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深深的自責
時間在安靜中，變得緩慢，戰場的硝煙也在這份安靜中漸漸淡去。
我靜靜地注視他：「你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長風了，你是真正的妖王，六界六王之一的妖王！」
他怔了怔神情，顫顫的目光在我的話音中緩緩垂下，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手，伸向了自己的髮髻，修長的手指拔出那固定長發的發簪時，他如同琴弦的長發，也如瀑布般一瀉而下，鋪蓋在了他流光溢彩的戰甲上，順直的長發遮住了他的側臉，讓他再次變得雌雄莫辯，如我最初見到的，那個精緻的人兒。
「現在……」他垂眸低聲而語，「可是娘娘認識的長風了。」
「哼……」我邪邪地笑了，伸手執起他那順直的髮絲，如同古琴般顏色的長發在幻彩的光芒中，帶出了別樣的光澤，曾經稍顯粗硬的髮絲在他成為妖王后，變得纖細而柔順，髮絲從我指尖慢慢滑落，讓人也是愛不釋手。
我收回了手，轉臉看向那幻彩的星空，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千般感慨：「這一次下凡，我重新想了很多，紫垣和你，是我感覺到最自責的兩個人，紫垣為我攪亂星盤，禍及人間，致使人間戰亂四起，民不聊生，而你，也因為和我相遇這個機緣，陷入與妖界各族的對戰，我……」
忽的，面前如同琴弦的長發掠過，一雙手捧住了我的臉，纖細涼薄的唇映在了我的唇上。
我驚訝地，看着他。
他緊閉那雙纖細的眼睛帶着一分堅定地吻在我的唇上，他靜靜地壓住我的唇，連呼吸。也在我的面前凝滯。
緩緩的，他離開了我的唇，跪坐在了我的身前：「娘娘恕罪，長風放肆了。」緩緩的，他雙手交疊在額前，朝我拜下。
我摸上了自己的唇，若是從前的我。只怕長風已經被我踹下去了。
「為什麼？是因為感激我？還是因為我的容貌？」我放下手。平靜地看着他。
他依然拜伏在我的面前，順直的長發如同一件外衣般，覆蓋在他的身上。
「是因為長風。配不上娘娘。」低低的話音，從他的長發傳來。
「所以呢？」
「所以長風放肆地想吻一次娘娘，即便一次，也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他的拜伏在我面前的身影。他始終沒有起來。
我擰了擰眉，仰起臉凝望幻彩光芒后的深沉夜空：「天地初開。生陰陽，陰為陰女，誘人淫，欲。貪色成癮……」
「不！娘娘不是這樣的！」長風急急起身，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我揚起手，淡淡看他：「讓我說完。」
他着急地睜開了那雙細細長長的眼睛。裏面卻是滿滿的疼惜，與懊悔。
「我降生之時。聖陽便覺得我容貌邪魅，眉目嫵媚，天生生魅，易讓男人心生慾念，所以，給我取名為魅兒……」
長風在我面前安靜下來，雙眸再次化作那細長如畫的眉眼，靜靜地注視我。
我微微側臉：「聖陽教我認字，傳我神法，帶我與帝琊，嗤霆，玥和剎相認，我認他們為哥哥，他們認我為妹妹，聖陽曾告誡我，讓我不要和他們太過相近，可是，未來不是我們所能控制……」回憶一一浮上心頭，現在卻已經再無恨意，只有平靜。
「帝琊因被我容貌所惑，如聖陽說的那般，對我產生了慾念，我拒絕了他，他卻因此而墮落，與女神們廝混，和我愈來愈遠，我那時還不知是自己的錯，還對他心生嫌惡，他那時一定非常痛苦，帝琊曾經是那麼純善純真，我應該想到他所表達出來的慾念，應該是他最為直接的心意，但是，那時的我，不明白……」我抬眸看向長風，「而我也因為痴愛聖陽，從沒有留意和聖陽一起守護我降生的玥，我從沒看他一眼，從沒去留意他的心，從沒發覺他為我做的一切，包括你的父親，那把琴……」
「娘娘……」長風握住了我的手，我垂眸勾唇輕笑：「呵，所有的劫數，皆是因我而起，我本以為是天意，卻沒想到最後是我一人而為，上萬年，我們七神學會了愛，但是，卻付出了一個世界的代價，到底……是對，還是錯？」我抬眸看向長風，伸手撫上他的臉，「你的命運，麟兒的命運，闕璇的命運，小竹的命運，全是因我而變，我恨夠了，也該反省了。」
「娘娘！」
「叫我刑兒。」我認真地說，「請叫我刑兒，我不想再做你們的主人，或是你們的女王，如果你真愛我，請平等地愛我，平等地待我。」
他怔怔地，睜開了雙眼。
我緩緩收回手，看向他身後的夜空：「我屢屢找借口下凡，是因為我怕……」
「怕？娘……」他頓了頓，再次握住了我的手，「怕什麼？」
我眯了眯眼睛：「怕面對心裏的自責。」
他一把握緊了我的手，我凝視遠方：「我報了仇，解了恨，可是，我依然不快樂，我殺光了自己的哥哥們，奪取了六界主神之位，可是……我依然不快樂……即使神宮被我剷平，重建，想抹去過去的一切，但是回憶是那麼清晰地刻在我的心底，讓我反而越來越想念他們，想去那個世界去看看他們，想跟他們說一身……對不起……」
「刑兒！」他忽然起身將我攬入他的懷中，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緊緊揪緊了他肩膀上的衣衫，「長風，我恨夠了，我想找回我的家人，我的愛人，長風……」我離開他的懷抱，捧住他的臉微笑地注視他，「你確定你對我的感情不摻雜別的嗎？」
他怔住了神情。
我微微而笑，緩緩起身，捧住他的臉緩緩吻落他的眉心，收回了那枚留在他眉心主僕的神印。
「不要！」他忽然捂住了額頭，我疑惑看他：「為什麼不要？」
他微露不安：「那是我和你……唯一相連的東西。」
我笑了：「收回神印，讓我從朋友做起，長風，你不再是我的僕人了，你是和我平起平坐的妖王！」
他一怔，心情無法平靜地久久看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