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水下的死亡

21 水下的死亡

在飛行的整個過程中,通向駕駛艙的小門一直是開着的。墨西哥灣流Ⅰ號不是個大飛機,由於是包租,兩個人的機組無需去考慮安全問題。邦德探身走進駕駛艙,大聲地提着他的要求。坐在左邊的機長稍微轉了一下頭,對於他在所有飛行程序中最為關鍵的時刻——着陸時被打擾,很有幾分惱怒。

在發動機震耳的轟鳴聲中,他仍可聽見從那兩人的耳機中傳出的喋喋不休的指令。第二位飛行員,看上去年輕得還應該呆在學校里,用手把左邊的耳機搞了下來。

「你們在與指揮塔聯繫?」邦德大聲喊著。

「是啊,當然。」他也像那個實際操作飛機的人一樣生氣。「如果你能坐下……」

「我有一個口信要告訴科克萊斯。請聯繫英吉利隧道總站,安全處。」

「我們還有10分鐘就落地了,難道……?」

「不,等不了!讓塔台與總站的安全處聯繫。我是英國情報局的官員,告訴他們可以向上將邁爾斯-麥瑟維爵士查詢。他應當是與英國首相等一行人在一起。口信來自『捕食者』。停止『遁世者』行動。緊急而且嚴重。請使用這些詞。如果上將分不開身,找到坦納上校,說捕食者需要有人來機場接。再次強調緊急而且嚴重。」

年輕人看來把他的話認真對待了,他在記事板上劃了些字。「我試試看。閣下,但是很可能要等我們落地后才有結果。」

「現在就發出去。」邦德又看了看錶,10點35分。「時間不多了。」

「閣下,你最好能回到坐位上去。」

他轉身回到普莉克希身邊。她困惑不解地問,「怎麼了,詹姆斯。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遇到了什麼氣流,飛機有些顛簸,她挽住了邦德的手臂,飛機終於開始降落了。

「是威森,也可能只是他的手下。所有歐洲共同體的領袖人物都會在那列車上。從現在起大約20分鐘后列車通過隧道。威森是知道的,而且他就是為此而來的。很可能他已經到了。」他舉起了手又放下,作了個絕望的表示。

普莉克希說了一句什麼,但被發動機的轟鳴聲淹沒了。帶着嗚咽聲與撞擊聲,起落架被放了下去。

「假如他真的是按照我這個思路去計劃的,就會在歐洲造成一個混亂的局面,會把歐共體的所有政治領袖一筆勾銷。想像不出還有比這更糟的情況了。」

他記起了威森的話,就在昨天說的。「明天,整個歐洲的結構會發生改變,改變得無法辨認。」

假如列車開進了英吉利隧道,事情就會真的發生改變,列車被炸成幾截。他想,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沒有比政治真空更加危險的情況了。而威森則正是要製造這麼一個最大限度的政治真空。像有隻冰冷的小手指順着頭髮爬到了脖子後面。

他們在10點41分落地,飛行助理躬著身子,沿着飛機里狹窄的通道向他們走來。

「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們。」他用一種猜疑的目光看着邦德。「他們說讓你們兩個人都留在這裏等候來接你們的人。」

「你和誰通的話?」

「塔台把口信傳達給了總站的安全處首長。他們將來接你們。你和這位女士。」

邦德點頭,他從小窗戶里向外張望了一下。加來的飛機場與其說是個全功能的飛機場倒不如說是個航空俱樂部。但是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低矮的白色候機樓附近,停著一排看起來是重要人物的專機。歐洲共同體的領袖們也只是在一個小時前來到的。他們應該在不長的時間裏就飛回到各自的首都。他向上蒼禱告,讓這些飛機還能載着他們飛回去。

墨西哥灣流Ⅰ號在接近了一排小房子的時候停了下來,發動機停止了轉動,剎車打開,這時是差8分鐘11點。外面,雖說陽光明媚,但仍是一個寒冷的日子。他們下飛機后,無論是他們還是機組人員都抱起了雙肩抵禦寒氣。

