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重陽

第114章 重陽

九月九日重陽佳節。

一大早,群臣就聚集在祈年殿前。雖然今年的情況特殊,但陛下傳旨:這宮宴不能少。就由新晉丞相陸海樓主持大典。丑時三刻,梁王妃到場觀摩,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禮,禮畢,王妃命六部排宴。宴席結束后,陸丞相又率領群臣登高懷古。

禮畢,眾臣在乾清門前酒酣淋漓,一時間琴瑟喧囂,人聲鼎沸。直至傍晚日落西山,酒興闌珊才撤宴。雲纓早就乏了,但身為皇家的代言人,她撐著身子接見大臣。該賞賜的賞賜,該提攜的提攜。穩定下浮躁不安的人心。

晚歸之後,她收到了各國的上奏賀表。也虧君琰這些年的努力經營,邊疆的各國都被打服氣了。都對大陳俯首稱臣。所以這次逆太子叛亂,他們不敢趁火打劫。如今大局已定,他們還派遣了使者前來送上賀禮。

先是突厥,再是柔然,大月氏等國的使者接連上前朝賀。只見王妃娘娘著一襲九龍四鳳的大紅霞披,下飾彩色鋶蘇。目光點點,輕輕一掃,含威而不露。她賞賜寶物與各國來使。又發賜白銀兩千以資使節還邦路費,另賞絹帛數匹。

這些繁縟的禮節,君琰曾在行伍中教過她。湯恩和也提攜了不少。好歹沒有出錯。只是結束之後,實在有點累,就先回桃花塢休息了。

但剛出了宮門,卻遭到了刺客。

「有刺客!保護娘娘!」青龍大喊了一聲,瞬間打破了夜的靜謐。她正在轎子裏看着奏摺,聞言手一抖。被朱雀緊緊握住:「娘娘別擔心,我在這裏。」

「不行,我得看看。」

當她掀起車簾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是十幾個黑影與青龍等人互相纏鬥的場面:刺客的身手不俗。但是青龍的武功更為巧妙,上一招還是少林的拳法,下一招已然變成五禽拳法,不過兔起鶻落之間,已有數個黑衣人應聲倒地。

領頭的兩個刺客還在負隅頑抗。他們的黑衣已經被青龍的劍氣划傷,露出了真面目。雲纓認出來了——蕭陌的兩個貼身侍從,一個叫做白萍,一個叫做飛影。看樣子是來營救他們的主子來了,來得正好,她巴不得徹底剷除任何異己勢力。

「青龍,拿下。殺了也沒關係。」她冷冷吩咐道。

但是白萍忽然從袖中射出一物,青龍以為是暗器,極快地用劍刃格擋下。卻劃破了那枚飛彈的外殼,頓時騰起一片紫霧繚繞。

糟了!是*煙!朱雀趕緊捂住她的口鼻,但是周圍的侍衛全部中了招,撲通撲通地倒下了。青龍離得最近,猝不及防這個變故,已然吸入了迷煙中了招。這下周圍只剩下了朱雀一人護衛着她。朱雀極快地帶着她先逃離了迷煙籠罩之地,但是飛影和白萍很快就追了上來。沒辦法,朱雀只好回身迎戰,拔出了手中的劍。

「娘娘快走!」

絳紅劍影和兩道參差的銀白刀光交相輝映,一刀一劍都是殺機十足,稍不留神就會喪命。朱雀與對方二人纏鬥得香汗淋漓。刀風如雪,交手了百十招,朱雀最終還是落了下風。雲纓倒是想先走,但可不是說走就能走得了的。

飛影很快牽制住了朱雀,白萍追了上來。

她已經懷孕快七個月,行動十分不便,只逃了百來步,就走不動了。影影約約,感覺肚子裏的孩子在動。不早不晚,卻在這時候——她感受到了孩子的第一次胎動。但伴隨而來的不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悅,而是恐懼和害怕。

寶寶,別為難娘親。先,先忍忍……

她在心裏說,但是這一下變故,來不及逃走了。白萍攔住了她的去路,手中明晃晃的刀舉起……夜未央,星沉碧落,寒光乍起。更多人的腳步聲接踵而至,隱隱約約有雜亂地聲響傳來。但是,她閉上了雙眼,覺得這次逃不過一個「死」字了。

