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護花使者

第七章 護花使者

黑夜的叢林里,紅色的跑車像深夜出沒的猛獸,緩緩向獵物推進,最後停了下來。

這個小山坡比金指三的華宅只高了少許,可以俯瞰大門的位置。

黑煞開門下車,打開車尾蓋,赫然放置了一個肩托式的炮彈發射器。

他要幹什麼?

輪盤愈來愈慢,滾珠開始一格一格地跳動,紅、黑、紅、黑……

旁觀的人都緊張起來,甚至急速喘氣的聲音此起彼落。

金指三兩眼突得更厲害,嘴唇顫動,捏著指環的手指節因過份用力而發自。

女公爵眼睫毛不斷跳動,按著眉心的尾指不住抖震。

輪盤終於停下來,滾珠愈走愈慢,眼看停在紅色上,忽又一下滾到黑色上,又再滾動……

金指三和女公爵同時露出吃力的神色,兩人的精神力量決戰到了生死立判的時刻。

龍飛將手垂下台底,每手圍起半圓,電光在指尖間流過,他正召喚女媧的力量。

金指三眼中射出狂怒的神色,他邪惡的心靈感到外力的侵入幫助女公爵對付自己,不過目下已無暇理會,運聚全神,停下的滾珠終於多移一格,再落到黑色上。

女公爵猛睜秀目,心力交瘁,她知道自己輸定了,就在這時,她感到一股力量的加入,珠子奇迹地再跳一格,落到紅色上。

金指三無力再戰,驀地狂吼轟立起來,眾人大驚失色,就在同一時間,「轟」!窗門碎裂,跟着一團煙霧在大廳正中空間爆開。

「催淚彈!」

金指三一呆,連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第二枚催淚彈已刺進廳內。

女公爵臉色一變,聲如寒冰道:「你這陰謀家。」一翻手,一枝手槍來到了雪白的縴手裏,槍嘴揚起。

金指三連叫「這是誤會」的時間也沒有,一個倒翻向後滾了開去。

「砰」!

女公爵一槍射空,狸貓般躍過大賭桌,向金指三追去,看她的神情,不殺金指三是誓不甘休的了。

她身後十六名手下紛紛拔出武器,金指三方面的人又豈非善類,一時槍聲卜卜。

催淚氣激散至大廳內每一寸空間,嗆咳聲、叫喊聲、人和物倒地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織造出混亂之極的場面。

很多人無意識地往大門衝去。

女公爵飛越賭桌,只見金指三在四大天王的掩護下向內廳退去,四大天王顯然受不住強烈的催淚氣,不斷嗆咳著,但金指三卻精神矍矍,一些影響也沒有。

女公爵本人對氣體亦是一無所懼,舉槍即射。

四大天王確是高手,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不但立時以身體遮擋着往後退的金指三,四枝槍同時轟鳴。

女公爵一個閃身,滾了開去,四槍射空。

四大天王待要追擊,金指三喝道:「不要,由秘道退走。」跟着狂叫道:「生擒女公爵!不要傷她。」

附近的手下轟然應命,四大天王護著金指三退入內廳。,廳的上空再爆了另兩枚催淚彈,這時連金指三的手下也受不住往大門和內廳方面撤走,女公爵高叫道:「先殺金指三。」一把扯掉晚禮服的下截,露出雪白動人的大腿,原來她長裙的下半截是駁上去,一扯開,下面是條緊身的熱褲,當先往內廳衝去。

「轟」!「砰」!

