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旖旎,求醫

【V15】旖旎,求醫

寒風呼嘯的夜,黑袍男子拖着越來越沉重的步子,來到一座古樸大氣的府邸前。

舉眸,看清牌匾上的字,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緩緩落回了原地。

他艱難地抬起左手,想要叩響硃紅色大門,那門,卻忽然從裏面打開。

本能地,他身形一晃,躲在了一旁。

「太爺,不用送我了,夜深,風大,你回吧。」姚琅拉了拉蓋在張太爺腿上的薄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你可千萬要保重。」

張太爺拍了拍自己有了些許知覺的腿,嘆息著一笑:「我都活到這把歲數了,該看的看了,該吃的吃了,早沒遺憾了。」

「太爺!您可不許說這種胡話!」姚琅含了一絲急切地打斷他。

張太爺哈哈一笑:「跟你開個玩笑!我呀,還沒看着你娶妻生子,不捨得去!不捨得去呀!」

姚琅聞言,眸光微微暗了下來。碧珠的事,他沒全部告訴太爺,只說那姑娘家裏突然不同意,他便差人將她送了回去。太爺素來信任他,並未懷疑什麼。太爺若知他與那姑娘早有了夫妻之實,而他……又做了那樣不可饒恕的事,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吧。

「想什麼呢你?」張太爺發覺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便試探地說道,「是不是還惦記上次那姑娘?哎呀,可惜我沒看到呢,怎麼都該看一眼的。你若真的喜歡,我上門給你提親去吧!」

姚琅說是那姑娘家不同意,張太爺便以為人家是瞧不上他侍衛的身份,如果他出面,這門親事想來還是可以成的。

姚琅卻搖了搖頭:「不了,緣分這東西,不可強求。」

說這話時,心口明顯一縮,像被什麼倏然勒緊,這種感覺,不怎麼舒服。

深吸幾口氣,將它拋諸腦後,勉強露出一抹笑來,「楚小姐答應了會給您治腿,就一定會給您治,您無需着急、也無需催她。」

她不來,一定是有她不來的理由。

那女子,不喜被人強迫、不喜被人催。

但她,也絕不會忘記自己承諾過的事。

「好的,我不催她,那丫頭啊,性情太古怪,一不小心惹毛她,說不定又不給我看了。」張太爺笑着說完,又很是不舍地拍了拍姚琅的肩膀,眸中有些微一閃而過的水光:「去吧!不用挂念我!到了喀什慶,不論被分到哪個部落,都好好乾!」

姚琅鄭重地點頭:「好,我記住了,您回吧!我看着您回了,我再進去。」

自從雙腿斷掉之後,張太爺便搬出張家獨居此處。最難捱的幾年,是姚琅陪他度過的,姚琅於他而言,與親孫子沒什麼區別。

張太爺抹了抹眼睛,若無其事道:「別走了吧!我給諸葛世子寫封信,你別去了。」

姚琅蹲下身,仰視着老者濕潤的眼眶,寬慰道:「我會回來的,會平安回來的,倒是您,沒什麼事盡量不要出府,出去的話,就多帶幾名護衛陪着。」

「出了什麼事嗎?」張太爺問。

姚琅道:「您還記不記得上回被普陀寺抓住的幾名漠北細作?」

張太爺點了點頭。

他又道:「抓住了四個,三死一傷,但還有一個逃掉了。官府正四處拿人,說不定,他已經混入京城了。」

張太爺哈哈地笑了,笑完,擺了擺手,頗有些感慨地說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知道防衛司和禁衛軍都是誰一手操練起來的嗎?」

「我知道,是歐陽將軍。」提起歐陽珏,姚琅的眼底一片肅敬。一如從文者必知孔孟,從武之人,也沒有誰不曾聽過歐陽珏的大名。歐陽珏七歲百步穿楊,十歲提槍上戰場,十二歲,孤身潛入敵營,摘了漠北親王的腦袋;十五歲,與三百將士被困岐山山脈,然,兩萬敵軍攻之不下……