邦德感謝了機織,飛行助理又一次強調要他們在外面等候。

邦德心情煩躁,在四周不停地踱著步,沒有理會普莉克希,只是偶爾冒出一句「他媽的,怎麼還不來?」他強烈地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神經越綳越緊,絕望之情一點點地在他的身上蔓延,控制了他的腦子和肢體。他幾乎被這焦慮吞沒了。

她想幫他鎮靜下來,但一點也不起作用。在這一行業中,他一直得心應手遊刃有餘,但是這一次他卻完全控制不了局勢了。在差兩分11點的時候,一架小型法國軍用直升飛機從西邊飛來,盤旋在這一片場地邊緣的上空,等待着機場降落的指令。隨後慢慢地落了下來,機頭朝着那排房子,巨大的螺旋扇葉捲起了一陣狂風,颳得邦德和普莉克希都掉轉了身子,用背抵禦著大風。

「詹姆斯,一切都好嗎?」是比爾-坦納,M的參謀長。穿着一身黑色的白廳制服,白襯衣,打着軍團領帶,面帶愉快的笑容從直升飛機上爬下來。「看見你真好,真是一次驚喜。」

「你讓那輛見鬼的列車停下來了嗎?」邦德向他吼叫着,好像說出的話也能把人殺死。

「停下來?」坦納的眼睛瞪大了。

「我帶了口信。是關於『遁世者』行動的。威森,他正逍遙法外,而他的手下正在隧道里。」

「關於……?」

「你沒有收到我的口信?」

「只有你的代號,向M查證,還有就是需要到這兒來接你們。」

「我送的口信是『緊急而且嚴重』」他回頭去找那兩個飛行員中年輕的那個,他們正向飛機走去。

「我說了要他們來接你們。」

「你沒有按照我的原話傳達過去?」

「很可能傳達得走樣了,但我確實作了。我說你們需要來接;我給了他們那個奇怪的名字,還有關於那個上將……」

邦德突然臉色蒼白,就像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鬼魂。過去幾天裏的疲勞和緊張一起襲來,讓他有些站立不穩。就像昨晚,當時他真想從此放棄,什麼都不想了,倒頭睡一覺。片刻的猶豫,他嘆了口氣,重新振作了起來。「比爾,看在基督的份上,千萬別讓那該死的列車開出去,咱們一起回總站去。」

坦納愣了一下,他看清了邦德死人般的臉色,轉身回到直升飛機前,叫出飛行員,讓他打開無線電通話器,然後急速地對着話筒說了起來。

「上來!」坦納大聲喊叫着,直升飛機的扇葉開始轉動,他們都爬上了飛機。參謀長每次都能夠立刻接觸到事情的核心關鍵。他甚至沒有向邦德問起有關的情況。在英國情報局共事多年後,他甚至不需要一個簡短的解釋。了解細節無疑是不必要的,而且會浪費時間。

直升飛機開始振動,緩緩地升了起來。把頭一低,直問西方飛去。起飛后剛剛一分鐘,飛行員扭頭對坦納說了些什麼。

「列車開走了!」坦納在邦德的耳邊大喊。

「把那該死的東西弄回來,讓它停下。」

比爾開始在飛行員的耳邊大聲交代,邦德打斷了他。「不,別讓它開回來,就地停下。如果有必要,把鐵軌上的電源切斷,讓它就地停下來。」

他的腦子裏湧現出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把列車停在原地要比從那麼深的隧道里開回來安全得多。他不知道威森的手下是否就在隧道里,因此,有可能在車上安裝了某種炸彈。如果他站在威森的角度,他會怎麼辦呢?炸掉列車,把那些重要的乘客送上天的最好方法,是安裝一個爆炸裝置和一個水銀的敏感引爆裝置。在列車開出一段距離后,炸彈就會處于敏感狀態,通常會是一英里或類似的距離。所以到了某一個時刻列車就會開不回來。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過後,兩分鐘,10分鐘或者15分鐘后,炸彈爆炸。

