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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斯特里特走了不到5分鐘,梅森就聽見輕輕的暗號敲門聲,一下,停頓,四下快,停頓,兩下。

律師確信北邊的卧室門關好了,就穿過門廳,打開走廊門,只見西德尼站在門口。

「嗨,」西德尼說,「我剛才想我得來告訴你一聲,警方剛剛接到一個對戴安娜的舉報電話。」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梅森說,「是誰向他們舉報的?」

「可能是蒙特羅斯·福斯特,」西德尼說,「是個匿名舉報。我還想告訴你不用對那個計劃擔心了。」

「你是指迪拉德?他現在怎麼樣?」

「穆斯·迪拉德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后,決定不去向警方做任何報告。當然,如果警方要是找到他,那是另外一回事。」

「他離開那裏時順利嗎?」梅森問。

「可以說神不知,鬼不曉。」西德尼說。

「沒有什麼意外吧?」

「實際上再容易不過了。我把我的車停在離旅館有一個街區的地方,步行到停車場,假裝去旅館的辦公室向辦公室方向走,然後繞到一邊,一頭鑽進5號房間。」

「沒人看見你嗎?」

「我敢肯定沒有。」

「然後呢?」

「我把旅館周圍偵察了一下,然後走出來,進了迪拉德的車。他把車鑰匙事先交給我。我把車發動着了以後,就給穆斯發了一個信號。他走出屋鑽迸車裏,我們開着就跑了。」

「房間鑰匙怎麼辦了?」梅森問。

「穆斯說他留在屋裏了。」

「然後呢?」

「我和穆斯開車轉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完了之後我就讓他開車,我開我自己的車去了。穆斯走他的,我回這兒來了。」

「你說你和他說了會兒話?」

「是的。」

「你和他說什麼來着?」

「你猜猜看。」

「你沒建議他該找個地方藏起來?」

「沒有。天哪,這種事哪是我建議的呀?——壓根我沒朝那兒想!不過,我倒是告訴他,如果警方想審問他,他們會做到的,但是他除了向保羅·德雷克報告外,的確沒有任何義務干其他事——對了,他的記事本丟了。」

「什麼?記事本丟了?」梅森問。

「是的。肯定是從口袋裏不知掉到什麼地方了。我對他說,如果小記事本真的丟了,可就太可惜了,後悔都來不及。」

「這樣吧,西德尼,我看我們不必兜圈子了。那個記事本是不是被你偷走藏起來了?」

「你想到哪去了?我根本沒動那個小本。迪拉德覺得肯定是在他上車時從口袋裏掉出去了。他當時把大衣搭在胳膊上,隨手扔到車裏。」

「警察會發現那個小本嗎?」

「我想不會的。我好像看見它掉在車裏了。我還模模糊糊記着我開開車門讓迪拉德下車時,有個東西掉下去了。當時,我也沒太理會。不行的話我回去到路溝里找找。」

梅森皺了皺眉:「你可不能在兇殺案中和警察叫這個真,西德尼。」

「是的,我知道。另外,我也不是迪拉德的保鏢。那傢伙萬一哪根神經不正常了,說不定以後會去找警察。」

「可真是,對戴安娜的匿名舉報是怎麼回事?警方審問她了嗎?」西德尼問。

「沒有。」

「為什麼?」

「我沒讓。」

「這一帶的警察可是夠軟的。」

「是我太強硬。」梅森說,「如果他們要是證據確鑿,可以把她帶去,但是如果他們只憑一個匿名舉報,就把一個年輕姑娘強行拖到警察局,公眾輿論就會嘩然。」

「你知道迪拉德到什麼地方去了嗎?」

「我實在想不出他能到什麼地方去。」西德尼抬頭看看天花板說。

「假如我們需要他怎麼辦?假如我們急於要和他聯繫怎麼辦?」

西德尼說:「不管他在哪兒,我敢肯定他都會讀里弗賽德的報紙,任何一條刊登在分類欄中的廣告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有道理。」梅森道。

「好了,我得走了,」西德尼說,「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另外,你這裏很快也會受到警察的監視。我只好通過電話和您聯繫了。」

「電話都要通過總機轉。」梅森提醒他。

「哦,可不是,」西德尼說,「那我就盡量用暗語說。比如,如果我要是想告訴你關於穆斯下落的事,只有咱倆明白我說的意思。」

「我會明白的。」梅森說。

「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在什麼地方最有可能找到穆斯。」

梅森說:「當然我對這些信息很感興趣,但是只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才會去尋找穆斯,現在我想到的只有這些。」

西德尼咧咧嘴笑笑說:「如果需要我,你是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我的。」說完就走了。