關於他的傳奇,便是說上三天三夜,也不能盡數說完。

張太爺道:「是啊,就是他!他操練出來的軍隊,沒有誰混的進來!」

除非是他自己,但這怎麼可能呢?他已經死了十五年了。

但姚琅還是不放心,婆婆媽媽地叮囑了許多句。

他越叮囑,張太爺越心酸,最後,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怕當場失態,弄得這孩子也跟着難受,就撇過臉,吩咐小廝將輪椅推了進去。

姚琅定定地看着小廝將太爺推進大門,又定定地看着他們關上大門,直到視線里只剩那扇大門,他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爾後翻身上馬,馳向了小路盡頭。

他走後不久,大門被緩緩打開。

張太爺被老淚縱橫地推了出來。

「這孩子,這孩子……我白養他了,你看!說走就走!這孩子!」太爺邊說,邊抹着眼淚。

小廝忙勸道:「就是就是,白養了!想他也沒用的!照我說,一輩子別理他最好!」

張太爺狠狠地敲了他一個爆栗。

小廝吐了吐舌頭。

這麼一鬧,張太爺的心情倒是好了些:「進去吧。」

「誒,好!」小廝推著輪椅走過大門。

突然,一道黑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廝嚇得失聲尖叫,可還沒叫出聲,便被對方點了啞穴。

張太爺抬頭,警惕地看向這個渾身煞氣又渾身血腥的男子:「你是誰?」

黑袍男子取下斗篷,露出那張冷峻的容顏。

「太爺,好久不見。」

張太爺傾過身子,定定地看了良久,爾後,張大嘴:「啊——你……你……你……」

黑袍男子虛弱地點了點頭:「是我……」

話未說完,肩膀一痛眼一黑,暈了過去。

張太爺將他抱入懷中,激動得渾身發抖:「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大夫來了!」

昭純殿內,內侍領着一名身形消瘦、頭髮花白的老郎中步入了內殿,見自家主子沒聽到他的稟報,又重複了一遍,「王爺,大夫來了。」

諸葛琰正握著姚汐骨瘦如柴的手,定定出神,聽到內侍喚他,不舍地移開目光,看向老郎中道:「治好她,黃金千兩。」

老郎中嚇得雙腿一軟,險些癱到了地上!

來之前,這名公公便告訴他,王府的貴客病倒了,請了許多大夫診治,包括太醫在內,全都束手無策。只要他能治好那位貴客,便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診金。

但一千兩……黃金?!

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斂起澎湃的心情,老郎中拱手行了一禮:「草民會儘力的,還請王爺移步,草民要給姑娘把把脈。」

諸葛琰輕輕放下姚汐的手,像呵護一件摯愛的珍寶一般,每個動作都非常的小心翼翼。

老郎中將一切盡收眼底,越發不敢有所怠慢,打開隨身攜帶的醫藥箱,取了一方絲帕搭在姚汐的皓腕上,開始為姚汐號脈。

一邊號,一邊狐疑地吸着涼氣。

號完,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困惑。

「怪呀,怪呀!」

這姑娘的脈象,明明已經大好了呀!

可為什麼不醒呢?

老郎中皺着眉頭捶著腿,不解地呢喃。

諸葛琰忙問:「如何?能不能治?」

眼底,滿是憂慮。

老郎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心道,能讓王爺如此擔憂的人,必是王爺的心上人,掂量了一下語氣,他緩緩地問:「這位姑娘似乎被火熏過,可否請王爺,將姑娘的病程詳細地述說一遍。」

諸葛琰坐回床邊,此時的姚汐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身子突然抖了兩下,他俯下身,像哄孩子似的輕輕地拍起了她肩膀,待到她平復下來,他才看向老郎中說道:「十天前,大……」

想說大牢,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她的屋子突起大火,她被濃煙嗆暈,磕傷了額頭。那之後,她昏迷了八日,前天夜裏,她醒來,說口渴,要了幾杯水喝,喝完,又暈倒了,然後,再也沒醒了。」

「就這?」老郎中覺得不對,看脈象,這姑娘明顯像是受了什麼驚嚇。

諸葛琰凝重的眸光掃過宮人的臉:「你們誰說說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紅玉上前,福了福身子,道:「那天,姚小姐喝了茶,走下床照鏡子。一照,就暈了。」

照鏡子能把人照暈?