「停下車。切斷電源,告訴那些要員們,離開列車,步行回到車站。這是唯一安全的措施。」

坦納點點頭,又轉身向飛行員大喊大叫起來。飛行員通過頭上戴的通話器在講話。透過直升飛機的圓形罩,他們可以看見離科克萊斯車站越來越近。邦德腦子裏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他看見軍樂隊閑散地站在月台四周,正在聊天,說笑,擺弄着手中的樂器。他知道其中一條支線上的大型的運輸車輛最終會把載重卡車從英國運到歐洲大陸,然後返回。而另一條線上,則是衣着華麗的乘客和私人轎車。

幾個世紀以來,他認為,這條英吉利海峽在多方面保護了英國的利益。那條不長水域在19世紀早期曾經阻止了拿破崙的入侵。同樣在1940年,當希特拉與他的軍團席捲了歐洲時,它成為英國的最後防線。在海峽前面,希特拉猶豫了,由於空中爭霸中的失利,他對英國的全面入侵計劃——海獅行動不得不擱淺。

在英國,不少人把這25英里的水域比作一道天然屏障、抵禦擴張者的防線,但是英法兩國的領袖們無視歷史,一起把在桌面上前後談了幾十年的修一條跨海隧道以連接英國與歐洲大陸這件事付諸行動。於1987年12月,破土動工,三年後,穿過了海底的岩石與泥沙,從英國方面和法國方面掘進的隧道在海底對接上了,在1990年的12月,首次實現了兩個陸地的連接。從那以後,整個歐洲運輸系統的面貌發生了變化。這當然是一個歷史性的重要時刻。儘管常規服務設施的設置仍需要大半年時間。

今天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事,又會怎麼樣?邦德想。如果爆炸使今天成為一個陷於憤怒與恐怖的日於,那麼,其結果會遠比因戰爭而分裂的歐洲在本世紀或漫長歷史中的任何一個世紀,所發生過的一切都嚴重得多。

飛行員對着坦納大聲地喊着什麼,對方在伸著脖子聽。

「列車停下來了。」他用手作成了一個圓筒,趴在邦德的耳朵邊說。這幾個字使他心頭如釋重負,整個身體都從重壓下得到了解脫。

直升飛機轟隆隆地在一塊停機坪上降落。停機坪四周有一夥特殊行動部隊,列隊站在兩輛深灰色、樣子醜陋的、配備了武器裝備的准軍事車輛的附近。

至少法國是做了準備的,邦德想。他們有GIGN別動隊:是精銳的、低調的反恐怖主義部隊的一支,受過各種訓練,包括進行公開的與隱蔽的行動的訓練。在他落地時,一位年輕軍官匆匆跑了過來,到了機艙門口,打開艙門,對比爾-坦納說,「上校,要求你們去調度室。我來帶你和你的同事們立刻趕去。」

他們匆忙走過別動隊的隊伍,邦德看出他們正在為某種行動作準備。「列車已經停了?」他問那個年輕的法國人。

「但是,是的,它已經停了。」年輕人轉身,好奇地盯着邦德看了一眼。「你就是邦德上校,對嗎?」

一路小跑,邦德點點頭。

「我們收到了你的信號,是從直升飛機上通過坦納上校發來的。接到的時間幾乎與列車在隧道里停下來是同一時刻。」

「那時候就停下來了?」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胃裏的東西開始往上翻。

「閣下,是的。那時就停下來了。還有更多的情況,整個列車組,就是那些應該在列車上的列車員們,在列車組的房間里被發現,全部十個人,都死了。都是被槍殺的,赤身露體。剛才我親眼看到了屍體,可怕極了,慘絕人寰。」

調度室在那座巨大的骨架結構建築的最頂部,被設計成了一個類似於飛機場的空中管制塔台的樣子。透過高大的玻璃窗,這裏的人可以看到整個的總站。房間兩側的桌子上排列著各種無線電儀器、計算機的終端顯示器,各種信息在顯示屏上顯示著。這也與空中交通管制中心內的情況類似。

