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血眼無珠

第二九一章血眼無珠

血童子只看我這一眼,我便幾乎墮入魔障,冷氣盡透泥丸,寒意直竄無名,額上之汗也涔涔而下。

血眼無底,一至於斯!

我心顫顫的,卻已悄然拉回心智。

血眼,是邪魔外道的陰陽眼,法眼,才是真正靈透的陰陽眼!

在血童子面前,我如何能落了下風?

老爸和江靈對付幾個鬼鴞自然沒有任何危險,只是那四隻鬼鴞姦猾似油,知道不是老爸和江靈的對手,就只管騷擾,一擊便飛,並不真正靠近。

老爸雖有鐵釘,江靈雖有寶劍,碎不掉它們的頭顱腦袋,也是枉然。它們受了傷,渾似無傷,連血都不流,果然如表哥所說,即是死鳥,又是不死鳥。

所以老爸、江靈只能是一邊提防著鬼鴞,一邊想往我和血童子這邊趕。

「嘿嘿……」

血童子看見老爸、江靈已被鬼鴞纏住,我又愣愣的發獃,便沖我不屑地一笑,似乎打定注意要吃了我。

「主人,千萬別看他的眼!別看!會迷失了自己!」

童童的元嬰在我耳中一陣一陣地喊,我的心卻沒有起任何波瀾,更沒有任何回應。

因為此時此刻的我已經無暇再回應童童。

我怔怔地看着血童子,不知不覺,卻也是一笑。

這一笑來的快,去的更快,恍如輕風乍起,又如湖心微動,倏忽間消失於無痕無跡,絕無從查起。

就連我自己,都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笑過。

血童子愣了一下,眉頭皺起,彷彿疑惑自己看花了眼:「你還能笑?」

我又笑了一下:「你以為呢?」

血童子更是詫異,使勁瞪大了眼,幾乎要溢出血來,我道:「不用瞪了,我看見你的眼了。」

血童子緊逼着問道:「你看見我眼中的什麼了?」

我道:「無邊血海,回頭是岸!天道好還,報應不爽!」

「你!」

血童子瞬間失色,死命想收回目光,我卻又緊緊逼問道:「你什麼你?你是誰?」

「我是誰?」血童子竟有些茫然了。

我斷喝一聲:「我就是你,你還是你!」

血童子一怔,眼神猛然變得空洞虛無縹緲起來。

我輕聲道:「對了,咱們本就是一個,我的心連着你的心,我的命連着你的命……」

血童子愈發迷離失神,我又囈語似的說道:「快看,被你害死的人,都已經變成了厲鬼,此刻就在你左右……他們要索你的命,要把你喝過的血給喝回去,還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磨碎你的骨頭……」

「你住嘴!」

一聲厲喝驟然響起,一道影子飛也似地趕了過來,卻不敢從老爸身邊過,而是繞行到我前方,朝血童子疾馳而來。

老爸和江靈卻已經完全詫異,他們將我和血童子這一幕盡收眼底,因為不知道我究竟在幹什麼,他們也沒有貿然上前。

御靈子飛速趕至,大聲喊道:「死鬼,走吧!」

血童子哪裏會走,本來蒼白無血的臉,此時變得蠟黃蠟黃,臉頰上因為恐懼而起出的雞皮疙瘩,觸目驚心!

他倉皇四顧,不勝惶恐,似乎真的看見了無數冤魂厲鬼纏繞在他身邊!

而直到此時,我才算見到了御靈子的真面目,果然有些顏色,看上去也只十九、二十歲,但看其相,我便知其真實年齡乃在四十歲往上!

她的眼睛狹長,眼角上撩,眼珠白多黑少,顧盼之間,有些狐媚之氣隱隱外散,但白球翻動時,點黃泛青,微微浮凸猶如羊眼!

眉毛雖然修長,但是卻不能遮住眼睛,《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云:「最怕黃晴兼赤脈,一生凶害活無成。浮大羊睛必主凶,身孤無著貨財空。這是大凶之眼,再加上其眉遠短於目,乃是孤僻離群、中年喪偶之兆!

再看其鼻相,鼻子雖然尖聳挺立,但鼻樑扁薄,鼻孔些許外露,此乃年壽不永之相。

觀其口,只見她的嘴唇隱隱有黑紫之色,《義山公錄相篇相色章》中曾說此乃「氣滯」之兆,陰煞之氣積累過多,而不得泄出,有損陽德!

