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82 流年

飛機起飛，飛機落地。

到了美國之後，她就是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了。

從亞熱帶季風氣候的上海離開，來到地中海氣候的洛杉磯。這段旅途並不算短。來到荷里活電影城的前一個月，姜怡努力適應這裏的氣候。好在阿竇陪着，否則每天的天氣就夠人受的。一個月後，電影開機，她立即投入了拍攝。

要說這次的電影與之前接手的電影有什麼不同，大概是製作的大場面，和故事的新奇立意了。

彼得的這一部心血力作，名叫《藍色星球》。故事講述的是外星人與地球人的衝突。這本來是一個很老套的題材，但立意卻很新穎。

當姜怡拿到劇本的時候，就被各種矛盾衝突給吸引住了。

《藍色星球》講述的是一千年後的太陽系，因為引力作用吸引了路過的一顆小行星。小行星被太陽系俘獲之後，成為了哈雷彗星那樣周期性往返的太陽系的一顆彗星。但，不幸的消息是，這小行星的軌跡和地球的繞日軌跡衝突了。

所以，要麼地球毀滅，要麼小行星毀滅，要麼雙方都毀滅。圍繞着這個「生存死局」。地球人與外星人展開了長達十年的博弈。

而在故事當中，地球人是文明的代表。外星人是科技的代表。雙方一開始追求和平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地球人中有人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誅。所以一定要消滅外星人，並且趁著雙方在外太空談判的時候，對外星人展開了核打擊。

憤怒的外星人予以回擊，人類反而成為了暴力的代名詞。

最後，外星人和人類都死傷慘重。而兩顆行星即將相撞，一部分地球人想到了和平解決問題。大家一起分享地球的資源。

但，炸毀另一顆行星為地球開道的時間已經來不及……

影片從頭至尾，讓人類向著文明的反方向行進。卻處處宣揚人類才有所謂的文明。無異於是對一般同類型電影的三觀的一個反諷。彼得的電影理念是：文明也是有雙面的。善惡，只在一念之間。還有，高度發展的文明，並不代表着暴力的消失。

姜怡在劇中扮演的角色是一個精通航天技術的少女。年少時，天賦秉異。後來作為聯合國的代表，去往美國建造「宇宙中的航空母艦」，作為人類最後的逃亡手段。而與她搭戲的，是彼得的御用男一號——奧斯卡影帝倫納德.諾克斯。

拍戲的過程一切順利。加州的濕熱黏氣候，伴隨着緊張而繁複的工作，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寸空隙當中。美國人體力充沛，彼得拍起電影來，更是不遺餘力。姜怡每天都要在攝影棚中呆上十來個小時。然後才能拍好一兩分鐘的鏡頭。

哦對了，這部電影全長240分鐘。算是長篇史詩級的電影了。

很多時候，姜怡覺得徐玖慕說的很對。當生活被工作所填滿的時候，的確會少了很多煩惱。而外國的工作環境比國內要好一些。沒有煩惱的八卦，沒有追星的粉絲。樂得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參透這部電影，儘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連阿竇都說：「伊伊，我看你拍完了電影，可以直接去遁入空門了。」

「才不呢。」夜晚睡覺的時候，還會窩在被子裏看各種毛片。就按照她現在的正常化發展，就是修鍊個十年也遁入不了空門。

所以一年的時間，說快也快。一個月，兩個月……當賀萱來電告訴她，自己得到了金鷹視后的時候。才過去了兩個月。三個月，四個月……當徐玖暮說自己的新劇開機的時候，都過去了四個月。五個月，六個月，七個月……

七個月後，「兩儀」電影公司正式成立了。這是她和徐玖暮共同擔當股東的一個獨立的電影公司。隸屬徐玖暮工作室名下。而徐玖暮的新作《少林金剛》是該電影公司第一步出品的電影。預計在來年的清明檔上映。

當姜怡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拍完了一場馬路追逐戲。從車上下來，她擦了擦汗水。那邊阿竇就把手機遞給她了：「伊伊，老闆的。」

「喂？」

「伊伊，今天公司開張。可惜你來不了了。」

這個倒是無所謂：「那沒關係。反正公司就在上海，跑不了了的。」

「那好，剛拍了什麼？你這麼喘？」姜怡想說剛才我們拍了外星人追殺地球人的場面。但，彼得說過劇組的每一個都要保密劇情。事先也簽署了保密協議。所以，只能糊弄過去：「玖暮，你也是導演。這種事情，你該明白的。」

那邊笑了笑，顯得有些遺憾：「那你注意身體，還有，早些回來。」

「知道了。」

掛了手機。她又投入了電影的拍攝當中。期間，姜怡和倫納德.諾克斯成為了好朋友。她很欣賞倫納德.諾克斯那爆髮式的演繹方式。你看着他在生活中就是個平常人，但是演起戲來。簡直不要命。要拍一個撞牆的場面，就敢把頭往牆上撞。想來，工作這麼努力，不得奧斯卡影帝就怪了。所以，她也就以他為學習目標了。