「砰——!」地一聲。接着晃蕩一聲像是擊飛了什麼。

「娘娘。」睜開眼,卻不是地獄。面前站着一個乞丐打扮的老人。卻是個瞎子。他一棒截斷了白萍即將架在她脖子上的劍。再從容地把手臂往前一攬,卻已經把身後偷襲的五個黑衣人打飛出去。白萍也被老乞丐的真氣震得後退十步。

「閣下是哪位高人?」白萍吃驚不已,這老人的武術簡直深不可測。但看他的雙目失明,卻是如何習得一身高超的武功?!

但云纓已經認出來了:這老乞丐是君琰的師父,在白螺鎮上他們有一面之緣。

「小丫頭不夠資格問。」

當然不夠資格問,她記得君琰說過,他的師父是江湖第一高手。但,這樣的人物,為什麼突然出現在皇宮?!這時候,保護她的桃源暗衛也匆匆趕來了。很快,白萍和飛影就伏誅了。她命令暗衛將兩人關押進天牢,聽候發落。

解決完了刺客問題,她才有空接待君琰的師父。

「師父,您來京城……」

「告訴你一件事情,信不信由你。」

當然得信,君琰的師父出現,肯定和君琰有關。於是斥退了左右,只留下朱雀一人:「師父,您是君琰的恩師,那也就是我的恩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只要您開口,我就信的您的話。假如師父有什麼要幫忙的,徒兒一定為您辦到。」

「哈哈,小姑娘嘴很甜啊。難怪小琰他喜歡你。」老乞丐開了口:「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現在在城外,你想不想見他?」

什麼?這,這是什麼意思?!幸福來得太快,簡直唬的人如處夢中。

她還傻傻的:「是……君琰嗎?」

「不是他還能有誰?」老乞丐和顏悅色道:「不過他還沒醒過來,已經五個月啦。你最好趁早去看看他,再醒不過來就只能去辦喪事了。」

前一秒還沉浸在幸福的汪洋大海中,后一秒,這話又把她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她不可置通道:「君,君琰他,他怎麼了?!」

「中了毒。那個叫做謝小寧的,在袖中藏了三枚毒針。兩枚打在他放在懷裏的小玉人像上。只有一枚刺進了體內。但只有一枚,也足以毒發身亡。只是小琰小的時候,當過葯人,嘗過各種毒,本身體質特殊,這才保住了一命。」

「但是,」老乞丐嘆了口氣:「這毒太狠了,即使要不了人的命,也讓他醒不過來。前段日子,我以為小琰他馬上就要死了,想等他死了后你來收屍。但是小琰撐過了五個月。我想大概是老天爺不願意收他。就喊你來收了他。」

什麼,君琰昏迷不醒?!

那個強大而溫柔的男子,她從來不覺得他什麼時候會倒下。此刻卻昏迷不醒?!

她愣了一會兒,跪了下來:「求求師父,你帶我去見君琰。不用明天,今晚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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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襲來,無邊無際的街道在兩邊延伸著。雲纓坐在馬車裏,透過帘子望着天——這是個多雲的夜晚,北斗七星一顆都看不到。

有打更人路過——「夜半三更,小心火燭!」鑼鼓咚咚鏘響了三聲。

她任性地要求今晚就去。沒有跟陸海樓打招呼,好在湯恩和那邊肯替她瞞着。還有羅文龍和景裕,她得確信了君琰的消息,才會告知二人。

馬車停在一個小莊子前。雲纓跟着老乞丐,在濃的化不開的夜色中走了一段,似乎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另一個世界。耳邊的蟲鳴聲漸漸歇去。她的腳步有些不穩,好在朱雀一直扶着她。青龍跟在身後,負責戒備自己的安全。

寂靜的夜,小莊子裏沒有哪家的燈火還亮着。雲纓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只能聞到風乾的鹹魚和鹹肉的味道遊盪在潮濕的空氣中。

