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地獄變相

第四三七章地獄變相

我知道,程丹青的陷阱絕對不會只是傾盆而下的血墨。

血墨只是個鋪墊,將這屋子打造成一片祟氣深重的絕地,污染我們的法器、武器,甚至壓制我們的道行、功力!

之後的殺招才是真章!

我的手心發粘,那裏沒有血墨,而全是冷汗!

「老韋他們在那裏!」表哥也看見了韋家兄弟被吊在角落裏的樑上,呼喊著,想要過去救,卻又遲疑了一下,罵道:「姓程的不會在那裏又擺陰招等着我們吧?元方,要不要救他們下來?」

我道:「咱們現在似乎是自身難保。」

「你說什麼?」表哥吃了一驚。

我道:「看四周的牆壁。」

眾人連忙都朝四周的牆壁看去。那裏,原本是糊滿了土黃色的燒紙,但是此時此刻,這些本來安安靜靜貼在牆上的紙,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它們燒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放的火,我們也根本沒有看到有人放火,但它們確實燒了起來。

似乎是自燃,如同鬼火。

這樣才更顯奇詭。

火,碧綠色的火焰,安安靜靜,連一絲嗶嗶啵啵的聲音都沒有發生,映着滿屋子的黑紅血墨,照的我們每個人臉上都泛著怪異而恐怖的光芒。

血墨被火燒到,登時散發出腐爛屍體被燒焦的臭味。

我們目之所及,鼻之所嗅,幾乎全都無法忍受。

好在只是那些紙在燃燒,屋子裏再沒有別的可以燃燒的東西,而那些紙也很快被燒完。

它們掩蓋着的牆壁徹底露了出來。

在天花板上懸掛的那盞幽幽閃爍的燈火光中,我看見牆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畫!

最中間那堵牆壁上,血淋淋寫着五個大字——地獄變相圖!

江靈、表哥、邵如昕他們三人看着牆壁上的畫,已經目瞪口呆。

因為那上面滿是牛頭、馬面、無常、鬼王、日游、夜遊、豹尾、鳥嘴、魚鰓、黃蜂、夜叉等惡鬼形容!

每一形容都栩栩如生,異常逼真!用眼看着,似乎它們隨時都有從牆壁上走下來的可能!

我突然間想了起來,歷史上也有這幅畫,這副《地獄變相圖》是我禹都嫡親的老鄉,畫聖吳道子的成名作!

唐朝時候,吳道子曾經受邀在長安景雲寺創作《地獄變相圖》,史書記載這幅圖「了無刀林、沸鑊、牛頭、阿房之像,而變狀陰慘,使觀者腋汗毛聳,不寒而慄」!「吳生(道子)畫此地獄變成之後,都人咸觀,皆懼罪修善,兩市屠沽,魚肉不售」!

也就是說,那幅畫畫成之後,長安城裏的人都去觀看,而在看了這幅畫之後,全部都懼怕生前作惡,死後遭報應下地獄,以至於市面上連殺豬賣魚的人都沒有了。

我們眼前的這幅地獄變相圖,顯然不是吳道子的那幅畫,毫無疑問,這是程丹青所作。

這幅畫的藝術成就或許不及吳道子,但是其驚悚可怖,或許猶在吳生大作之上!

「下來了,下來了!」表哥忽然失聲叫了起來,那聲音已經顫抖。

其實不用他叫,我們全都看見了,牆壁上的惡鬼,一個個全都走了下來!

邵如昕的臉色大變,她似乎完全不理解這種情況。

我和江靈、表哥比她略好一點,因為我們知道程丹青驅鬼畫仙的稱號,並非虛假。

這就是她的手段,最厲害的手段,隱藏在傾盆血墨之後的殺招!

「納命來……納命來……」

那些惡鬼彷彿真的是來自地獄,有的臉泛青光,有的眼珠暴突,有的七竅流血,有的披頭散髮,有的血肉模糊,有的雙頰凹陷,有的紅舌長吐,有的白骨森森,有的筋斷肉爛,有的頭臉生瘡,有的滿身流膿……

它們陰瘮瘮的笑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們,嘴裏發出夢囈一樣的聲音,步履蹣跚的擁堵過來。

四周全都是,我們就在中央。

「去死吧!」一個臉色白生生的佝僂老太婆猛地躥到我面前,伸出雞爪子一樣露著骨頭的手,朝我的脖子撓來,我打了個激靈,手掌一握,立時揮鞭打去!

「啪!」

那老太婆的手臂應聲而斷,我又起一鞭,抽在老太婆的脖頸處,又是「啪」的一聲響,老太婆的頭掉了,在地上滴溜溜的轉着圈。

她那斷頭處的脖腔里忽然噴出一股濃稠的液體,似乎是血,又似乎不是……那依舊是血墨。

老太婆的屍體仰面而倒,晃眼間已經成了一灘……又是血墨!

伍子魂鞭再次被淋得通透!

