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五章 例外

紫薇星域，三顆神陽間，地府大陸上空，眾殿閻羅走出，目光看着變化的星空，神色皆有感慨。

本以為滅掉了魔宮，人間便能恢復太平，沒想到，更大的災難會隨後降臨，百族亂世，天下大亂。

「就此分別吧」

神禁前，易軒渺抬手摘下臉上惡相面具，看着各殿閻羅，平靜道。

如今的情況，地府閻羅已不適合再出現世間，他們需要重新走回自己的道路了。

「後會有期」

一位位閻羅摘下面具，露出熟悉的面孔，互相告別一句，旋即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離去。

「暮師娘」

音兒看着身邊的女子，面露茫然，道，「我們去哪裏啊？」

「找你師父」

暮成雪平靜應了一句，目光看向界內方向，開口道。

同一時間，神機峰上，紅楓飄零，漫天火紅下，跪了三年的阿蠻緩緩起身，就在這一刻，九天之上，血雲匯聚，曠世大劫降臨，考驗修武者。

阿蠻目光看向天際，左手一握，身前，紫霄神劍顫鳴，剎那后，紫霄出鞘，霞光衝天。

玲瓏之心，玲瓏之劍，面臨人間第一劫，劍息瀰漫，絲毫不懼。

「這是？」

這一刻，星空各方，一位位異族第四境強者有感，紛紛望向神機峰方向。

第四境，而且是人類的氣息。

人族之中終於有第四境出現了嗎？

金曦城，曉月長安二樓，一襲銀灰大氅的曉月樓主站在窗前，看着遠方的神機峰，眸中感慨之色閃過。

神機，你的傳人沒有讓你失望，九天之上，你可以放心了。

百年之前，來自界內的知命侯打開遠古戰場，天地本源得以補充，百年之後，第一位邁入第四境的，竟也是界內之人，不得不說，那一片冥王凈土走出的人，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種因得果，知命侯當初的努力，也算得到回報了。

界內，神州大地，連綿萬里的山脈之中，重新提劍的素衣身影徹底與世隔絕，回歸凡塵，體會劍上本初。

秋風蕭瑟，落葉繽紛，飛落的秋葉中，素衣舞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劍上輕鳴，聲聲驚天動地。

