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西佛故土

北蒙帝王親至，成為大夏當下最重要的事，皇朝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相反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對於這一次北蒙帝王來訪，長孫十分重視，在這個時候，多一個朋友與多一個敵人，對於大夏來說，天差地別。

北蒙使團人數眾多，不可能全都安排在侯府，明月帶着一些重要的人留了下來，其餘人則由鴻臚卿安排，進入了禮賓院。

楊鴻沒有來侯府，也不會來，當初，軍師提前數月逝去，與知命侯脫不了干係，即便兩朝止戰，他們依舊是敵非友。

對於楊鴻的選擇，寧辰什麼也沒有說，有些人註定一生都成不了朋友，他和楊鴻便是如此。

生前相爭幾何多，身後恩怨盡消散，凡聆月放下了，放不下的，只有活着的人。

這也是天下人，為何永遠都及不上那位曾在神州歷史上畫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女子，或許，這樣的女子太過驚艷，連天都嫉妒，才會只給她短短的二十餘年生命。

舟車勞頓的北蒙使團進入禮賓院后，短暫的休息了兩日，洗去一身風塵，準備與大夏正式交涉。

接待外賓之事，有九卿中的鴻臚卿處理，寧辰並不想多插手，一般來說，一朝帝王不可能前往他朝，明月既親自前來，定然是有了解決不了的麻煩。

身在他朝，明月身邊的護衛更加嚴密，侯府東廂被圓刀禁衛一層又一層的護住，即便寧辰想單獨見一次，也不是那麼容易。

圓刀禁衛中，有一位先天，隱藏的很深，寧辰也只是隱約察覺到，卻沒有找到究竟是誰，每個皇朝都有自己的底蘊，不可能全部視於人前。

一連三天，侯府東廂都沒有任何動靜，三日後，大夏正華殿長孫會見北蒙帝王，時隔近五年後，兩朝地位最高的兩人再相見，立場已然不同。

昔日，明月是人質身份，被寧辰拐到大夏，實質上，生死並不在自己掌握中，如今，昔日的小女孩長大，君臨天下，已擁有了和長孫平起平坐的能力。

明月念恩，不過，在皇朝的利益之前，也分毫不讓，與長孫認真談判。

北蒙缺糧和藥草，大夏缺馬，各補所需，在這戰亂時代，唯有壯大自己，才能最好的自保方法。

就在雙方就戰馬問題僵持不下時，北蒙使臣隊伍中，一位年輕人走出，眸中帶着一絲桀驁，開口道，「陛下，微臣有一個請求，不知當不當講」

看到出列之人，明月眉頭一皺，道，「說」

狄江嘴角微彎，冷笑道，「微臣素聞大夏以儒治國，人才濟濟，微臣雖不才，也想見識一下」

一語甫落，滿殿皆震，一個個大夏臣子神色都不是太好看，儒門之亂，已成為大夏掩不去的痛，眼前北蒙臣子的話，無疑是在揭大夏的傷疤。

明月臉色當時就冷了下來，她這一次前來，是為了和大夏結盟，而不是結怨，這個狄江，太大膽了。

席上，寧辰靜靜地坐在那裏，喝着杯中酒，對於這些事沒有太大興趣，他出席，就是為了湊個人數，以免被長孫罵。

就在明月要喝退狄江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楊鴻終於開口，平淡道，「狄江的話，也有道理，既然這樣，就比試一下吧，大夏若勝，所有條件就以你們為準，若北蒙勝，吾皇所提的任何要求，你們便不得再任何多言」

楊鴻開口，明月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楊侯與北蒙有功，她也要給幾分面子。

「怎麼比」長孫眉頭微微皺起，道。

「文一場，武一場，至於第三場，應該沒有必要了」

說完，楊鴻看了一眼方才開口的臣子，冷漠道，「狄江，這第一場你來比，若是輸了，就不用回去了」

「定不辱使命」

狄江抱拳一禮，目露傲色道。

北蒙一方已經出招，大夏自然也不能示弱，長孫目光掃下，看到明顯沒有什麼興緻的寧辰，也就不勉強，另選了一人。

「鴻臚卿」長孫看向九卿之一的鴻臚卿，開口道，「你來吧」

九卿之中，除了已死在儒門叛亂中的光祿卿，便數鴻臚卿的文采最好，應付北蒙的這個年輕人，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是」鴻臚卿出列，恭敬一禮，應下長孫之令。

「詩詞曲賦，請任選」狄江倨傲道。

「既然閣下……」

就在鴻臚卿開口之時，座席間，一直靜靜飲酒的寧辰突然神色一震，看向皇宮之外。

「寧辰，來書院一趟」

蒼老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沙啞而又疲憊，相隔千里，亦不能阻，世上能做到此，唯有一人，夫子！