莫非她撞邪,從鏡子裏看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老郎中這樣尋思著,但不語怪力亂神,尤其在皇室成員面前。

他暗暗一嘆,拱手道:「恕草民醫術淺薄,無法醫治姑娘,請王爺另請高明吧!」

「另請高明?你都治不好,我又上哪兒另請高明?」

張太爺看着搖頭晃腦的太醫,急得冷汗直冒,「你再給看看吧!」

太醫擺了擺手,看了一眼滿臉血污根本辨認不清容貌的男子,邊收拾醫藥箱邊道:「老張啊,不是我不給他看啦,他中毒太久,又運了內力導致毒發攻心,現在,除非是找到解藥,不然,回天乏術啊!」

回天乏術?怎麼可以回天乏術?

「老張啊,他的傷勢分明被人射了毒箭,是被誰射的呀?」太醫八卦地問。

張太爺清了清嗓子:「我也不清楚。」

太醫眉頭一皺:「你都不清楚?那還是趕緊報官吧!現在京里混進來一個細作,你這親戚別是被那細作給傷到了!」

張太爺勃然變色:「不能報官!」

太醫被他突然失態的樣子驚到了:「為什麼不能報官?老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啊?」

我當然有事瞞着你,但我不能說啊!

張太爺揪緊了腿上的毛毯。

太醫看着他躲躲閃閃不敢作答的態勢,腦海里靈光一閃:「呀!他……他不會是你私生子吧?」

張太爺狠狠一噎,險些嗆到。

太醫以為自己猜對了,壞壞地笑了笑:「能啊老張,難怪搬出來不跟你兒子們住,姚琅是幌子吧,他才是你要守着的人吧。」

張太爺被太醫無比豐富的想像力雷到了,張了張嘴,決定立刻否認,可不知為何,那話一出口就成了「你得替我保密」。

一生清廉的帝師,口碑作風從沒有過絲毫瑕疵的帝師,若被曝出有個私生子,那就真的晚節不保了。

太醫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又道:「趕緊想法子給你兒子解毒吧!」

「那他……中的什麼毒?」張太爺急吼吼地問。

太醫與張太爺認識數十年,還沒見過他為誰急成這個樣子過,看來,他的確很寵愛這個私生子,就重重地嘆了口氣道:「老實說,我診不出啊。」

翌日,楚陌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便去找楚芊芊了。

楚芊芊正在小廚房忙活,楚嫣昨日哭得太厲害,哭傷了喉嚨,夜裏有些咳嗽,她給燉了冰糖雪梨。

雪梨還在小灶上熬著,她又順手做了一份栗子糕和一盤紫薯玫瑰花饅頭。

楚陌邁著小短腿兒跑進小廚房時,甜點剛剛出爐。

「哇!姐姐姐姐!好香呀!」楚陌笑嘻嘻地奔了過去,拿起一個紫薯玫瑰花饅頭便要往嘴裏塞,哪知太燙,他一鬆手,就給弄掉了。

好在是掉在盤子裏,楚芊芊用筷子串好,復又遞給他,「當心些,很燙的。」

楚陌喜滋滋地接過筷子,小小地咬了一口,好吃得不得了,就遞到楚芊芊嘴巴,脆生生地道:「姐姐姐姐,你也嘗一口!」

楚芊芊彎了彎唇角,咬了一口。

「好吃嗎?」楚陌耍寶似的問,可明明,這饅頭是楚芊芊自己做的。

楚芊芊就道:「好吃。」

「我也覺得好好吃!」咬了一口,又喂楚芊芊一口。一個饅頭,就這麼被瓜分了。楚陌覺得,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饅頭了。