顯示屏前坐着幾個人。房間中一位身高六英尺、穿着制服的別動隊上校,正在與一位身穿白色外衣的小個子低聲談話。上校與後期的戴高樂有些相似,都有着呆板的面部和固執的下巴。

比爾-坦納介紹了亨利-弗農上校,上校用他那洞察一切的淺藍色眼睛看着邦德,他臉上的皮膚像一塊鞣製得很好的皮革,手非常有力,上面佈滿了傷疤,目光里有一種深藏在內的不信任。他的右手一直放在那把大個的10毫米自動槍的槍套上。

他們握了手,上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有人跟我說,你能夠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尖銳,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是一道命令。

「不。」邦德早已下定了決心,他要親自去算清這筆舊賬。他不會計上校把他的這份權力收回。「不,上校。我知道這件事背後是誰。他很可能就在這裏,在隧道里。我應該告訴你,他有眾多的追隨者,有足夠的武器供他支配。假如你能為我簡要地介紹一下情況,我就能告訴你應該怎麼辦。」

弗農用他那犀利的目光久久地注視着邦德,然後微微聳了聳肩,把到目前為止的事態發展進行了簡要的介紹。列車在行駛了大約20公里后停了下來。「就在那裏,你可以看見它的確切位置。在那個屏幕上。」他指了一面屏幕,上面有一個窄窄的長方形亮斑,標在隧道系統地圖的背景上。

司機曾報告過機械故障,而且要求把路軌上的全部電源切斷。在同一時刻傳來消息,發現車組的列車員全部被害。「看來,很明顯,我們遇到嚴重的恐怖活動。我們等著司機的回話。五分鐘前他有了回話,他試圖用暗語告訴我們一個詞,『劫持』。」弗農有着一雙罕見的令人緊張的眼睛,似乎他可以一直看透邦德的內心深處。

「所以,」他急速地說。「我們遇到了一起劫持事件,這是對我個人的侮辱。你知道,隧道中法國方面的安全保障系統是由我來負責的。在正常的服務系統開始運轉后,劫持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但是今天?這個地方被封鎖得如同一座要塞。我沒有想到會有這種可能……」

「出於對你的尊重,上校。」邦德現在明確了他自己的態度,尖銳而簡潔。「你遇到的不是劫持事件。假如你要等待那些人提條件。你會一直等到世界末日。這是一起集體謀殺。直到昨晚,那個對這起事件負責的人還在我的手裏。正在被我帶往英國的途中,他被人救走了。他是極端殘忍的,而且完全知道他在做什麼。現在,閣下,我們怎麼辦?」

對於這個英國人的敘述,弗農上校巋然不動。「是的,我們也考慮到這種可能性,而且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立刻行動。」

「是個什麼樣的計劃?」

「如同我們可以從屏幕上看到的,邦德上校,列車是在北邊的第一條隧道里。在南邊的隧道與北邊的隧道之間,還有一條我們稱為『保養隧道』,這條隧道有多種用途。比如說,空氣通風裝置可以在這個中間隧道維修,人員和設備可以沿該線移動,通過每隔一公里設置的一個金屬門和相連的隔離室,進出左右兩個隧道。這些入口的隔離室同時也是為了安全國的設置的。在嚴重的問題發生時,乘客可以離開列車,被帶進相對安全的保養隧道。然後被運送到這裏,或者是去英國總站。」

「要是他們成了碎片,這些就無濟於事了。」

「在這件事上我同意你的話,所以我們必須馬上走了。你可以從屏幕上看到,列車停在兩個入口之間,」他指了指屏幕。「我們的行動將如同一把鉗子,一半的人去遠處的那間入口隔離室,另一半則去近處。這樣我們就能夠讓他們驚惶失措……」

「……也許突然引發了他們計劃中的事情呢。」邦德皺了皺眉頭。「我知道這個人,上校,很可能他不在那裏,不在隧道里。假如真是這樣,他的手下,據我所知,早已得到過非常確切的指示。如果他們在行動之前遭到了攻擊,他們就有可能豁出去同歸於盡。」

