點了下頭,龍夫人不能致信地瞪着長子:「真有這事?我為何不知道?」

梅娘狠笑一聲:「你為何不問問你自己?你以為你和龍潮生的苟且事無人知嗎?」

「你胡說!」龍濤生的二子龍風明比他大哥矮半頭,卻是結結實實的一個壯小子,就見他切齒咆哮:「梅姨,我現在還叫你一聲梅姨,今日之事你若拿不出證據,我親手送你喂鯊魚!大哥,有人要向爹下毒,我為什麼不知道?!」說着話他抓向龍風雲的肩,腳下卻一個趔趄,隨着船身的搖動跌倒倉中。

這真是不可思議,莫說現在無大風大浪,便是有,自幼生活在海上的人哪會這麼容易跌倒?龍夫人猛地直起身,也打個趔趄,卻還是穩住了。她死盯着梅娘:「下毒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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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門系列之血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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