楚嫣的冰糖雪梨燉好了,楚芊芊拿了抹布去端小砂鍋,楚陌搶過抹佈道:「我幫你我幫你!」

「燙。」楚芊芊又把抹布拿了回來。

楚陌拍著胸脯,一本正經道:「我知道燙才幫你端啊!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要學會讓男人保護你才對嘛!」

楚芊芊一個沒忍住,笑了,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臉蛋,道:「你現在,充其量是個小男童,還算不得正兒八經的男人。」

「那怎麼樣才能叫男人?」楚陌不服氣地問。

腦海里閃過諸葛夜俊逸的眉眼,楚芊芊淡淡笑道:「等你長大了,就是男人了。」

楚嫣與沈氏梳洗完畢后,一家四口開開心心地用了早膳。

自從打開心結后,楚芊芊與沈氏的關係親密了許多。

楚芊芊放下筷子,嘴角粘了一點沫沫,沈氏用帕子輕輕擦去,並說道:「快出閣了,你少往外跑些,多在家中讀些《女則》、《女戒》。」

楚芊芊乖乖地應了聲「好」。

楚嫣四下一看,疑惑地問:「咦?姐姐,碧珠呢?今天沒看見她哦。」

楚嫣這麼一問,沈氏與楚陌也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碧珠走了又回來了,丹橘說她是去探望遠房親戚了,他們沒懷疑什麼,可為何又不見了呢?莫非又去探親了?

楚芊芊眨了眨眼,道:「我讓她去酒樓里幫忙了。」

「原來如此。」沈氏釋然地笑了笑,說道,「酒樓再怎麼說都是做生意的,放幾個自己人才比較放心。那丫頭跟了我們五年,知根知底,絕不會幹出那背主的事兒來!」

楚芊芊沒說話。

楚陌卻睜大了眼睛,一臉憧憬地問:「姐姐,你開了酒樓呀?在哪裏開的?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楚嫣喝完最後一口冰糖雪梨湯,軟軟地道:「我也想去。」

「你們是想出門溜達吧!」沈氏好笑地看了他們一眼。

孩子天性,關不住,楚家雖大,可到底不如外邊開闊。何況他們自入京以來,還沒怎麼在京城走動。

楚芊芊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帶你們去酒樓看看。」

「這……」想起林媽媽的事,沈氏擔憂地說道,「外頭人多嘈雜,萬一他們又給闖禍了怎麼辦?」

京里的人,隨便拉出一個都得罪不起啊。雖說女兒要做世子妃了,可到底是個漢家姑娘,不知多少喀什慶的貴族等着她犯錯兒呢,絕不能授人以柄。

「陌兒嫣兒不許胡鬧!你姐姐是去辦正事兒,又不是去玩!」沈氏低聲呵斥了幾句。

楚陌、楚嫣委屈得鼻子一酸,紅了眼睛。

楚芊芊彎了彎唇角,摸着他們腦袋道:「又大了一歲,還跟以前一樣哭鼻子,害不害臊?」

兩個人將頭垂得低低的,偷偷地互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眸子裏看到了促狹的意味。

沈氏又如何沒看出兩個小傢伙的小九九?真是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又好氣又好笑:「不許給姐姐惹禍,知道嗎?」

楚陌、楚嫣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不會不會!保證不會!」

不愧是龍鳳胎,講個話都能異口同聲。

「小姐,郡主使人過來了。」門外,丹橘突然稟報道。

楚芊芊道了句進來。

進來的是安素素的陪房,她給屋子裏的人行了禮,爾後將一個小匣子雙手呈給楚芊芊,畢恭畢敬地說道:「郡主知道大小姐要與世子爺結成連理了,打心眼兒里高興,便給大小姐備了一份嫁妝,禮輕情意重,還望大小姐不要嫌棄。」

沈氏一頭霧水,安素素那個一毛不拔的女人,怎麼會捨得給芊芊送嫁妝?

昨兒的事老太太下了封口令,沈氏壓根兒並不清楚安素素快要被她女兒給玩壞了,再一看這名僕婦的表情,似乎非常害怕芊芊,沈氏就更不明白了,芊芊那麼溫柔善良,你怕什麼呀?

