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佛道之戰

第三二六章佛道之戰

血金烏的人到了!

陰陽子,排名猶在血童子之上。

無著子精通陰靈術,御靈子精通御靈術,血童子精通血咒術,且全都是走旁門左道,卻不知這陰陽子又是哪一路邪術中的高手。

但見他眯著三角眼,笑吟吟道:「五十三年前,晚輩追隨血宮主,曾於王屋山紅岩嶂里見過您。當時晚輩尚未弱冠,而天理老祖已名垂天下,恐怕不會留意於我。不過既然見過,晚輩說是『久違』,應當不謬。」

太虛「唔」了一聲,道:「血金烏隱世已久,血宮主及座下九大長老卻聲名不沒,昔年的少年而今已登堂入室,可喜可賀!道友既號『陰陽』,想必已經參悟了天地造化之大道。今日來此,必能教我!稍後還請賜教。」

陰陽子愣了一下,賜教便賜教,稍後是什麼意思?

太虛已開口道:「東角樑上的兩位道友,屋外凄冷,殿內甚暖,何不進來一敘?」

「哈哈……好一個天理老妖怪!竟窺破了咱們的行蹤!」

「咳咳,甚好,甚好,那咱們就進去吧。」

兩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從觀音坐像的背影斜往前看去,只見大殿中門剎那間豁然洞開,兩位老者,一高一矮,一壯一瘦,並肩大踏步走進來,轉入後殿。

那高壯者頭戴八角帽,身着藍色中山裝,虎背熊腰,魁偉至極,一張皮肉稍稍鬆弛的老臉上,並無黃斑深紋。但見蠶眉橫卧,鳳眼上撩,三陽潤澤,淚堂平闊,胡羊鼻,四方口,雖耄耋而難掩其勃勃英氣,眉宇間吉樂榮榮,雙目中神光盈盈,顧盼時慧眼如炬!

端的是吉人自有天相,好一派英雄本色!

看見此人,我心中早已歡喜無限,這不是別人,正是我昔日的恩友,奶奶的忘年交,全真派的領袖,術界的泰山北斗——太古真人!

他居然也在此地!

怪不得剛才與我「心領神會」那位說還有人在偷聽,卻不料其中尚有自己人。

與太古真人同時出現的那低矮老者,卻又是另一副形容,枯瘦如柴,氣度溫吞。一對掃帚眉,雙尾入鬢;兩隻時風眼,正視不偏。中亭之上,準頭平直,山根長遠,鼻如截筒,年壽豐滿,鼻下兩撇老鼠須,頜上一叢山羊鬍,行如風,勢如竹,徐徐而不委,正是麻衣相里有名的「清貴相」!

此人也是便裝,但鶴骨仙風的氣勢,顯見是得道高人,大派名宿!

其年歲也似乎與太古真人相仿,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兩人走進去之後,太古真人大咧咧道:「天理老妖,真沒想到你還活着!依著規矩,我們倒是你的晚輩了。」

清貴老者卻捂著嘴乾咳兩聲,沒有說話,一雙眼賊亮賊亮的來回閃爍,巡視着大殿內的所有人。

太虛微微笑了一笑,對那清貴老者說道:「剛才,老道以神念探視道友。道友神會上清,丹元正一,若老道沒有猜錯,道友應該是手握三山符籙,坐斷東南術界的茅山一派高人。」

李雋忽然介面道:「老祖真是好眼光!這位道友不是別人,正是茅山掌教之主——道號一竹!」

一竹?

我心中一凜,紅葉的師父,靈兒的師祖!玄門中的命術大家!

據說,一竹不但通曉世間現存的所有復文、雲篆、靈寶、符圖,還自創下一百餘道新籙,一身上清氣功,更是早已練得出神入化,玄門有稱謂曰:一氣化青竹,符籙通天下!正是位不世出的命理奇才,得道高人!

太虛稍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名滿天下的一竹道友,失敬失敬!」

雖然太虛滿口謙遜,卻仍舊坐着沒動,太古和一竹也沒有惱怒,仍是一個大方,一個從容,環顧怡然。

太虛瞥了一眼太古,道:「這位道友心神若有若無,似清風無意,流水無痕,我的神念雖拂之而難會,雖通之而難悟!正所謂『幾年枯寂學全真,一握兵機運鬼神』,道友想必是重陽門下,長春之後的全真高手了?」

空空和尚高誦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祖慧眼通天,識斷無謬!這位道長老衲認得,正是全真派的太古真人!就連一竹道長,老衲也是見過的。只是今日兩位都身着便裝,老衲眼拙,一時忘了故人形容。」

此時細看那空空和尚,但見他形容枯槁,鬍鬚稀疏,乾癟枯瘦,像是被風化了的蛇皮一樣,委頓而坐,恍如無物。

我心中不由得一凜,《義山公錄》稱此形容為「羽化相」,又稱「涅槃相」,其實無論「羽化」還是「涅槃」,都是身死魂滅之意。

空空和尚命不久矣!