它已經不再閃現電光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靈力的減弱!

之前的伍子魂鞭,對付這種東西,根本不會用第二鞭!

再看江靈、表哥和邵如昕他們,也全都被各種各樣的「惡鬼」纏着。

江靈持着金木雙鋒,削刺處,「惡鬼」紛紛殞命,但是金木雙鋒上的血墨卻也沾染的越來越多。誰也不知道金木雙鋒的靈力還能堅持多久……

邵如昕手裏綳著一根紅線,紅線的一端吊著幾枚銅錢,凡是迎面而來的「惡鬼」,被邵如昕用銅錢紅線一彈,便成濃血,這便是壓鬼錢。但是,幾乎是消滅一隻「惡鬼」,那紅線一頭的銅錢便要被污濁一枚,邵如昕也立時丟掉,重新加上去一枚。銅錢總有用盡的時候……

表哥最是狼狽,他的紅色衣服似乎最是招眼,也或許是他身形最大,屋子裏幾乎有一半的「惡鬼」都是奔他去了,他仗着烏金黑背大砍刀,四處衝殺,刀已經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了,身上、臉上也污濁不堪,再加上披頭散髮,幾乎與眾「惡鬼」沒有什麼分別,只有一雙眼睛還是晶亮,這是他和鬼的唯一區別了。

「惡鬼」們對我手裏抖動的伍子魂鞭似乎有所忌諱,奔我而來的「惡鬼」數量是最少的,江靈她們不時往我這裏看,卻已經自顧不暇。

這些「惡鬼」彷彿是無窮無盡的,我們消滅一隻,牆壁上立即就會再走下來一具。

我不知道這什麼時候是個頭。

而伍子魂鞭已經被血墨污染的相當嚴重了。

當一隻渾身流着膿血的爛臉男人朝我撲來時,我一鞭打在他脖子上,那男人竟然只是一愣,脖子沒斷,頭也沒有掉!

我臉色大變,伍子魂鞭失效了!

那男子似乎也意料到了這一點,不但是它,更多的「惡鬼」開始回過頭來看我,然後吃吃笑着,撲了過來……

「元嬰!」

我一拍腰間的青藤葯葫,只聽「啵」的一聲響,葫蘆蓋驟然彈開,一片黑煙也似的東西早已經飄了出來,迎著那爛臉男子席捲而去,那男子瞬間便化成一灘血墨。

我長出了一口氣,有元嬰在身邊,可保我暫時無事,但是江靈、表哥、邵如昕他們已經堅持不住了。

那傾盆而下的血墨不但對我們的法器、武器有影響,對他們三人的道行、功力也有阻礙!

邵如昕的本事顯然不及尋常一半,表哥更是難以騰挪,只有江靈,似乎還和往常一樣,這倒讓我有些暗暗吃驚,莫非靈兒平時都刻意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元方,快想個辦法啊!」表哥的頭髮被幾隻「惡鬼」扯著,正狼狽的揮刀亂砍,好不容易脫身,便朝我喊了起來:「這鬼東西沒完沒了,什麼時候能打完!」

我道:「能衝出去嗎?」

「沖不出去!」表哥叫道:「剛才我衝到門口踢了一腳,那門外表是木,裏面卻好像是鐵鑄的,已經鎖死!四周的牆壁硬邦邦的,我打不通……」

我喊道:「邵如昕,你呢?」

「這裏祟氣太重!」邵如昕應聲道:「我功力被壓制,只有平時的三分,牆壁我打不通!」

「那怎麼辦?」表哥絕望的吼了一聲:「姓程的,滾出來見見你蔣爺爺!」

「呵呵……」程丹青不知在什麼地方發出一陣嘲弄的笑聲,道:「蔣大爺還是先過了眼下的這一關,再見我也不遲。」

我心中又怒又急,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寄希望於邵如昕,我道:「邵如昕,你是卜門高手,應該也通山門,難道你就不會什麼陣法、秘術嗎?」

邵如昕生硬的回道:「沒有!」

我一時有些發愣,卻聽邵如昕突然又說了一句道:「這裏上下左右到處都是血墨,咱們越打血墨反而越多,祟氣有增無減,什麼法術也無法施展!想要出去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聽邵如昕的話,我本來是越聽越絕望,但是她最後一句卻殺了個回馬槍,讓我眼前猛然一亮。

表哥也急切道:「什麼法子,說出來呀!我這刀都快不能用了!」

邵如昕沒有吭聲,目光卻往別處看去。

我順着她的目光,只見她死死盯住正在往來衝刺的江靈。

我一呆,這時候卻突然發現江靈的臉色有些異樣,異樣的慘白,不是虛弱,也不是病態,更不是驚慌害怕,而是……無法形容的那一種慘白。

彷彿是一張籠罩在面具下不見天日許多年的臉,驟然重現——那無法言喻的慘白。

「茅山雙姝,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出手嗎?」邵如昕冷冷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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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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