僕婦何止怕?簡直就是恐懼,現在整個府里,大概除了沈氏、楚陌、楚嫣與丹橘,別的人,包括老爺在內,見了大小姐都恨不得繞道走了。

楚芊芊打開匣子看了看,首飾和銀票,還算豐厚,就不緊不慢地說道:「郡主的心意我收下了,你退下吧。」

阿彌陀佛,終於可以退下了,再多呆一會兒,她就要站不穩了!

僕婦逃一般地走掉了!

看着僕婦這般彷彿驚嚇的樣子,沈氏實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了嗎?」

楚芊芊沒做聲。

丹橘知道楚芊芊這人撒不了謊,就忙笑着說道:「沒事,沒事,大小姐不是要做世子妃了嗎?僕婦大概是怕一不小心衝撞了大小姐。」

沈氏想來想去,覺得這種解釋不無道理,便欣然接受了。

用完膳,丹橘伺候楚芊芊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裳,石青色曳地長裙,腰系銀色絲絛,上身着一件白底琵琶襟短襖,短襖的袖口、領口鑲了紫水晶,與裙裾的紫水晶交相呼應,再配上那支從曼娘手中買來的紫金青鸞釵,端的是國色天香。

「這釵真好看。」丹橘不知第幾次讚歎了,「要不是親眼看到你買,我都要以為是皇後娘娘送的年禮呢。」

紫金首飾,尋常人家沒的戴,即便戴了也是假的,府里的人,包括沈氏在內都以為她戴的是個假貨,是以,即便覺好看也沒怎麼誇讚。

楚芊芊彎了彎唇角,看向銅鏡中的自己。時至今日,再看向這張臉,她已經沒有當初那種陌生的感覺了,偶爾她會覺得,或許,她真的是楚芊芊:「嗯,挺好看,下次買首飾,再去她家。」

丹橘笑眯眯地道:「下次機會就多了咧,她家離咱們家挺近!」說的是雙方的鋪子。

穿戴整齊,又擦了點防凍的凝露,楚芊芊去往了明廳,那裏,小包子們都快等不及了。二人一個穿着寶藍色錦服、一個穿着粉紅色短襖長裙,手拉手、小大人一般的小模樣,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楚芊芊從青蘿手中接過正紅色小斗篷給二人穿上,隨後,一手牽着一個出了門。

沈氏猶自不放心,追着叮囑:「要聽姐姐的話,別亂跑,別惹事!尤其楚陌,你不許再沒禮貌了知道嗎?啊!夜壺!快帶上夜壺!」

楚陌的小臉瞬間漲紅了。

……

小包子們對繁華的印象還停留在逛縣城辦年貨那次,煙花鋪子、衣料鋪子、粉麵館、小吃攤……熱鬧得不得了,以為京城會跟那裏一樣熱鬧,來了才發現,我的天!哪裏熱鬧?根本人山人海哇!

「哇!姐姐你看!那是什麼?」楚陌迫不及待地挑開簾幕,指向一個擺着好多琉璃色、閃閃發光的小物件兒的攤子,興奮地問。

楚芊芊順勢看了看,說道:「那個啊,是糖藝,用糖做的動物和鮮花,想要嗎?」

楚陌驚呆了,這世上,竟有這麼神奇的糖啊!

「我要我要!」他點頭如搗蒜,又看向楚嫣,「嫣兒要嗎?」

楚嫣當然想要。

楚芊芊讓車夫停了馬車,爾後戴上淡青色幕籬,與丹橘一人牽着一個走向了糖藝攤子。

賣糖藝的是個精神奕奕的老爺爺,看見一名很有氣質的女子,帶着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並一名嬌俏可人的丫鬟來到他跟前,他有種被暖烘烘的陽光籠罩的感覺。