看罷諸相,我道:「御靈子,還是別操心他了,你之命途,已不過一載。」

御靈子卻不理我,咬着嘴唇上前拍了一把血童子,道:「還不走!」

血童子猛地一顫,揮手就朝御靈子打去,口裏嚷道:「別碰我!別碰我!」

這一來,不但是御靈子愣住了,老爸和江靈也不禁詫異。

我輕聲道:「對了,血童子,有冤魂要抓你的肩,有厲鬼在抓你的頭髮,有死人在拉你的衣服,還有……喊你的名字,你一答應,就魂飛魄散了……」

「啊!」

血童子雙手亂揮,慘聲嘶叫:「不要過來!不要碰我!你們活着我還不怕,更何況死了的!對,我不怕!我殺!殺!殺光你們……」

其勢如狂,其狀若瘋,其眼中竟真的滴出紅色的液體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血,還是淚水。

「你這是……我是你婆娘!」

御靈子大叫道,驚恐的手足無措。

「婆娘……」血童子呆了一呆。

我接着道:「對,有個厲鬼婆娘在叫你,你應不應?」

「不應!不應!」

「她的手在你頭上呢……」

「啊!」

血童子的手猛然抓向頭頂,一把竟拽掉了自己的一大叢頭髮,只拽的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我也嚇了一大跳,只見血童子又在頭頂抓了一把,一叢頭髮再次被扯掉,頭皮都掀起了半張,露出森森白骨!

「在哪兒?在哪兒!怎麼眼前還有這麼多?咹?!」

血童子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如瘋似魔!

我本來已經有些同情,但猛然間想起陳弘度還有那兩個族丁的死狀,一股無明業火「嗖」的騰起,燃燒的五內俱灼!

我陰瘮瘮的一笑,咬着牙嘶聲道:「你還能看見,那是因為你還有眼,眼若沒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靜了!」

「對,對!眼睛沒了,就什麼都靜了!」

血童子神經質一般的喃喃念誦著,彷彿要安靜下來一樣,雙手拘著,似乎去撫摸自己的臉,但兩根食指卻猛地伸出,狠命刺進自己的雙目之中,往下那麼一勾,兩顆血紅的眼珠子滾落在地!

血童子的人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啊!」

御靈子驚叫一聲,然後便徹底呆住了。

陳弘仁等人也早已經趕了過來,見這情形,一個個面色發白,連大氣也不敢出。

江靈顫著聲問道:「他,他這是怎麼了?」

看着血童子的慘狀,我心中是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滋味——驚慌、茫然、痛快、後悔,一應俱全,煎熬的我渾身發抖!

我討厭有人會死,更討厭殺人,但卻於今夜,切切實實犯了殺戒!

看似乾淨的雙手,其實已經染上了無盡鮮血!

這是會遭天譴的吧?

想到這裏,我反而有些平靜了,因緩緩說道:「咒禁十二科,迷魂科!他的血眼本是他的殺手鐧,此時卻已反噬成致命傷!」

「迷——魂——科?」

御靈子怔怔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嘴角肌肉僵硬地被牽引著,一動一動,轉瞬間卻又擠出了猙獰的笑:「嗬嗬……無著子果然沒有扯謊,好厲害的陳家人,動動嘴就能殺人!可我不甘心!」

御靈子猛地將頭高高揚起,像蒼狼對月長嚎一樣,嘴巴張的不能再大一絲兒,咽喉處、眼角處的血管根根乍起,彷彿要從肉里蹦出來!

但她口裏卻傳出一種如刀撥枯樹皮的悶音,又如牙齒咬毛線狠拉硬扯的怪音,聲聲刺入肉里,攝人心魄!

我只覺得鼓膜都要被她震破了,五臟六腑內都有金屬磋磨的顫音回蕩,好不舒服!

正在此時,只聽「嗥——」的一聲沉響,震動九霄,我的心又一下子清爽起來,那感覺就彷彿有一道閃電疾馳而過,倏忽間劈開雲霧重重的暗黑天際,釋放出刺眼奪目的朝日光輝!

老爸的龍吟轉瞬間已破掉御靈子的口技!

御靈子身形如落葉般的一顫,然後大喝道:「百鳥朝鳳!來呀!」

「咕哇!咕哇……」

只是須臾的功夫,一陣刺耳的叫聲便由遠及近,百餘只鬼鴞閃爍著腥黃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划空而來,在那四隻食盡陰命女子骨灰祟氣的鬼鴞帶領下,集結成為四群,盤旋飛舞,似乎正等著御靈子的一聲令下,就發動攻擊!

「妖婦,猖狂什麼!」

「吱吱!」

一隻碩大如鷹的蝙蝠突然從夜空裏鑽了出來,後面跟着亂糟糟的一大片黑雲也似的東西,大道上一條人影兔起鶻落,片刻間已到眼前,卻是鬼蝙蝠王和表哥蔣夢白到了!

表哥剛剛站定身子,御靈子卻猛地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雙手夾着一抹黑點伸到眼前,略一看,臉已憤怒的扭曲:「丁小仙!賤人!你給我滾出來!」

那黑點,我看的分明,正是九冥鬼蟲!

「咯咯,師父,多日不見您老人家,怎麼脾氣變得這麼壞?真真是嚇到徒兒了……」

聽着這熟悉的妖嬈聲音,我做夢似的往河裏看去,只見一妙齡女子,媚眼星眸,巧笑艷絕,穿着一襲從腰上直拖腳踝的月白色長裙,肩上披着三千流光如水的青絲,站在一排順流而下的木筏之上,手裏輕輕捻著一根長篙,白衣裙擺於秋風中翩翩然然,凝脂玉肌在水霧中朦朦朧朧,竟如凌波仙子!

「木仙?」

不但是我看的恍惚,表哥更似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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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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