聽到夫子傳召，寧辰立刻起身，向長孫行了一禮，也來不及多解釋，便在眾目睽睽下離去。

夫子傳召，應是有極為重要的事，這裏有長孫應付，足夠了。

書院，夫子靜立，看着東方的荒城，開口道，「暮白，借劍一用」

話聲落，荒城劍池中，混沌劍胎劇烈顫抖，下一刻，化為一道流光朝着天蒼書院方向飛去。

劍池前，暮白雙眼看向書院，一直以來，平靜的眸子也終於露出一抹波動，好強的浩然正氣。

「無之卷出世了」

看到迅速出現在書院的素白身影，夫子沒有說任何廢話，直言道。

聞言，寧辰神色一震，片刻之後，回神道，「在哪裏？」

「西佛故土」夫子看着遙遠的西方，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滄桑之色，沙啞道。

聽到這四個字，寧辰臉上當時就變了，這不是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地方嗎？

話未出口，遠方，兩道身影倚倚而來，一前一後，一者尊貴不凡，一者嬌俏動人，正是燕親王和阿蠻。

看到兩人前來，寧辰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太對。

「阿蠻，時間不多，好好珍惜」

燕親王平靜地說了一句，旋即走到一旁，將時間留給兩人。

阿蠻點了點頭，放下背後劍架，走到寧辰身前，輕輕將眼前之人抱住。

「記得想我」

緊貼的心，每一聲心跳都清晰異常，寧辰心中閃過一抹恐慌，用力地將懷中的人緊緊抱住，生怕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為什麼？」

寧辰抬起頭，看着夫子，質問道。

大夏知命侯心智超凡，天下皆知，怎會看不出夫子的意思，去西佛故土者，夫子選中了燕親王和阿蠻，但是，他想不明白，為何會有阿蠻。

「未來整個東域神州都會面臨大劫，無之卷必不可缺，西佛故土強者如雲，要得到無之卷，至少也也要三災境的頂上強者」說到這裏，夫子看了一眼兩人，輕嘆道，「你們二人是世間唯一心脈相通之人，必須要有一人一同前去，否則無之卷就算能夠得到，也無法傳回」

寧辰緊緊地抱着懷裏的人，心如刀絞，又是神州安危，為了所謂的神州安危，就一定非要讓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嗎，那他守護這天下，還有何用。

知命本無情，是長孫，阿蠻，夏子衣等人，讓其漸漸有了牽掛，一生奔波，從不後悔。

但是，今日，阿蠻也要離去，讓知命疲憊的心，感受到最大的惶恐，這一別，是否還有相見之日，誰又能知。

蠻朝皇宮，蠻王站在王座前，看著書院的方向，王者威嚴的臉上也露出一抹傷感，若他日神州真有大劫，那西佛故土或許會是最後一片凈土。

王者，慈父，這一刻再難分清，為了女兒安危，寧願舍了這份天倫之情，只期望阿蠻能一生平安。

「道魁，出手吧」

時間從不等人，夫子道了一聲，旋即一步走上前，周身浩然正氣涌動而出，手中混沌劍胎剎那間生了變化，凌厲的鋒芒現世，光耀世間。

在夫子手中，開鋒的神兵，鋒銳無雙，這一刻，甚至超越了鎏金羽鎩的鋒芒，讓劍上空間大片大片崩塌開來。

與此同時，祁周山脈，饕餮腹中，道魁手一揮，一口劍琴出現，琴弦撥動，一道震驚天地的劍光從祁周山脈飛出，朝着天蒼書院飛來。

千年以來，儒門，道門天下第一人，同時出手，雙劍光華匯聚，儒道無盡歲月的氣運加催，堅不可破的空間壁壘應聲崩碎，出現短暫破綻。

「阿蠻，走了」

燕親王招呼了一句，雙眼最後看了一眼神州大地，旋即邁步走入其中。

「你要好好的」

阿蠻輕輕推開身前之人，忍着眸中淚水展顏一笑，轉身離去。

相見時難別亦難，轉身的剎那，兩滴淚水無聲滑落，離別之痛，苦心自知。

寧辰伸出手想要攔，這一刻，卻不知為何去攔，留下她，一同面對未來的劫難嗎？

消失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抬起的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寒風拂過，無聲的素衣武侯，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等些什麼，或者，還是在奢望着什麼。

荒城之中，暮白看着離去的大夏傳奇，心中遺憾一嘆，沒想到，直到最後，他們都沒有機會正式交手一次。

這樣的對手，此生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