「就算他是和他們在一起,此人肯定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他是個狂熱分子,而且據我猜測,他很可能自以為與眾不同。換句話說,有一種跡象表明,他認為他自己是不朽的。」

「就是說你完全不在乎他死不死,邦德上校。」

「我還有一批非常好的朋友死了呢。上校。你在這裏控制電源,並且打開隧道里的燈好嗎?」他轉向那個身穿白衣的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容他說話。於是他自我介紹為M-查里-杜比,科克萊斯總站的主管。

「是的,邦德上校,我們通過中心路軌控制電力和燈光,還有應急電源。」

「也許,在列車的門上還有安全鎖?」

「它們是由司機在駕駛室控制的,而且每一節車廂的車門外都有一個大大的橡皮按鈕開關。」

「不能從裏面開嗎?」

「可以的,但是司機能夠把那個功能取消……,他也許……」

「我們假設他已經這麼做了。」弗農又一次搶走了說話的主動權。

「我們有沒有無線電通訊?」

「當然,我建議,鑒於你和那個人有些私人恩怨的老賬要算,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確實願意去,我早就準備好了。」

「要絕對服從我的命令,邦德上校。」

他點點頭。弗農顯得異常高興。「非常好。你有武器嗎?」

他手裏握著ASP,「閣下,無線電通訊呢。」

法國軍官指指一台摩托羅拉HL-20型通訊設備,包括耳機和對講機,由查里-杜比攜帶。這和那些通常由諸如美國特工處那些24小時警衛美國總統和外國元首,或來訪的政治領袖們的人所佩戴的微型無線電是同樣的。HL-20是一種可靠性極高的設備,實際運用時,如遇意外的傷害,往往不會影響它的功能。

「我能提個建議嗎,」邦德伸出右手,用手指點了點通訊設備,「我能提個建議嗎,我們應該有一組特定的敲擊密碼。」

法國上校微笑着。「在你到達之前我們剛好設立了一組密碼,邦德上校。敲兩下,切斷燈光電源。敲三下,恢復路軌電源。敲四下,再切斷路軌電源。五下,只把燈光接通。」

「那麼敲一下呢?」

「路軌和燈光的電源都恢復。邦德上校,你能夠記住吧?」法國人已經大步向門口走去。「你如果要一起去,最好快一些。」

「我需要一個無線電通話機。」邦德跟隨上校,邊一步兩個台階向樓下跑去,邊回頭告訴普莉克希讓她呆在原地。

「你會有一個的。」

「我們怎麼進去?」

「你對我們的VABIS車輛熟悉嗎?」

「熟悉。」在他們着陸時見到的兩台醜陋的、灰色的武裝軍車就是有名的VAN裝甲車。它是六輪驅動的,有厚厚的保護甲,配備探照燈、火箭炮和兩台機槍,包括司機可以乘坐12個人。堅固而卓越的設計。VAN是世界上一種極好的防暴與反恐怖的車輛。

他們準備好了,馬達已經發動。當弗農和邦德到達直升飛機的停機坪時,弗農帶領邦德走到第一輛車前,打開后蓋,讓裏面的人看看邦德,「他和咱們在一起,記住他。」他要了一個備份的無線電通話機,邦德把它別在了腰上,把耳機穿過上衣塞進了耳朵里。當他打開開關時,一陣震耳的噪音灌進了耳朵里,在他把噪音控制調低時,看見弗農居高臨下地對他微微一笑。

他們走向第二輛車,在此弗農對他的部下同樣簡短地交代了幾句。似乎是要他們照顧一下他們的平民同事。

「我在第一輛車裏,」上校告訴他。「你和第二輛車一起走。」他把一位年輕的副官介紹給了邦德,就是邦德下飛機時見到的年輕軍官,安德列-布徹爾。邦德看了看錶,從下飛機到現在一共用了15分鐘。