四個隨着她沖前的手下濺血倒下。

女公爵再轟一槍,膛上沒有了子彈,一名金指三的手下側撲出來,一掌劈掉她的手槍,女公爵反應極快,一下側膝,將來犯者撞得倒飛開去,這時金指三在四大天王護送下,退入了內廳。

女公爵非常有膽色,繼續搶前,內廳里十多名大漢湧出,拳腳齊施,女公爵一時間落在下風,欲退無方。這數人都戴着防毒面具,所以身手絲毫不受瀰漫廳內的氣體所阻。

就在要遭人生擒活捉之際,一個男子橫里衝出,此人身手勇猛若雄獅斑豹,肘頂膝撞,兼且轉動靈活,十多名大漢轉眼間倒滿一地。

女公爵叫道:「你是誰?」

來人當然是龍飛,喝道:「和你一樣,想幹掉金指三,快來!」帶頭撲進內廳。女公爵回頭一看,白茫茫的氣體里,自己的手下全倒在血泊里,所有人都往大門處奔去,一咬牙,向龍飛追去。

在紅外線瞄準夜視器里,黑煞對準每一個從大門奔出來的人,只是沒有龍飛。

黑煞冷哼一聲,左手取起身旁的重型手提機槍,將長長的子彈帶在右手纏了幾圈,步伐肯定有力地向金指三像世界末日般的華宅走去。

黑煞心中奇怪,他射了十枚催淚彈往屋裏,難道還不足以將龍飛迫出來。

龍飛和女公爵先後撲入內廳,同時呆了起來,只見金指三的四大天王,戴着防毒面具,正嚴陣以待,他們都奉有嚴令,只能活捉女公爵,卻不能傷她,所以沒有人拿槍在手,不過以他們的身手,有槍和沒槍同樣可怕。

女公爵踏前兩步,站在龍飛前,喝道:「叫金指三出來。」這批人帶了防毒面具,更使她相信金指三這個賭局,是對付她的一個陰謀,豈知這些面具,只是常備之物,臨時派上用場。

不過陰差陽錯下,這已成了個不能解開的誤會死結。

大天王踏前一步道:「麗嘉女公爵,這次只是個誤會,金爺必會有所交待,現在請女公爵走一趟,去見金爺。」他語調冰寒,不帶絲毫感情。

女公爵笑了笑,曬道:「誤會!」一腳飛出,大天王靈活閃開。

其他三天王怒喝撲上,龍飛搶前,激斗展開,龍飛和女公爵,變成並肩作戰的夥伴。

黑煞大模斯樣往華宅推進,賓客從大閘處湧出來,車輛橫七堅八地擺在路上,顯然剛才逃走時情急下發生了碰撞的意外,所以逃命的人只能靠他們的雙腳,沒有人想到黑道梟雄金指三的宴會竟弄到這般田地。

黑煞的機槍火光閃現,迎面來的人紛紛濺血倒下,一時間狼奔鼠竄,混亂上再加上混亂。

湧出來的人有很多是金指三的手下,立時還擊。

槍彈射到黑煞身上,火光暴閃,而驚人的是黑煞依然悍然無恙,西服上雖是彈痕累累,他卻像沒事人地向前推進,強大的機槍造成的火力網,向對他反擊的人捲去,擋者披靡,不一會他已闖往廳里。

黑煞天性里的殘暴和對人類的仇恨火山般爆發,見人就殺,喉嚨響起野獸般被血腥激起的鳴聲。

一時間機槍聲、火光、煙屑充斥着整個空間,玻璃窗雨點般碎下,家私化成飄飛的碎片。

黑煞停了火,因為視野範圍內再沒有能動的生物,他的眼光轉往內廳的入口,毫不猶豫大步起去。

內廳的打鬥正如火如荼,龍飛一人力敵大天王、二天王和四天王,而女公爵則和三天王殊死搏鬥。

一個黑影現身大門處。

龍飛警覺望去,剛好看到黑煞的機槍槍嘴揚起,他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就是對方的目標定是女公爵,立時將勢就勢,將二天王一腳踢得往黑煞處飛過去。

黑煞的機槍火光閃冒,二天王給射進體內的槍彈帶得在空中不斷跳動,詭異怕人。

其他三天王同時一呆。

龍飛乘機往女公爵撲去,一把摟着她的腰,兩人才往地上滾去,黑煞的機槍無情地響起。

其他三大天王浴血倒下,身體幾乎沒有一寸完整的地方,黑煞機槍的每一粒子彈,都能將整條腿轟斷為兩截。

龍飛和女公爵兩人連滾帶跑,從內廳的後門逃了出去。

黑煞大步跟前,當他要由後門退出時,背後異響傳來,黑煞想也不想,回身掃射。

身後十多名大漢紛紛舉槍反擊,紛紛拋退倒地,鮮血四濺。

「突」!「突」!