第一年，一劈一劃一刺，簡簡單單，千錘百鍊。

漫天的落葉，被劍鋒切開，毫無拖泥帶水，簡單的劍，樸實無華，不帶任何雜質。

卸下重擔，劍回本初，純粹的劍，看上去與尋常武者再無差別，為劍而武，天下劍道。

一日一日，不分晝夜，風中的素衣，似乎不知疲倦，肆意揮舞着手中之劍。

劍上鳴動，一聲一聲，是渴望，是懷念，更是重新提劍的感激。

大瀑布前，燕親王靜靜地看着前方舞動的劍，眸中深處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欣慰。

百年前，大夏傾危，那位少年郎為了守護大夏而提劍，劍雖進展迅速，卻是太過沉重，斑駁雜陳。

百年後，百族亂世，昔日的少年郎已經長大，然而，天下卻已不是少年能夠撐起。

神州，依舊是原來的神州，只是，它現在需要更強大的守護者。

他若想繼續守護他珍惜的人，他的劍必須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觸及百族的王與皇。

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學會放下，將一切擔子全部放下。

秋去冬來，大雪漫天，大瀑布漸漸冰封，倒掛如鏡，美麗的讓人迷醉。

大瀑布前，雪花紛飛，劍者之劍，更添三分凌厲，身影如幻，劍氣如霜。

漫天舞動的劍，在大雪中縱橫，劍入瀑布，切開一道道平整的斷口，這一年，學劍入微，招招平凡。

第二年，春秋飛逝，劍氣起芒，天地間，劍聲驚耳，宛如奔雷，讓人心神顫慄。

飛鳥投林，受驚后旋即飛入高空，驚人的劍聲越來越刺耳，天地震顫，山川搖動。

第二年冬，劍聲漸止，冬雷停歇，鳥獸歸巢。

第三年……

第四年……

一年一年，時光過得如此之快，劍者手中的劍，亦越來越快，漸漸地，看不清，分不明。

第十年，劍者身形漸漸緩下，一身劍意也收斂大半，劍招無常，似是忘了十年所學。

大瀑布前，燕親王身旁劍架中，青劍顫動，感受到前方劍者之劍，請命出鞘。

感受到青劍之息，燕親王目光移過，平靜道，「再等等，現在還不到時候。」

青劍聞言，劍鳴漸漸停止，恢復平靜。

第十三年，知命周身，劍動時毫無聲息，劍雖動，卻仿若隱於天地間，整個山川中，除了大瀑布聲和鳥獸嘶吼聲，再無任何動靜。

這一年，青劍再鳴，卻又一次被燕親王壓下。

第十五年，萬物逢春的季節，萬物開解，大瀑布轟隆墜下，震耳欲聾。

驚見素衣掠過，一劍揮過，天瀑逆流，直衝九天。

這一年，劍者周身，劍息繚繞，扣想劍者心門，劍者卻是依舊無法聽到。

第十八年，又是三年過去，劍息瀰漫整個山川大脈，劍者似乎感受了絲毫，舞劍時，眸中總是有着茫然，聽不清，道不明。

相隔不遠，燕親王臉上漸漸有了凝色，百年前，他無法聽到劍息，因為他的心，太亂，如今，這個機會再次擺在他面前，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年，兩年，自這一年起，寧辰臉上的茫然越來越濃，忘卻了過去，一心沉於劍中，醉心劍道。

不知不覺，又是五年時光，第二十三年，青山已改，山川大河間，猛獸奔騰，時常出沒。

然而，大瀑布卻是沒有任何猛獸敢於靠近，天地間瀰漫的劍息越來越強大，宛如一座天然屏障，將萬獸都擋在了千丈外。

「十年了」

燕親王看着前者周身繚繞的劍息，眸中凝色越來越重，從第十五個年頭他便已經能感受到一絲劍息，整整十年過去，他卻是依舊無法真正聽清楚。

比起阿蠻，他的資質確實相差甚多，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這二十五年的努力，將會徹底白費。

修行，他的天賦欠缺太多，他唯一擅長的唯有劍，若劍上之道，他都無法走到極致，那未來第四境，他將毫無可能邁入。

第二十八年冬，大瀑布前，素衣身影漸漸停下，目光看着前方瀑布，一站便是整個冬季。

不遠處，燕親王靜靜地看着眼前年輕人，心中輕輕一嘆，武道、劍道，天賦終究不可或缺，十三年了，實在太久了。

遠方，輪椅壓過枯枝的吱呀聲響起，飄零的風雪中，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女出現，坐於輪椅上，神色卻是淡然恬靜，宛如神女臨凡，不似紅塵女子。

少女身旁，一位白衣身影靜靜跟隨，面容清秀，書生模樣，氣息內斂，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武者氣息。

大瀑布前，燕親王感受到遠方走來的兩人，目光移過，平靜道，「稍等。」

「二十八年了，如今百族亂世，天下需要先生的力量來震懾百族，還望先生大局為重。」

輪椅上，孔雀看着前方王者，開口道。

「稍等」

燕親王絲毫不為所動，再次道。

孔雀聞言，柳眉輕皺，道，「先生，已經二十八年過去，您心中應該清楚，此事早已成了定局，還請先生早做決斷。」

「本王說，稍等！」

大瀑布前，燕親王眸中冷意閃過，寒聲道。

王者動怒，漫天風雪頓時一滯，整個天地瞬間靜止，宛如冰封。

片刻后，風雪再次飄零，天地恢復如初，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輪椅旁，公子小白神色微凝，伸手按住孔雀的肩膀，阻止了其繼續說下去。

「燕兄，還需要多久？」

公子小白看着前方王者，正色問道。

燕親王目光移過，看向大瀑布前的年輕身影，許久后，眸中露出一抹感慨，道，「三個月。」

「好」

公子小白點頭，道，「那我們便再等三個月。」

輪椅上，孔雀也移過目光，靜靜地盯着瀑布前的身影，美麗的眸子中並沒有什麼偏見或異常。

此人，她了解的已經足夠多，以凡人之資打破了一重一重阻礙，站在人間武道的巔峰，這樣的意志，的確少有人能夠企及。

她給予他足夠的尊重，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認可他。

天賦、努力還有成就，很多時候並不對等，不邁入第四境，他便沒有資格在這百族亂世中站住腳步，雖然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瀑布前，公子小白一步步走上前，站王者身旁，目光看着前方，開口道，「此人，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燕親王沒有說話，然而，無言的態度，已然表明一切。

「燕兄，你應該知道，如今百族亂世，強者輩出，每耽擱一刻，禍亂便更嚴重一分，比起天下蒼生，一人的得失，有的時候，真的不再重要。」公子小白正色道。

燕親王目光收回，看着身邊人，神色平靜道，「天下蒼生如何，本王不知道，本王之所以答應會助你們一臂之力，是因為你們相助了界內，但，凡事皆有例外，此人便是那個例外，比起他，天下蒼生的安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