「夫人,小公子,小小姐,你們想要什麼樣兒的呀?」他笑容燦燦地問,又把楚芊芊認成孩子的母親了。

楚芊芊毫不介意,要了一個小猴子,又問丹橘要什麼。

丹橘知道這玩意兒就是看着漂亮,吃起來,遠不如大小姐的手藝,但春節圖個喜慶,她還是開開心心地要了一朵牡丹。

「小公子,小小姐,你們呢?」老爺爺看着挑來挑去幾乎要挑花眼的小包子們,問了一句。

他們其實全都想要啊,小猴子、小兔子、小鴿子……

還是楚嫣先開了口:「我跟姐姐一樣,要個小猴子吧。」

楚陌嘟了嘟唇,道:「那好,我也要個小猴子。」

三人,一人舉著一個小猴子走了。

在他們身後,路人議論開了。

「那是誰家的孩子?像年畫上的娃娃。」

「他們娘親也漂亮,你沒看她那手,跟玉雕一樣。」

……

一大早便碰見如此賞心悅目的人兒,心情,不自覺地變好許多,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笑容漸漸在人群里傳播開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開心,比如親王府,就堆滿了愁雲。

「還是不能醒嗎?」諸葛琰去如了個廁,歸來,又有一名郎中給姚汐診了脈,可這名郎中與之前的太醫、大夫、郎中們一樣,也是搖頭嘆氣。

郎中拱了拱手,道:「恕草民直言,單從脈象來看,姚小姐沒什麼大礙了,可為何遲遲不醒,草民……草民不知也無能為力。」

諸葛琰氣得一腳踢翻了凳子!

內侍給郎中使了個眼色,郎中背着醫藥箱告退。

內侍看着一連三個晚上沒合眼,憔悴得好似老了十歲的少年,心疼地說道:「王爺,聽奴才一句勸,歇會兒吧,啊?縱然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您這麼折騰啊!要是連您都病倒了,姚小姐就真的蘇醒無望了!」

諸葛琰跌坐在冒椅上,雙目發紅道:「我等了那麼多年才等到一個入京的機會,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她卻連我是她的誰都不知道就一病不起了。三德,你說,她會不會跟上次一樣……」

內侍趕忙打斷他的話:「不會不會!一定不會!大夫們看過了都說她好了,既然好了,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諸葛琰紅着眼眶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那她為什麼老是不醒?」

「這……」內侍犯難了。

人,不怕生病,只怕不知道生的是什麼病,因為不知道,所以無從下藥,更遑論根治了。

內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諸葛琰急得抓頭撓腮:「為什麼連死人都能復活,她一個大活人卻醒都醒不了?」

死人……復活?

對呀!他怎麼沒想到呢?

內侍睜大光彩重聚的眼睛,說道:「王爺,奴才想到一個人,或許,能治姚小姐的病!」

「誰?誰能治他?」古色古香的卧房內,張太爺一臉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小廝。

小廝撓頭笑道:「咱們昨兒是急糊塗了,連那麼關鍵的人物都沒想起來!」

張太爺皺着眉,疑惑不解。

小廝又道:「你只管想想,誰治好了太醫治不好的病,誰醫好了太醫醫不了的腿,又是誰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了四皇子!」

張太爺眉心一跳,對啊,他怎麼忘了那女子?

京都大街,風和日麗。

三個小猴子被成功幹掉的時候,馬車抵達了食香居。

幾人頂着因吃糖而變得格外紅潤的嘴唇跨過了門檻,瑋哥兒與阿義迎上來,看着少爺與四小姐來了,不免一驚,再一看他們幾個那彷彿被誰咬過的紅唇,嚇了一跳!

小主子們就算了,連丹橘這大姑娘也……

瑋哥兒、阿義不忍直視了。

丹橘抿了抿有些紅腫有些麻麻的嘴唇,訕訕地打了招呼。

這時,胡掌柜也出來了,與瑋哥兒、阿義一塊兒給楚芊芊行了禮,也與楚陌、楚嫣打了招呼。

楚陌、楚嫣好奇地看着富麗堂皇的酒樓,「哇哇」嘆出了聲。

「這麼漂亮的酒樓是我們的嗎?」楚陌驚喜地問。

楚芊芊點了點頭:「是,是我們的。」

楚陌歡喜地拍起了小手,又拉着妹妹左看看西坐坐,一樓耍完,又想上二樓。

胡掌柜眼神一閃,攔住了他們:「後院栽了一顆柚子樹,還養了一條阿福,少爺四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阿福是什麼?」楚陌眨巴著眸子問。

