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第397章 情非得已

397.第397章 情非得已

眼看着有四個手下消失在酒站西側河岸,枯枝黃草后瞪眼觀察的六連長興奮得一拳捶在面前的泥土中:「我說,瞧見沒有?過去了嘿!」

六連副也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瞧著:「哥哥果然好手段哪!」

「李有德這個陰王八,把咱們派這來擺明了是要坑咱們!不打咱就是抗命,打咱就得傷筋動骨,他可料不到,咱也有兩把刷子,是不是?現在咱就等著,看他們幾個炸了土八路的王八殼,一波衝進去放火,戰鬥結束!」

「哥哥是頭功,小弟只有助威的份兒。」

「哈哈哈……」

「哥哥留神,莫要放聲!」

突突突突突突……風在呼嘯土在跳,一片機槍彈雨劈頭蓋臉灑過來,嚇得六連長差點被他自己的浪笑給嗆死,掉了帽子撇了槍,一頭拱在沙土中,滿嘴泥。

……

四個偽軍佝僂在酒站西側的低處河岸,驚魂未定喘著大氣,出來的時候是十個,一個尿了褲子躺在來路上裝死,另外五個全讓重機槍給收割了。就戰術而言,到目前為止,他們這個突擊組的行動算是成功的。

一個偽軍最先從恐懼中緩過來,半躺着蹬開了那具滾落下來的同僚屍體,正了正帽子,朝西看,西側河岸低洼的弧度並不大,幾十米之後就恢復為陡峭,如果順着水邊往西撤離的話,爬出幾十米就可能挨打。

「他嗎的,沒有退路,跑不了了。」

「跑?連長讓咱過來是炸碉堡的!」另一個偽軍是個實誠人。

「他怎麼不讓他身邊那些廢物過來炸呢?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炮灰送死鬼,你還真把你自己當個人看了!」

第三個偽軍拽出顆手榴彈來:「說啥都沒用了,干吧!」話畢他翻過身,趴着河岸向東探了探頭,六七十米遠,那個大墳包一樣的碉堡正在朝北方樹林囂張地噴吐着火舌。

已經知道碉堡的東西兩側也有觀察射擊窗口,所以從這位置接近過去很可能還是被收割,攥着手榴彈的偽軍放棄了匍匐接近的冒險想法,半站起身,掄圓了胳膊將手榴彈狠狠拋出。

啪——啪——

面對西側這邊的觀察孔內響起了兩次三八大蓋的射擊聲,在投彈人的身前先後濺起兩點土花。偽軍當場后摔回來,一身冷汗:「我X,還是太遠了!」

轟——手榴彈在碉堡附近爆炸,掀起塵煙大片。

「缺心眼的,你也不看看那碉堡多厚?就算不遠,你扔不進裏邊去都白搭。作死吧你!」

「那咋辦?」

「順着水邊抄南繞,進裏邊去,看能不能繞碉堡後頭。」

總算有了個靠譜點的主意,四個偽軍當即都爬起來,順着水邊低處小心翼翼向南爬。

……

石屋頂上用現成的沙袋圍擺了一圈,四個九連戰士加一個指導員,五個人在石屋上頭,半跪在沙包掩體后。

位置高,則不受低矮灌木干擾視線,雖然碉堡和酒站之間有一小片樹林,現在樹葉差不多落盡,基本能看得到,而東西兩側的河岸也有些樹木遮擋,視線也不算太好。

提前得知西側河岸竄進了四個敵人,有了心理準備和重點照顧方向,這四個敵人的動靜很快被發現了。

「指導員,他們應該在那!我剛看到露帽子了!」

沙包后的秦優趕緊把鋼盔推得再高些,瞪眼朝西面幾十米遠的河岸那裏瞅了一會,沒轍!

水邊那位置還是低,又隔着些樹榦,這石屋上頭知道那裏有人也打不著,除非等著敵人主動爬上來。

「有手榴彈沒有?誰跟我摸過去!」秦優問身邊的四個戰士。

一個戰士拍了拍腰間鼓囊囊的子彈盒:「咱現在窮得除了友坂步槍彈之外啥都沒有!」

「呃……那你現在趕緊去把騾子那挺捷克式給我拎上來!」

「捷克式?三八大蓋打不著的地方……捷克式也打不著啊?再說子彈只有兩個半彈夾。」

「以後你還想不想入黨了?」

「我這就去!」

不久,戰士拎着一挺捷克式機槍重新爬上了石屋掩體,秦優命令他把那沒裝滿的半彈夾裝上機槍,當場朝偽軍藏匿的位置打空。

噠噠噠……清脆的捷克式機槍聲連續響了半梭子。隨後,響起秦優放大的嗓門。

「水邊那四個聽着,你們是好樣的,只是……命苦了點!想繞碉堡後門,結果又撞上了我這個炮樓!咳……是苦了點!」

說到這裏,秦優縮下了頭,背靠着沙包在掩體后坐下,從兜里掏出煙來點。旁邊的四個戰士忍不住把目光挪開了準星,滿頭黑線歪瞧。碉堡里的重機槍也暫時停止了射擊,估計石成和李響正在傻咧咧對眼呢。