西德尼走後,梅森獨自一人在屋裏來回踱來踱去地走着。他嘴裏叼著一支煙,身子微微向前傾,聚精會神地思考着。

10分鐘過去了。

突然響起門鈴聲。

梅森走過去開開門。

喬治·溫洛克站在門口。「可以進來嗎?」他問。

「當然,」梅森說,「快請進,請坐。」

溫洛克走進屋,坐下,一雙眼睛從有色鏡片后打量著梅森。

梅森說:「我說,您沒必要戴那副眼鏡,可以把它摘了嘛。」

「習慣了,我戴了有14年了,」溫洛克說,「我的確需要它。」

「有什麼要緊事嗎?」梅森問。

「有一個問題始終在困擾我。」溫洛克說。

「什麼問題?」

「戴安娜的問題。」

「她怎麼了?」

「一想到她,我就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

「你想讓我再就這個問題與你爭吵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以某種方式,比如說某種賠償的方式予以解決。」

「怎麼賠償?」

「以財產賠償。」

「一個一直依賴自己父親的女孩兒,突然被告知她父親死了,但是後來卻發現她父親一直活着但卻不管她,不願意沾她的邊,這樣的女孩兒已經基本上失去女兒對父親的那種手足情了。」

「這些我都能理解。我以為也許您和我能以財產賠償方式了結這種情況。有朝一日,也許戴安娜也能理解我、寬恕我,在當時的情況下我的確出於無奈,別無選擇。」

「我擔心她很難理解您和寬恕您。」

「雖然如此,」溫洛克說,「我仍以為沒有理由非把這事公佈於眾不可。」

「這事瞞不住。」

「我不認為這樣。」

「我認為是,」梅森說,「那個失蹤繼承音和遺失財產公司的總經理蒙特羅斯·福斯特一直在追蹤着你。」

「我知道。」

「您知道?」梅森問。

「我剛剛知道。」

「福斯特這種人伸著鼻子四處打聽,專門窺視您的生活背景,有這種人在,您休想瞞得過去。」

「您說得不全對,」溫洛克說,「福斯特四處進行調查不假,但是他只把重點放在調查戴安娜是否有某些已故的、可以分享其遺產的親屬身上。而實際上,是有這樣的親屬,我的遠房親戚,但是他們留下的財產都很少。我覺得福斯特最終可能會追錯了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梅森說。

「這樣一來就剩下您了。」溫洛克說。

「還有戴安娜。」梅森提醒他。

「戴安娜是個富於同情心、事事替別人着想的姑娘。她不會去做有礙於其他人生活的事。」

「您是指被稱作您夫人的女人?」

「是的。我再重複一遍,梅森先生,這樣就剩下您了。」

「就剩下了我。」

「我可以關照使您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代理費,作為代表戴安娜的律師費,大概有1萬元吧。」

「既然代表戴安娜,」梅森說,「我就要為她儘力而為。」

「暴露我的過去和她與我之間的關係這對她來說有害無益。」

「怎麼有害無益?」

「這隻會使事情複雜化並把她卷進來。」

梅森說:「警方現已收到一個匿名舉報,因此他們要審問戴安娜。您在這一地區頗有影響。您應該有足夠的影響力使警方不那麼看重這個匿名舉報。您不是也不願意讓戴安娜受到審問嗎?」

溫洛克想了想說:「讓戴安娜離開這個城市。」

「然後呢?」梅森問。

「離開以後其他問題就好辦了。」

「您能制止警方的調查嗎?」

「在一定範圍內並且是間接的,我還能起到一定的制止作用。」

「既然如此,剩下的問題就是戴安娜的財產權了。」梅森說。

「對戴安娜來說基本上不存在合法產權問題。」

「我不這麼認為,」梅森說,「在美國,結婚以後獲得的財產屬於夫妻共同的財產。」

「但是我與我的前妻已經分開了14年之久。」

「您不能用『前妻』這樣的字眼,」梅森說,「您只有一個妻子。」

「這難道對我們討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

「有很大關係。」

「您的話我怎麼越聽越糊塗,梅森先生。尤妮斯·愛爾德現已死亡。在婚姻期間所獲財產為夫妻共同財產,但是當妻子死亡時,這些財產就將自動轉歸丈夫所有,當然還要通過某些手續。如果您在尤妮斯死之前找到我這樣說,情況會完全不同,可是從現在來說,騎在馬背上的是我,我完全有權掌握這筆財產。」

「您以為您是騎在馬背上,」梅森說,「可您騎的是一匹難以駕馭的烈馬,搞不好您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個鼻青臉腫。按照法律規定,夫妻共同財產中妻子的利益在其死亡時可以轉歸丈夫所有,除非妻子另立遺囑處理她在共同財產中的那一部分。而您的妻子就曾經立有這樣的遺囑。戴安娜則是她的財產受益人。」

