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第266章 聽話不動有糖吃

266.第266章 聽話不動有糖吃

遠處的黑點一個個猥瑣地往這裏爬著,利用石塊,利用坑窪,利用灌木,滑溜得像是一大片泥鰍。

金疤拉的兩挺捷克式機槍也響了,朝着小高這裏洋洋洒洒天女散花,二三百米距離間,一些步槍也開始響了,有的敵人只是悶頭爬,有的是邊爬邊打,有的直接停下來打,亂糟糟的無意間,進攻的隊形逐漸鬆散開來,傷亡率終於下降。

雖然武器參差有別,大部分山匪的射擊基本靠蒙,但是人多密度大,幾輪彈雨下來,小高地上的九排開始出現傷亡,兩個頭部被流彈擊中,一個沒了耳朵,附近的戰士正跪在泥里在用又濕又髒的紗布在給他拚命纏。

噼里啪啦到處都是子彈入泥聲,再次打空彈倉的胡義順勢坐進掩體的泥水中,一邊往槍膛里壓進一排子彈,一邊吆喝:「騾子,壓制機槍!壓制機槍!」

話音才落,只聽得附近噹啷一聲金屬脆響。這聲音聽得正在悶頭壓子彈的胡義心裏突地一涼,那是子彈擊中鋼盔的聲音!

下意識抬頭慌張喊:「丫頭!」

「嗯?」小丫頭正背靠着泥壁坐在戰壕里,扣著泥乎乎的鋼盔費力地拉槍栓,因為她槍栓拉得慢,所以每次開出一槍后都會老老實實縮回來,而不像普通戰士那樣持續在射擊位上,同時這也是胡義逼着她養成的習慣。此刻聽到胡義叫她,正納悶地抬起一張泥污小臉看。

不是丫頭中彈,胡義這才喘出一口大氣,身後另一邊突然傳來羅富貴的嚷嚷聲:「哎呀我去他個姥姥!」

這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只有丫頭戴鋼盔,上次在炮樓里撤進山後,騾子這怕死鬼也開始整天背着個鋼盔,戰鬥開始后他就扣那熊頭上了。

回頭往那邊看看,羅富貴已經撇下機槍,正坐在泥里撿起掉落的鋼盔,瞪着大眼驚訝地看劃過鋼盔邊緣那條彈痕,一邊嘀咕:「沒白戴着,不累贅,絕對不累贅……」

「發什麼愣,我讓你壓制機槍!」

「你不得容我壓壓驚嗎?」彈雨一陣陣飛過頭頂,那頭熊倒出了鋼盔中的泥水,重新扣在頭上,不情願地爬向射擊位。

胡義將子彈壓好,拉栓上膛,然後跪姿起身探出頭來,舉槍上肩,選中了一個目標開始瞄著,還未擊發,突然又傳來噹啷一聲響。

明明覺得聲音仍然是來自騾子那位置,卻下意識還要往另一邊的小丫頭那位置看,不看不放心。

果然,小丫頭正趴在胸牆后,專心致志地眯着眼往外瞄。腦後又是羅富貴的聲音響起:「這他姥姥的不能打了!老子要換地方!必須換地方!」

羅富貴驚慌地嚷嚷着,一手提起機槍,一手撈起再次被打掉的鋼盔,貓下熊腰準備跑向一班戰壕。

經過胡義身邊的時候被胡義一把扯住,拽得羅富貴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摔進掩體下的泥水中。

「哎呀我……胡老大,你攔我幹啥?」

先是鋼盔被擊中,再次探頭再次被擊中,事情真會這麼巧么?流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兩次擊中同一個目標?這該說是騾子的運氣好到成神?還是爛到必須下地獄?

胡義沒說話,一把撿起羅富貴的鋼盔拿在手裏仔細瞧,側邊一條子彈划痕,頂端一條子彈划痕,都是擦過。把鋼盔端正了從頂部往下看,兩條划痕是平行的,說明兩次擊中鋼盔的子彈是來自同一方向。

這一瞬間,胡義的腦海中閃過了兩件事。第一,土匪裏面有好手,他的目的就是要九排的機槍啞火,如果不是騾子這個怕死鬼戴了鋼盔,現在的機槍手應該兩次換人了。第二,讓丫頭戴鋼盔真的是明智決定么?像現在這種沒有隱蔽的陣地戰,鋼盔是不是會讓她成為顯眼目標?不過這件事只能以後再說,第一個想法才是緊要。

「給我趴回去,就照着剛才的射擊方向和姿勢,快點!」

「啥?再不換地方我得見閻王了!」羅富貴覺得胡義肯定犯病了。

「別廢話,用不着你露頭打,現在就過去照着剛才的姿勢恢復!」

這時不遠處的戰壕里,一個一班戰士剛剛被一顆子彈爆了頭,軟趴趴地出溜回戰壕里,無聲無息歪倒,被戰壕底部的泥水淹沒了大半張臉,讓那附近的渾濁都變了顏色。

羅富貴重新戴了鋼盔,照着剛才中彈時的姿勢趴好,胡義蹲在他身邊,順着鋼盔上的兩條彈痕走向,將視線延伸出去,停駐在一片區域。

只能確定是右翼幾十米寬的一片範圍,那一段里起碼有幾十個或爬或射擊的敵人,概略的線索只能確定這些,如何分辨哪個是那使槍的好手?沒法分辨!

胡義牙疼了,這感覺很噁心,現在懷疑傷亡這幾個全都是那一個傢伙乾的也不無可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匪多了,出這麼一個奇葩好搶手也不稀奇。但是這一個禍害就可能毀了九排決定戰局!