老乞丐停在湖心小筑前,轉身立住,說:「到了。」

朱雀推門,雲纓從容自若地走了進去。裏面也是一片黑暗。她聞到淡淡悠遠的雪域藏香。點上燈,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卧榻上沉睡的男子赫然是他。此刻沒有權力的陰謀和滿腔仇恨哀怨,只有他沉睡的容顏,無憂無懼,亦是波瀾不驚。

富貴榮華是他,金戈鐵馬是他。驚鴻了歲月的風流是他。遺落的記憶里全是他。驀然回首,此時此刻她愛的人依舊是他。

鄭君琰。

她的指尖撫摸上他的臉龐,這張曾經咫尺距離,此刻卻彷彿遙隔天涯的臉。舒朗的眉眼——記憶中從來都對她柔情蜜意,只是因為他曾經將自己從人群中揪了出來。他說,一見鍾情一生難得一次,如果遇到了當然要珍惜。

但是她一見鍾情的對象不是他。

緊閉的薄唇——曾經吐露出多少次溫柔似水的情話。他喜歡看她開心地笑,所以盡量逗她,哄她。只是,很多事情不是語言就能夠解決隔閡的。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猜忌,只是彼此都驕傲的很,所以才把許多晦澀的事情埋藏在心底。

此刻,她的指腹流連幾遍這張臉,觸手所及都是冰一樣的寒冷。但是記憶中,他貼過來的臉,總是暖暖的。像是冬天裏的太陽。讓她從中得到力量和信念。成就雲纓的,從來不是什麼權謀,什麼算計,什麼背叛。而是他對她的深情。

情,才能讓她堅強。

恨,不過是因為求而不得所以才恨。能夠成全的只有貪婪和欲.望。

慢慢下移,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氣。顫抖的手探過去——

上天保佑,鼻息尚存。

這一瞬間,乾涸的眼睛裏有溫潤的液體掉落。她知道自己哭了,但是遏制不住眼淚流下來。算起來,大半年沒有哭過了。好歹,這一次哭不是傷心的哭。只是都到了他的身邊,卻連一句安慰都沒有,心裏漸漸湧起無邊無際的委屈。

「君琰,我是雲纓,我來了你怎麼不醒過來看看我?」她伏在他案頭哭泣起來。但是他依舊無聲,好像已經沒有了靈魂。

「娘娘,殿下身受重傷……」朱雀不忍心看下去,過來扶起她:「娘娘,你要保重身體。」

「君琰,君琰你個大壞蛋,再不醒來,信不信我改嫁他人?!」她哭的越來越大聲:「跟着你這種人有什麼好?沒用,又自大。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結果被人搞成了現在這樣。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一條命,這輩子才落在你手上。」

「娘娘,你還有孕在身……」

「是啊,君琰,你看我有了你的孩子。七個月了。入夜的時候遭到了伏擊,這孩子差點就沒了。你還想把我撇下多久你才滿意?!」

「娘娘……」朱雀也跟着抹淚:「殿下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他還在沉睡。但是她已經把唇送了過去。不怎麼費力,就撬開了他的牙關。有淡淡的藥味傳入口舌間。她本來非常討厭苦澀的味道,但是此刻,他口中味道彷彿充滿了誘惑,令人想要攫取更多。那些遙不可及的春-夢,近在唇齒間。

一吻完畢,她咬破了他的唇。但是他還沒有醒過來。

「君琰……」她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他的唇。眼淚也收拾好了。真不是放縱的時刻,外面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陸哥哥也遲早會知道君琰尚在人世。還有,有梁王在,桃花源那邊也無法交代。她得儘快和容婉兒,烏信他再談一談條件。

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讓他醒過來?

「朱雀,青龍,告訴丞相大人。我搬到這裏來住了。」她斬釘截鐵道:「把宮中的暗衛調一半過來,太醫院的太醫也都請來。對外就說,王妃遇刺,動了胎氣。需要在這裏靜養。」

「娘娘,這……」

「殿下在這裏,我得守着他。」她堅定道:「他醒不過來,我就一直在這裏等着他。」

她必須得讓他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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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女駙馬(獨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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