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隨意

第六百零四章 隨意

反思,常常是進步的誘因。

身為賭徒的李有才崇尚『運氣』二字,卻從不相信運氣,他認為今時今日的一切不是憑運氣得來,因為他的運氣一向不好,是個倒霉蛋,過去常為此抱怨,現在反而感到慶幸,是壞運氣造就了他。

關於惠子護士,他放棄了計劃;有些事情表面看起來簡單,其實很複雜;胡義被扣這件事李有才不敢草率處理,轉監至今李有才一次都沒過去見,因為猜不透趙大隊為什麼這樣做;下不了狠心讓惠子護士當炮灰,那就不得不開始考慮眼前的困境了。

可能性有三,一是趙大隊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藉機試探反應,因為胡義的面生而考慮展開調查。

第二種可能是這次抓到的八路俘虜供出了涉及胡義的情況,而胡義的偵緝隊身份來自李有才自己,所以趙大隊想把胡義和自己聯繫起來,一石二鳥。

第三種可能是過去的事情走漏了風聲,所以趙大隊盯上了自己,真正要被調查的目標是自己,胡義反而是被牽連的調查對象。

蜷躺在辦公椅里的李有才深深嘆了口氣,最陰險的『上策』才是最佳選擇,如果換做是胡義,他會對惠子護士動手么?女鬼子也是鬼子罷!

辦公室門忽然被敲響,隨即門開,兩個夥計抬着一面紙封的字匾進門,其中一個諂笑道:「李隊長,這是您訂的字,給您裱好了,這該掛哪?」

「掛哪?當然是本隊身後頭頂啊!」

但凡有辦公室的,當然得有幅字,什麼正大光明、天下為公、厚德載物等等等等,李有才前段時間心情『很好』,覺得自己的辦公室太冷,於是也決定佈置佈置,今天這幅字到貨了。

叮叮咣咣敲釘子的聲音響起來,走廊里經過的人不禁駐足在偵緝隊副大隊長辦公室門口,沒級別的探頭斜腦往裏看,有級別的蹭進門裏來參觀,那幅橫寬字匾被抬上了牆,四個大字遒勁有力筆鋒張揚,漂亮!

李有才倒背兩手看得很滿意,回頭問門口的參觀者們:「怎麼樣?」

不識字的傢伙們趕緊豎起大拇哥喊好,識字的拚命揉眼睛,生怕是看錯了:「這字……倒是寫的好!」

距離李有才辦公室沒多遠,趙大隊長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剛剛放下大煙槍,陶陶然眯縫了半天眼才把身體勉強坐正,懶洋洋問面前等待彙報工作的屬下:「怎麼樣?」

「為了避免遞消息,我把那傢伙關進了重犯單間。到現在為止,李隊副一次沒去看過,也沒再干涉。」

「這兩天他在幹什麼?」

「昨天中午他去了醉仙樓,還帶了個女人,是軍醫院的惠子小姐,後來的行蹤不確定。」

「不確定?我養你干屁吃的?」

「他騎的是摩托,我是自行車,真沒轍啊!不過我猜……孤男寡女還能幹什麼,他倆應該是搞上了吧?」說到這裏屬下忘我地一捶手:「可你說他倆怎麼能搞上呢?怎麼好事全讓他這賭鬼佔了呢?搞完了別動隊搞太君,天理難容吧!我恨不能手刃了他,我……」

「滾!」趙大隊重新抄起桌上的大煙槍。

「呃……是。是。」屬下夢醒般點點頭,臨到門口又回頭:「對了,他剛在他辦公室里掛上了一塊匾,您猜寫的什麼?」

「……」

「狼——狽——為——奸——」

趙大隊沒能再合上嘴,終於輪到他不能理解了。

……

午後的陽光安靜地灑滿了樹葉,在樹下仰望,當樹葉沙沙響起,那些繽紛的光隙便有了生命般晃,又像是飄,繽紛耀眼的飄。

一直以為這棵皂莢樹是孤獨的,因為它孤獨於水岸;現在終於明白,其實它已經愛上了河。

蔚藍下,河水,與岸畔的一棵樹,根本不是關於孤獨的風景,而是關於守護,關於依偎。

她站在樹下,靜靜望着河水,終於發現河水一直都是幸福着,祈盼著下一個雨季,與樹接近。

這不是她第一次奔跑在彈雨里,卻是她最努力奔跑的一次,不是害怕中彈,而是害怕身後的重機槍聲不肯停歇,他就是不肯停歇,逼着她耗盡畢生的力氣也不肯停歇,直到被無情的轟鳴湮沒,他自私至極!

她抄起豎於身側的中正步槍,扯動槍栓子彈上膛,槍托抵肩,射擊姿勢竟與他那麼像,很隨意。

槍聲銳利地撕破了寂靜,連續四次的清晰之後,中正步槍被她不舍地放下了,還有最後一顆子彈,被她留下在槍膛里。

然後淚水才奪目而出,流下她的白皙,仍然潔凈無痕,只是不停流,無痕。

她不知道誰才是河!誰在祈盼雨季!誰在恨雨季!

不知多久后,又一個身影出現在樹旁。

「是你開的槍?」

「是我。」她努力整理著表情,不回頭。

「如果你想練習射擊,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

「蘇青,有些話……我不得不說。關於這一次突圍……我考慮了很多,我也明白了很多。我……為了我們的神聖理想可以不惜一切,但我們也不知道明天有多遠,我是不是有明天……我的意思不是說悲觀,身為革命者我不想留有遺憾,能與你肩並肩在戰鬥中讓我覺得……很幸福……我是說……我不想沒有機會說……我喜歡你!」

明明已經學會了留下一顆子彈,明明已經把淚水流干,她卻彷彿中了一槍,再不能站立,只能扶着手邊豎立的中正步槍一寸寸滑坐下來,這支步槍是她最後的支撐。

她脆弱的背影給了表白者勇氣。

「其實我……我覺得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願意為了三連挺身而出,我知道你同時也是為我,你的一片心意……我懂!這足夠了!我能為此幸福一生!」

一陣微風,樹葉又再沙沙響起,仰望,耀眼的繽紛搖曳,逐漸模糊成一次次閃光,每一次閃光都是一次爆裂,像是一顆顆榴彈一次次擊中重機槍陣地,讓那挺固執的重機槍再也不能響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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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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