弗農發出他的命令、信號和其他必要的信息時所用的是一種縮略的法語。邦德聽到他使用的許多個單個的字詞,顯然都是經過編碼的指令,這樣在軍中使用可以快捷並且保密。

雖然邦德不喜歡這個人,但至少承認他是一個辦事效率高而且有條不紊的軍人。在開始行動時,他將給他自己的車內的人下達同樣的命令。

邦德爬進了車的后蓋,裝甲車的車門關上時發出沉重的撞擊聲。他向一個表情嚴峻的小兵點了點頭,對方挪動了身子,在硬梆梆的鐵板椅子上為他空出了一個位置。他坐下,和他並排的有五個人。車的另一邊也有同樣的一排椅子,對面的人對他擠了擠眼睛,微笑着表示歡迎。

發動機的轉速提高了,他們開始顛簸著前行。

「Bonnechance!(祝好運)」他用法語說,感到氣氛更加友好,而這些全副武裝的新同事則用英語說,「祝你好運」和「祝你健康」。

用了將近20分鐘才趕到近處的入口。過了第一個10分鐘,年輕的布徹爾命令一個戰士到迴轉炮塔上就位。又一個10分鐘后,他們緩緩地停了下來。布徹爾示意打開后蓋。

邦德跟在軍官後面爬了出去。隧道兩邊一切正常。間隔一定距離的高亮度照明燈照亮了隧道,牆上是錯綜複雜的線路,電線接入金屬的反光燈座,燈座外只有細細的網罩作為保護。

在他的腳剛剛接觸到地面,邦德就看見了隔離室的大鐵門。離他只有五六步遠,他剛想走過去,一陣爆炸的氣浪席捲了隧道。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那輛滿載各國首腦的列車爆炸了,這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緊接着的是一陣機槍掃射,再清楚不過了,他們遇到了襲擊。

威森的形象掠過他的腦海。他看見了那個矮胖子用腳敲着地板大笑,像一個畸形的、發育過快又不勻稱的嬰兒。他是怎麼找到混進隧道的方法並把列車員弄出去的?看來他們只有十個人在列車裏。他同時佔領了唯一能夠出逃的保養隧道。除非他另有辦法把人弄進隧道,他必須把帶進來的十個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列車那裏,另一部分在這兒,在保養隧道里埋伏。

其他別動隊的戰士相繼從裝甲車裏鑽了出來,炮塔上的加農炮開始發射,站在裝甲車的旁邊向前看去,能夠看到大約五十米。

弗農上校乘坐的裝甲車被一團大火包圍着,車上的彈藥在火中噼啪地爆炸,它被擊中之後癱瘓在一旁,看不出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在這輛毫無戰鬥力的被炸毀的車後面,邦德看見有人影在活動。用不着任何解釋,VAB裝甲車是被一枚威力很強的反坦克導彈擊中的,有一枚一定就會有第二枚。

來不及等待年輕的副官了,他大叫着讓所有的人趕快離開裝甲車,但沒有人理睬他。這些戰士只服從他們自己指揮官的命令。在多少年的訓練中他們作為一個團隊彼此了解,對於指揮官的每一個詞和動作都能作出反應。

對於他們,他是個陌生人,雖然他們無可置疑是勇士,但他卻不會因此而與他們同生共死。他沖向隔離室的門,握住長長的門把往下用力一按,沒有費什麼力沉重的大鐵門就被他推開了。他剛剛邁進隔離室,第二枚導彈就擊中了他乘坐的那輛裝甲車。

他相信自己一定看見了那枚導彈從燃燒着爆炸著的第一輛裝甲車的火焰中穿出,呼嘯而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在爆炸的中心,氣浪把燃燒成白熱化的裝甲車拋出了五米。最後,他明白了這些都是對於裝甲車被直接擊中后產生的可怕的幻覺。導彈擊中的那一刻鐵門已經被關上了,由於耳朵被爆炸的巨響和其他一系列可怕的聲音震撼,使他經歷了由此而產生的一種幻覺,幻覺清晰而生動,真有身臨其境之感。這時一塊鐵塊重重地打在鐵門上,讓他獃獃地愣了有足足的三十秒才確信自己仍然活着。