先朝另一邊喊:「丫頭,你別打了!給我在掩體后老老實實獃著。」然後大聲對戰壕那邊命令:「都給我注意!右翼向左五十米範圍里有個扎手的,給我擊中火力先敲那裏!」

幾十分之一的可能,寧可靠蒙也得先照顧那一片範圍了,寧可讓中路和左翼的敵人繼續接近也得先壓制右邊那個禍害。既然是要矇著打,原本想等到關鍵時刻才用的擲彈筒現在也得用了。

「李響,別挖了,把最後一顆化學彈打到我說的那位置去!現在就打!」

「排長,下着雨,化學彈沒用!」李響發現排長的臉色極不好,加入九班以來第一次見到胡義的臉色這麼差。

「那就把你帶着的榴彈都給我轟出去!轟死他個催命鬼!」聲音里有焦急,也有憤怒。

李響撇下手裏的工兵鍬,拽了正在掄鎬頭的吳石頭一把,然後摘下背後的擲彈筒開始在泥里架設。

一把推開了羅富貴,扯過機槍擺上了射擊台。

「狐狸,望遠鏡給我。」聽明白了情況的小丫頭這時貓腰溜了過來。

「告訴你老實獃著沒聽見嗎?」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沒說話,這是狐狸第一次朝她吼,但是她沒覺得委屈,倔強地補充道:「總要有人觀察射擊效果吧!等你們打完了,我只看一眼,有你機槍響,輪得到我挨打嗎?不給我望遠鏡我也照樣看!」

嘭——第一顆榴彈從身後發射了,吳石頭扯開第二顆的保險,開始第二次裝填。

胡義終於冷靜了一點,永遠也捨不得把她看成個兵,可是身處槍林彈雨的陣地上又怎麼可能不是個兵。眼下已經沒時間再和這個倔丫頭扯淡了,明知她要望遠鏡想幹什麼,仍然把望遠鏡摘了下來,恢復為平淡語氣:「如果我的機槍停了,你就過來,看看我是不是需要包紮,行么?」

小手一把奪瞭望遠鏡,掉頭就跑,同時回答:「做夢吧你!」

機槍開始響了,小丫頭一手攥著望遠鏡,一手抄住了自己那條三八大蓋的槍口,拖着步槍,走在戰壕的泥濘里,槍托拖在身後的泥水中,偶爾被滑過的石塊掛得嘩啦啦響。

到了自認為不錯的位置停下,連爬帶滑,裹滿泥污的嬌小身軀費力地挪上了胸牆,然後把步槍扯上來擺一邊,小心翼翼探出頭,架上望遠鏡。

漸漸調焦到清晰,看到一顆榴彈剛剛爆炸過,揚起的泥水正在嘩啦啦四處落;看到了被機槍和一班的步槍壓制的那些泥葫蘆驚慌地四處爬著,躲避著。

幾十米寬的範圍,目標有幾十個,個個都是泥葫蘆正在連藏帶躲,其中有一個好槍法。在大家眼裏,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即便是胡義這個老兵油子也只能做到確定目標的大概範圍,而無法確定目標人,只能不甘心地對這一區域狂砸火力。

小丫頭靜下心來用望遠鏡仔細看着,推己及人,目標肯定不是四處亂爬的,他現在一定躲著,狐狸的機槍雖然兇悍地進行着點射,中彈的人裏面絕對沒有目標。李響的擲彈筒更不用指望,那麼大片範圍,榴彈總共才十幾顆,全放出去才能覆蓋多大地方,蒙中的幾率微乎其微。什麼時候機槍停了,擲彈筒也停了,他才會重新露頭。

既然槍法好,肯定不是前面的,只要距離夠了,他需要的只是目視距離和子彈的距離,多遠能看清這個陣地,他就在多遠。

既然槍法好,肯定不是把爛槍,之前已經看了幾個犧牲戰士軀體上的彈孔,很不巧,入孔出孔都偏小,就和自己這三八大蓋打中敵人的效果一樣。如果對面的敵人都是鬼子的話,這個就不算線索了,偏偏這些山匪手裏三八大蓋極少,唯一的難題是距離不近,想分辨出他們手裏的槍很難,即使用瞭望遠鏡,看得也費勁,只能分辨出一些特徵明顯的,比如粗槍口的老套筒,鳥銃,短槍自然不必說。

小丫頭將目標範圍鎖定在幾十米寬的后線,那裏有十幾個目標,到處慌張亂爬的被排除了,還有十來個,正在隱蔽著躲避九排的彈雨,時而探頭觀察幾眼又猥瑣起來,細節並不清晰。

打空了第二個彈夾的機槍停了,十四次爆炸后,榴彈也被李響轟光了。那些猥瑣目標才重新露臉,一個個擺上槍來。

短槍,不是。朝前面人擺手,似乎催促前進的,不是。到現在仍然不敢露頭的,不是。一個個的仔細辨認著,一個個被小丫頭排除著,最後剩下了四個嫌疑人,成為望遠鏡里的重點關注目標。鏡頭在這四個人之間快速來回切換著,試圖確認哪一支是三八大蓋,但是徒勞,沒有更多細節可分辨。

八九不離十,一槍是打,四槍也是打,姑奶奶我才是好槍法!現在才發現,望遠鏡這東西不僅好看,還好用啊?他一個破排長整天掛着太浪費了!

於是那支三八大蓋被小手扯過來,在泥里架穩,槍托抵住了小肩膀,一雙漂亮大眼消失在槍機后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老神在在的眯縫著。

嘿嘿,聽話不動有糖吃!啪——

隨着小心眼裏得意地嘀咕后,一聲槍響加入了射擊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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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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