溫洛克皺着眉頭想了想說:「您想為戴安娜爭得多少?」

「您有多少?」

「這要看怎麼估價。」

「您怎麼估價?」

「所有的都算上大概有300萬吧。」

「好,您打算怎麼辦?」

「我想給戴安娜價值50萬的資產。其中5萬為現金,在90天內我再給她10萬,其餘的35萬一年內給清。」

「您要求什麼回報?」

「我要求的回報是對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對我的過去要完全、絕對地保密。」

「您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梅森說,「您知道該如何去做。現在我要和您談談關於戴安娜的問題。我不打算給您任何答案,也不打算給您提任何建議。我只希望您好好想一想,怎麼做才能對戴安娜更有利。」

「如果一旦警方發現了戴安娜與博雷的關係,並問到她與博雷之間的交易,那時戴安娜只能說出和你的關係以及整個背景情況,否則將對她不利。」

「您能否簡單說說戴安娜與博雷的交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好了解得更清楚些。」

梅森說:「博雷首先發現了這層關係。於是他找到戴安娜,花言巧語地哄騙她簽了合法的合同。他假惺惺地裝作對她當模特兒感興趣,要給她拍電影、上電視,引入一種新潮女裝。」

「但是在這個花言巧語的合法合同和什麼上電視咱電影之類的誘餌背後,他想引她上鈎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她從任何來源,無論是遺產還是其它來源所得到全部收入的一半竊為己有。作為回報他付給她每周100美元。」

「上周六他給她來了個突然襲擊,拒絕繼續支付每周100美元了,這說明,他認為直接引您上鈎進行敲詐比等著讓戴安娜得到財產再與之對半分成對他來說來得更快,更有利可圖。此外也可避免公眾對他和戴安娜的合同的合理性的懷疑,弄不好會以合同為手段行騙起訴他。」

「而戴安娜由於合同終止和失去每周100元的收入感到惱火,她來找我商量,但她對合同後面的原因一無所知。」

「我之所以對這件事產生懷疑是因為我曾派人跟蹤了博雷,所以今晚我才找到了您。戴安娜對我做的事情是不知道的。當蒙特羅斯·福斯特找到她並說服她為保護她的名聲她必須從博雷手中要回另一份簽有她名字的合同時,她居然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處理這件事,她這樣做很愚蠢。」

「她幹了些什麼?她找博雷去了?」

「我不想把自己的說法做進一步發揮,」梅森說,「但是,警方現正在按一個莫虛有的匿名電話的舉報想審問戴安娜,追查博雷的案子。他們到這裏來過要把她帶到警察局去。我攔著沒讓她去。如果警方審問她,那麼很有可能這件事就會暴露出來。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全力保護戴安娜的利益。」

「要是警方沒有審問戴安娜呢?」

「那我會認真考慮您的建議,井要和戴安娜本人商量。」

溫洛克說:「我能用一下電話嗎?」

他走到電話機旁,讓總機接警察局,過了一會兒對着電話說:「喂,我是喬治·溫洛克。我要找普雷斯頓局長講話。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我——哦,他在?那好,請把電話轉給他。」

稍微停了一會兒溫洛克說:「喂,是局長先生嗎?我是喬治·溫洛克。是這麼回事,局長,您手下的人要審問迷神飯店的戴安娜·愛爾德小姐,您想從她那兒了解什麼情況?」

從電話里傳來生硬、刺耳的聲音,大約響一分鐘溫洛克一直在聽對方講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溫洛克才說:「就是為了這個?不過是一個匿名舉報電話嘛!……我說局長,您看是這麼回事。我對戴安娜有所了解。據我所知,有些人正為一個她簽的電視模特兒合同的事變着法兒的欺負她。同行是冤家嘛!總之,那個匿名舉報電話完全是出於個人恩怨,審問戴安娜不會有絲毫作用,只會使她個人感到尷尬難堪,而且——什麼,太謝謝您了,局長。我想我會告訴您……好的,您去和他們說?那太好了。非常感謝您,晚安。」

溫洛克掛上電話。「這樣行了吧?梅森先生。」

「這就好了。」梅森說。

「快讓她出城。」溫洛克說。

「她現在剛剛服了鎮靜劑。」梅森說。

「那就明天一早。」

「您想見她嗎?」

「我的事她都知道了?」

「知道了。」

溫洛克說:「是的,我是想見見她,但現在不合適,這裏太亂。我想等她回波來羅海灘后再說。關於會面的時間地點我會和您聯繫,到時我再和您以及戴安娜商量關於財產處理問題。另外,在財產處理上我還要依靠您。」

梅森說:「您能依靠我的惟一的事是我會為戴安娜的利益儘力而為。」

溫洛克說:「請告訴她說我來過了,由於她剛服了鎮靜劑,因此從時間和地點上來說見她都不太方便。告訴她我正在利用我的影響保持她免受不公正的輿論攻擊。還有,在她有機會聽我解釋之前,她可以怎麼認為我都行。」

「您也可以對她解釋一下,」溫洛克接着說,「就說我已經以個人名義請求警方不要再為難她了。」

「沒問題,我一定把話轉到。」梅森說。

溫洛克伸出手:「謝謝你了,梅森先生,晚安。」

「晚安。」梅森說着把他送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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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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