子彈終於射盡。

在火屑煙霧裏,黑煞駭然發覺有個屹立不倒的人。

金指三。

金指三站在濺血倒地的屍體上,舌頭舐著唇角,臉上神色猙獰,兩眼射出閃電般的光芒,厲視黑煞。槍彈對他竟一點作用也沒有。

黑煞一手將機槍拋掉,「蓬!」一聲撞在佈滿彈孔的牆上。

兩對目光在虛空中交擊。

金指三道:「黑煞!」

黑煞道:「金指三!」

金指三說了句非常奇怪的話道:「你明白了。」

黑煞緩緩舉起左手,豎起戴着一顆大鑽戒的中指,沉聲道:「他們在那裏?」

金指三道:「你真的明白了嗎?」

黑煞仰天長嗥,就像餓狼叫鳴,狂暴地道:「我明白了,由出生那天開始我便在找你們,我明白了。主人回來的時間亦到了。」

金指三道:「我們也在找你,所以你在這裏。」說罷緩緩舉起左手,堅高戴着半人獸環的食指。

兩人一齊狂笑起來,就像久別重逢的老友。

警車聲適時在屋外響起。

黑煞神情一動,手探入懷裏。

金指三道:「我們的敵人是龍神,走!由秘道走,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時龍飛和女公爵已逃離華宅,龍飛道:「你等我一會。」警車聲在不遠處傳來。

女公爵呆了一呆,心中對這威武的男子生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兩人雖是初相識,卻共歷患難,出生入死。

不一會龍飛推著機車走了出來,叫道:「上車吧!」

女公爵搖頭道:「不!你走吧。我自有打算。」

龍飛急道:「你在這裏人生路不熟,金指三怎肯放過你。」

女公爵咬牙切齒道:「金指三,我和他誓不兩立。」

龍飛道:「上車吧!我在海邊有所辟靜的小屋,暫時到那裏避一避。」

女公爵沉吟半晌,坐上了龍飛的電單車尾,絕塵而去。

滿目蒼夷的大廳里,重案組的譚輝獃獃站着,其他探員醫護人員忙碌地工作著。

均仔來到他身邊,道:「輝少,我看這件案多多少少也和龍飛有關係。」

譚輝木然道:「我在懷念着他。」望了四周一片,嘆道:「你看!是否世界末日提早來臨了。」

均仔道:「放心,在你死前還有好一段快樂日子。輝少,你叫我盡量調查龍飛的身世,現在有點眉目了。」

譚輝精神一振,喝道:「有屁快放!」

均仔道:「禮貌一點。」看到譚輝雙眼一瞪,嚇了一跳,連忙道:「龍飛原來是個棄嬰。」

譚輝愕煞道:「他不是過世富商龍升的兒子嗎?」

均仔道:「龍升夫婦只是收養龍飛的人,我找到了跟隨龍升夫婦十多年的老傭人,她告訴我龍飛是個尼姑生的私生子。」

譚輝叫道:「什麼?」他忘形一叫,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均仔壓低聲音道:「這事相當離奇,龍升太太一向信佛,與一間寺廟的尼姑來往甚密,而庵堂里其中一個有很好聲譽的尼姑忽然有了孕,這成了大丑聞。

尼姑離開了寺廟,一天晚上,摸上來找到龍升夫人,請她收養出生了的嬰兒,不知怎的,龍升夫人一見到那嬰兒便歡喜,答應下來,那尼姑臨走前誓言道自己從沒有碰過任何男人,十天後那尼姑懸樑死了,你說這是否曲折離奇。」