他的耳朵里餘音未盡,身上的肌肉感覺有些疼痛,他懷疑自己在導彈襲擊時拉傷了肌肉。環顧四周,他身處狹小的隔離室之中,對面有一扇同樣的鐵門緊閉着,外面就是北邊的主隧道。

他慢慢搬動把手,門的潤滑很好,在他手下,這扇簇新的門一點點推開了,他把自己暴露在寬闊的隧道里。

「噢,看那,邦德上校,能夠有你來加入我們真是太好了。我們這隻可愛的大花炮就要完工了,你和你所有的朋友可以一起欣賞它。」

沃爾夫根-威森和其他四個人站着,身後是那輛豪華的法國列車。幾秒鐘后邦德定住了神,看見其中一個人手中握著烏齊自動槍,在最後一節車廂的後面,他們正在安裝一個方形的包裹。包裹上有幾條線連接着前面的車廂。他迅速向列車上掃了一眼,裏面是被他們關起來的囚徒,德國總理科爾和法國總統肯定在裏面,車裏的人面色蒼白,形容憔悴。

「把槍小心地放下,詹姆斯。我們不願意讓它走火,對吧?」和其他四個人一樣,威森也穿着法國國營鐵路公司列車員的制服,這身制服在他的身上顯得不倫不類,比以往更加滑稽可笑。「噢,我真高興你來了,這使得這件事在某種意義上說更完整了。」他接着說,「雖然我生你的氣,非常的生氣。事實上我剛剛感覺好了一些,你讓我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好喝了好幾壺咖啡。槍,詹姆斯,放下,詹姆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且我,在我起爆這輛列車之前,願意把一切弄得有條不紊。」

邦德慢慢地把槍托遞到左手,槍管向下,慢慢地彎曲著膝蓋,但是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列車周圍的那伙人。他讓自己的腳盡量地遠離路軌,在手槍接觸地面的一瞬間,他的右手也觸及了HL-20的信號發射按鈕,他接了三次,三下,意味着恢復路軌電源。

沒有立刻發生什麼事情,但僅僅過了幾秒鐘,那五個人,包括威森在內,在路軌當中開始了一場可怕的冒着煙的死亡芭蕾舞。

他看見威森的一隻腳踩在路軌當中,為了站穩,用一隻手抓住了握著自動槍的人的手臂,另外三個人則弓著身子在最後一節列車的下面安裝炸藥包,他們都有互相的接觸,至少有兩個人用膝蓋跪在中心路軌上。

他們所有的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那裏,好像是一群石雕。這時,威森的身體好像要飄了起來,接着所有的人都開始哆嗦,幅度越來越大,最後成了止不住的搖擺。他們的腿開始冒煙,衣服著起了火,每個人的動作像木偶一樣機械,背向後弓著,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地飄落下來,雙臂不停地搖擺,就像在大風中站立不穩。一片藍色的火焰在他們的身上遊走,維繞,像是一層鬼火。

威森的臉在一陣陣地痙攣,好像罩上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眼睛向外凸出。嘴唇和面部肌肉開始萎縮,呲出了一排牙齒,脖子和下巴上的肥肉在顫動着。

他們的頭頂上開始冒煙,最令人作嘔的是威森那沒有毛髮的頭皮,就像有人把溶化了的黑色的蠟一點點地澆在了他那粉紅的腦袋上,皮膚出現了皺紋,幾秒鐘后,一張嬰兒的臉漸漸變成了一個乾癟的木乃伊。

他不知道究竟用了多長時間,最後,他們全都燒焦了,幾乎成了灰,餘下的像是風乾的肉。他又按了發射信號的按鈕,四下,要求切斷電源的信號。

邦德對自己說,「這是一種全部電氣化的經歷。」

這時他聞到一股惡臭,心裏一陣噁心,胃裏的東西就全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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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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