雖然將寂,但卻有善終之意,我不由得暗暗稱奇。

「空空禿驢,我一向敬你是得道高僧,卻沒想到你也是包藏禍心的歹人!你且少拍馬屁。天理老妖的眼睛雖然惡毒,卻非慧眼,老道不才,卻是慧眼正宗!」

太古瞥了空空幾眼,微微一曬,道:「正所謂『油鑊雖熱,全真不傍,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佛家也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我還是勸你向善,莫要自墜魔障,毀了多年根基!」

張壬「嘭」的捶地而起,喝道:「太古!這裏是觀音廟,不是長春觀!你面前坐着的是天理老祖,不是王重陽!此刻你深陷重圍,將有不測之禍!你狂什麼!」

「哈哈哈!我呸!」

太古瞪着張壬看了片刻,驀地仰天大笑:「天理老妖跟我重陽老祖提鞋都不配!還觀音廟,觀音廟裏坐着一群水牛鼻子,還坐着一群禿驢,牛黃驢肝肺混在一起商議些無恥陰謀,預備着雞鳴狗盜,真是唐突道君,污濁菩薩!我要是觀音,早把你們收了,不但收了,還有打落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鍋,剜心剖腹,永世不得投胎轉生!」

「放屁!」

坐在孟隆下首的那位一直未吭聲的中年男子,忽然跳腳大罵:「老賊道,你今日自投羅網,看看是誰入十八層地獄!」

「坐下,許江!」

太虛盯着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便似泄了氣一樣,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只瞪眼看着太古真人。

太虛對太古真人說道:「兩位道友遠涉江湖,來到禹都,又夜入觀音廟,恐怕不是來與我們鬥口的吧?」

太古道:「當然不是!我和一竹是來刺探消息的,順便看看能不能救走一些被你們擄走的道友!」

太古真人這麼直白坦誠,使得觀音殿內眾人都微微一怔,須臾間,竟無人吭聲,死寂一般沉靜。

「哈哈哈!」

林惠忽的大笑着打破了沉寂,道:「太古老道果然快人快語!好,好!只不過你都說出來了,我們還能讓你救走人嗎?」

周興也笑道:「我們抓了十四人,終南、閣皂、王屋、太一、神霄、天心、清微、無生、萇家、柳族的人都有,只有七人逃脫,如果再留下二位,就又多了全真和茅山。」

太古毫不理會眾人的揶揄,滿不在乎道:「那也得先說說你們把人藏在哪兒了。」

李雋道:「贏得了我們,就知道了。」

孟隆介面道:「贏不過,被抓住,也能知道。」

陰陽子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似看熱鬧一般,既不吭聲,也無動作。

一竹忽的「咳咳」乾咳兩聲,盯着太虛道:「不知道天理老祖是怎麼想的?」

太虛淡淡道:「來即是客。咱們都是玄門術界中人,又都是此中得道高人,依著老道來看,不如坐而論道如何?」

太古冷笑道:「坐而論道?我們正道,你們邪道,怎麼個論法?論到最後不還是邪不勝正。」

太虛道:「不論,焉知你是正,我是邪?」

太古道:「論道是假,拖延時間是真。天理老妖,你若不放人,我和一竹這就衝出去,回陳家村報信,你的作壁上觀也就弄不成了,說不定還會成眾矢之的!正、邪、公三路人馬都過來圍剿你!」

太虛翻着眼皮道:「論道是真,拖延時間也是真,你想衝出去,卻未必沖的出去。否則,剛才你又何必進來?」

太古與一竹互視一眼,神色登時變得異常凝重!

驀然間,太古一咬牙,隨手一拂,喝道:「能進來也能出去!」

太古明明是朝着太虛說話的,手也是朝着太虛拂動的,但是坐在最下首的許江卻忽然「嘭」的一聲,翻了個筋斗,嘴裏大罵道:「賊道!竟然敢偷襲老子!」

眾人急忙去看時,太古卻拉着一竹,在「哈哈」大笑聲中,騰躍而起,翻身往外躍去。

「嗡——嘛——呢——唄——咪——吽!」

正端坐不動的空空和尚忽然雙目圓睜,兩掌平推,聲如洪雷,當胸喝出這六個字,舉殿震動!

跳在半空中的太古真人、一竹道長身形竟然一滯,猛地落下地來,臉色變得煞白!

太古怒道:「好個禿驢!觀音六字真言!咹?」

說話間,太古已經將一竹擋在身後,自己雙手虛合,擋在身前,錯步而跨,捏訣凝神,嘴裏念誦道:「一靈是真,四大為假!其神不死,其性不滅!咄!」

空空和尚身形一晃,似被狂風吹得難以安坐一般,身子竟「嗖」的平地打了個轉,他身後的兩個中年和尚早搭手向前,一左一右,放在空空和尚的兩肩之上,三人異口同聲,仍然是那六個字:「嗡——嘛——呢——唄——咪——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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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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