「要是你們還有退路回去,我都不說這話了。唉——圖個啥呢?能不能跟我說說?為的是鬼子?還是幫的李有德?咳咳……」

又抽了一口,煙香轉瞬被風帶走,秦優坐在掩體後繼續大聲說:「我是個土八路!就是個泥腿子!要不是鬼子來了,我現在還在家裏種地呢!咳……都說……人活着憑良心,良心……是個啥?能不能說……憑良心殺人?要不說……憑良心給人殺?要我說……還是種地簡單……春種秋忙,吃飯養娃,不用擔心遭雷劈。自古就說遭雷劈……可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雷劈過誰……一直盼啊,等著小鬼子遭雷劈,可是……這盼頭還不如個手榴彈呢……這叫個什麼世道……我呢……曾經有個娃……」

風在吹,煙灰在飛,那根煙捲兒已經燃掉了大半截,夾在粗糙臟污的兩根手指間,即將燙到了皮膚。秦優大聲地絮叨著,沒有主題,沒有中心思想,亂七八糟,東一榔頭西一錘,像是對風說話,又像是說給苦命的自己,沒完沒了。

好像是不久后,又好像是很久以後,西側河岸后突然傳出了回應:「這位大哥,你快別說了!俺們這就出來行不行?」

到這裏,秦優笑了,忽然覺得燙了手指,匆忙甩落煙頭,坐在掩體後仰高了頭:「不怕出來挨我的槍啊?」

「你趕緊把俺們斃了得了!」

稀里嘩啦——四支槍從河岸下拋了上來,四個偽軍根本沒舉手,直接站起來成了一排。

……

將近半個小時過去了,碉堡附近響過一次手榴彈,後來酒站裏頭有捷克式輕機槍連續射擊了半梭子,這之後再沒聽到別的大動靜。

六連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碉堡里這一挺重機槍就夠瘮人了,沒想到裏邊還有輕機槍!綜合情況看來,派去送命的突擊組完蛋了!

六連副見連長遲遲不吱聲,不得不主動打破沉默:「唉——八成是死在捷克式機槍底下了。這是怎麼話說的!」

「我說,你特么到底是那伙的?」

「哥哥,你看你急什麼,至於么?要我說,咱打不進去,還是撤吧!」

「老子白白折了十幾個,你特么說撤就撤?打不進這邊我打那邊,不還他一刀不是我的風格,繞過河去燒他村子行不行?」

「妙計!妙計!」六連副朝連長豎起大拇哥:「哥哥,您把話說到這份上,弟弟我要是再不出血就不好意思了。這回您看我的,怎樣?」

六連長瞅著連副的德行,心說正面戰鬥不見你放一個屁,現在要繞過去燒村子你倒來神了,搶功順帶撈東西,這活兒給你?做你娘的夢!

「用不着,畢竟你的人手不多,怎麼能讓你費心血。你帶你的人,就在這樹林里堵着他們的口子,我帶我的人去找位置過河。」

六連長帶着他的兩個排出了樹林繞道下游,手下人問連長,上游好像水更穩,為什麼繞下游?連長答:笨,在上游過河,萬一有個不慎,那就直接漂到八路的槍口下去了;下游過河,無論有什麼不測,大不了直接漂回窩!手下人無不讚歎連長英明。

連副帶着他的一個排留在樹林里喝西北風,手下人向連副請教看法,連副答:營長大人很可能要對六連開刀,連長怕掉帽子,而我,正等著戴他的帽子呢!手下人無不眼亮!

……

一座小坡半高不高,一對小辮兒在枯草后隨風飄搖。

一個精緻小巧的『曹長鏡』舉在小手裏,一雙漂亮大眼專註在望遠鏡后,不時跳動着兩片小眉毛。

鏡頭裏,偽軍們居然在用刺刀砍修小樹,或捆紮,或栓接了空水壺。

一頭熊懶洋洋爬了上來,湊在小丫頭身邊的枯草后:「這還有什麼可看的?我把機槍放這,送給他們兩梭子,然後咱們往北溜,齊活!」

望遠鏡繼續觀察著,小嘴卻開了口:「這麼遠你能打到個鬼啊?」

「管他打到什麼鬼?嚇得他們不敢過河就得了唄!」

「要讓他們過河!」

「丫頭,咱能不能不扯淡?」

曹長鏡終於放下了,羅富貴發現,風中那張小臉正在極其罕見地嚴肅著,不是平日裏嚇唬新兵那德行,也不是演戲耍心機,這份嚴肅里蘊含着對戰鬥的渴望,也蘊含着認真的冷靜。如果不是那兩個小辮兒真真切切在眼前晃,羅富貴會以為正在眼前觀察敵人的是胡老大!

這……可不是好兆頭!

這表情……曾經出現過一次,是當初伏擊『黑虎軍』之前!

「丫頭,你聽我說……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你還小,來日方長!就算不為別人想,也該想想胡老大,還有牛大叔!」

小紅纓慢慢轉過頭來,一雙大眼清澈得見底,看起來無邪得異常。

「騾子,你別勸我了。我的決心不會改!我希望你……勇敢點!」

「我……嗯?啥意思?」

「你要相信我,能掩護你!」

熊迷茫了,幾秒鐘后才開始凌亂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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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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