譚輝喃喃道:「這麼說,那嬰兒就是龍飛了,他是否外星人托世?」眼中射出恐懼的神情。

海浪溫柔地拍著岸邊,岸旁一間孤零零的平房裏,透射出昏弱的燈光。

浴室的水嘩啦啦在響,不一會披上男裝浴袍的女公爵,從浴室走了出來,晶瑩粉嫩的臉頰上還有幾粒水珠,洗后的秀髮在燈光下閃爍著近乎金屬的色彩。

龍飛挨在窗前,遙望窗外的海景,聽到身後的聲響,回過頭來,被女公爵絕世姿容所懾,一時看傻了眼。

女公爵往房走去道:「休息了,不要打擾我,明天一早我便要走。」

龍飛呆了一呆,女公爵語氣里有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不待龍飛答話,走進房內,「砰」一聲關上門。

龍飛苦笑起來,枉自己一片好心,卻換來如此對待。推開門,走往海灘,連吸兩口新鮮空氣。

這時是凌晨三時多,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天光,真是漫長的一夜。

一彎新月,高懸在虛空裏。

他找到一塊又大又平滑的大石,坐了下來,捧著頭,腦里一片空白。

一個接一個的慘禍,壞人好人同樣被無情屠殺,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魔典》上說,龍神將是唯一能阻止魔王的左手為魔王回來鋪路的人,魔王的左手又是什麼東西?是一個人?又或是可怖的異物?金指三和那兇狠的黑人在扮演什麼角色?女公爵為何會捲入這個漩渦?一大串無法解決的問題,橫亘在他胸臆間,使他痛苦得呻吟起來。

唯一方法,就是往西藏一行,試試小活佛的通世灌頂大法,看看靈不靈光。

想到這裏心神一動,回頭望去,女公爵優美的身形,盈盈俏立,她穿上龍飛的男服,另有一種動人的風韻。

龍飛道:「睡不着嗎?」

女公爵來到他身旁坐下,拿起一塊石子,往海上拋去,發出「咚!」的一聲,打碎了水中月影。

一時間兩人默然無語。

水面化出的漣漪,惹起一個又一個月照下的光環。

女公爵輕聲道:「你怪我不近人情嗎?由小開始,我便不喜歡與其他孩子一起玩,人人都說我是孤獨的人,不知怎的,我心中存有很多怨恨和憤怒,或者我是個天生憤世嫉俗的人,並不喜歡其他人。」

龍飛側頭望夫,剛好看到女公爵雕塑般完美的側麵線條,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上天待你不薄啊,給了你這麼多好東西,當然!除了金指三。」

女公爵冷然道:「我要殺了他。」心中一動,望向龍飛道:「我和金指三兩人力圖以精神力量去影響滾珠的落位時,是否你助了我一臂之力。」

龍飛道:「你以為還有誰?」

女公爵道:「從來沒有人在賭桌上勝過我,不過金指三的精神力量比我還強大。」

龍飛有興趣地問道:「你什麼時候發覺自己擁有這種精神異力?」

女公爵沉吟片晌,道:「自小便有,我在孤兒院長大,人人都不喜歡我,說我怪,我晚上作噩夢時發出的尖叫聲,常把同房住的其他孩子嚇得半死。」

龍飛道:「我也是個被噩夢困擾的人,你夢到什麼?」

女公爵道:「不!我不想再提,孤兒院有位蘭修女對我很好,教我念經,教我去愛人,不過始終學不好,可是那些噩夢愈來愈少了。」

龍飛心想看來她的確學得不太好,否則也不會做了賭界的大阿姐,想到另一個問題,道:「很奇怪!你和金指三都不怕催淚氣體。」

女公爵道:「有什麼奇怪,你不是也不怕嗎?」

龍飛心想我怎麼同,我是伏羲轉世的龍神,不過卻怎能說出口。

女公爵道:「你和金指三有什麼過節,為何要助我?」

龍飛道:「但願我能知道。」

女公爵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已認識了你很久很久,我……所以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話。」

龍飛笑道:「可能前世我們是夫妻也說不定。」

女公爵看到龍飛灼灼眼神火熱地望着自己,臉上一紅,垂下頭來,輕聲道:「或者我們前世是大仇家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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