胡掌柜用餘光瞟了楚芊芊一眼,哄道:「一條黑色的小狗,很好玩兒的。」

兩個小包子一聽是小狗,連姐姐也不要了,就跟着胡掌柜跑了。

丹橘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楚芊芊轉過頭,看向瑋哥兒與阿義,問:「碧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瑋哥兒就道:「正在辦,應該再過幾天就有結果了。」

楚芊芊「嗯」了一聲,「你們忙你們的,我上書房坐坐。」

書房在樓上,是專門為她準備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她這兒,一把在胡掌柜那兒。

楚芊芊從荷包里取出鑰匙,打算開鎖,卻意外地發現,門並未上鎖。

楚芊芊沒多想,就那麼輕輕推開了門。

一開,就看見軟榻上躺着一個人。

是個男人!

穿重紫錦服、戴紫金髮冠、身形健碩欣長的男人。

他背對着門的方向,她看不清他模樣,只覺那精美如玉的手隨意搭在腿上,被從窗子裏射進來的光,照得微微剔透、微微發亮。

聽到動靜,他緩緩側過身來,看清那站在門口的青衣少女后,一雙瀲灧的秋瞳,迅速流轉起柔和的波光來。

「你來了。」他勾了勾唇角,說。

楚芊芊摘下幕籬,略施了一禮:「世子倒是迅速,這麼快就找到這兒來了。」

諸葛夜笑了笑,不可置否。

他本就生得極美,卻因心性冷漠,又常年卧病,不喜言笑,這一笑,竟是比絕色美人還魅惑三分。

楚芊芊長睫輕顫,移開了視線,又走到窗邊關上了窗子:「你吹不得風,不該溜出來。」

諸葛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其實,他有想過,大婚前不要見得太頻繁了,免得叫人發現了之後閑言碎語。可當胡掌柜跑來告訴他,他昏迷不醒時,吃的東西不是碧珠做的,而是她做的時,他就怎麼也管不住自己的腿了。

緣分竟是那麼早,他現在才知道。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楚芊芊自詡淡定,也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了。

諸葛夜揚眉一笑:「吃了你做的東西,我好像再也吃不進去別人做的了。」

所以,他知道了,所以,嗯,胡掌柜當細作了。

該死的胡明!到底誰是你東家?

楚芊芊莞爾一笑:「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去做。」

諸葛夜拉過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不用,讓廚子做就好了。」下廚太辛苦,他可不想累着她。

「你不是說吃不進去別人做的了?」他挑事,在京城早不是什麼秘密了。

「本來是吃不進去的。不過……」頓了頓,他厚著臉皮道,「如果你陪我的話,我可以吃下任何難吃的東西。」

楚芊芊張了張嘴,無語。

半響后,才又說道:「那行,我讓他們去做。你別坐那兒了,窗子有縫,風總能透進來。」

「好。」他點頭,卻始終不動。

楚芊芊走了幾步,發覺他沒跟上來,困惑地問:「怎麼不過來?」

他垂眸,很無辜、很無可奈何、又很虛弱地說道:「我等你一個時辰了,我想,我可能已經吹太多冷風了,渾身無力,頭也疼。」

楚芊芊又走回去,探出手,摸上了他額頭,渾然沒察覺到他眼濃濃的、促狹的笑意。

隔得太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鈴蘭香。這香,如醉人的佳釀,入喉時清爽,下腹了卻能燃燒五臟。

諸葛夜只覺身子越來越燥熱了起來,呼吸也一點點急促了起來。

他動了動身子,想稍稍緩解一下這種從未有過的不適,誰料,因他坐着而她站着,且站得很近的緣故,這麼一動,他鼻尖,竟是輕輕貼上了她胸前……那最美好的溫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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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腹黑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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