但當電影製作接近尾聲的時候。她和倫納德.諾克斯的戲份也漸漸少了。這部電影的前期，是人與人之間的戰鬥。到了後來，就是特效團隊的戰鬥。那毀滅地球，宇宙航空母艦飛出太陽系的場景，都交給了特效團隊去完成，他們只需要拍幾個過場。

於是工作之餘，喝咖啡的時間就多了。倫納德.諾克斯喜歡黑咖啡，而她喜歡藍山。

「姜，聽說你的男友是個導演？」有一次，倫納德.諾克斯提到了徐玖暮。

「是。」她跟他介紹：「他叫徐玖暮，去年在歐美市場上映的那部《兩儀》，就是他的作品。」

「哦！《兩儀》？！很棒。我看過。但是只記得那個男主角的武術很不錯。但是沒有留心導演是誰。你男友的導演技術很不錯！」

「男主角和導演都是徐玖暮」

「what？！」倫納德.諾克斯簡直不敢相信。他記得那部片子的男主角才三十歲不到的樣子。沒想到居然是個導演！而且！自導自演！就等於說，那個了不起的徐玖暮，需要承擔兩份壓力。然而，他才僅僅三十歲不到而已！

不由得一臉佩服：「徐先生就是我的人生目標。演而優則導。」

「倫納德先生也相當導演？」

「當然，像我這樣的演員，沒有了好電影，就失去了人生的價值。但是不可能總有機會接到好的片子。畢竟全世界每年上映的好電影就那麼幾部。而且，我將近四十五歲了，如果以後不當導演。荷里活也不會聘請我當男一。」

「不錯，所以當導演是一本萬利的事情。」但是，她也明白：「但是入行並不容易。」

「這個不用擔心。彼得是我的恩師，他教授我的不僅是怎麼當一個好的演員，還有怎麼當一個好的導演。我想我以後會接手他的老路子，走科幻類型片。」

姜怡微微一笑：「倫納德先生，我覺得你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過獎了。你男友的前途才不可限量，我想他不久以後，就有一個奧斯卡影后的藝人可用了。」

「那借您吉言了。」

不久之後，《藍色星球》就殺青了。最後一場戲，是女主角「安娜」和男主角「詹姆斯」一起從「藍色星球」空間號宇宙飛船上走下來，他們和其他的一千多名倖存的人類，找到了一顆適宜居住的新星球，並為它命名為「希望之星。」

「咔擦！」隨着這一聲，人群開始歡呼起來。

導演彼得上前來抱住了所有的演員，激動地熱淚盈眶：「很好，很好！我們完成了這一部即將改變電影史的巨作！」倫納德也快哭了：「導演，我覺得我已經成了詹姆斯。但是你要把我從藍色星球上趕下來。這種做法很殘忍。」

「哦，倫納德，《藍色星球》不僅僅是屬於你的，它即將會屬於地球上的大部分人。」彼得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有姜，你將會再次震驚世界。」

「導演，我覺得賦予電影以靈魂的人是你，我不過是被選上的幸運兒而已。」

「不，姜，我在劇本創作之初，想要塑造的安娜，原型就是你。身懷絕技，卻沒有人生目標。後來經歷了各種事情，找到了為之獻身的事業。」

姜怡略微驚訝，她本來和彼得不是很熟悉。但是彼得卻十分了解自己。想來，所謂的導演，不僅僅是要給電影賦予靈魂。也會審度每一個人的靈魂。彼得的片子精彩之處就在於，你永遠無法用世俗的是非觀，去衡量一個角色。

不管怎麼說，電影拍攝的很成功。殺青的第二天，彼得包下了一座酒店進行祝賀。席間，他又語出驚人：這將會是他導演生涯的最後一場戲。這可驚呆了許多人，包括倫納德.諾克斯。還有人試圖挽留彼得，但彼得說自己心意已決。

「女士們，先生們。我很樂意為各位繼續貢獻精彩絕倫的電影。但我的第三個孫子都出生了。我還沒有抱過他，我想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了。至於拍電影的任務，我想前赴後繼的年輕人還有很多。有他們在，電影的輝煌不會結束。」

姜怡注意到倫納德.諾克斯淚流滿面。一周之後，彼得正式宣佈退休。而他旗下的電影工作室，還有各種資源，全部交給了倫納德.諾克斯。就在她離開美國的當天，倫納德宣佈彼得工作室改組為倫納工作室。這標誌着美國電影史上另一個時代來臨了。

從洛杉磯的機場起飛，晚上八點就下了飛機。

冬天的上海有點冷。但是臨近聖誕節，各種霓虹燈裝飾在廣闊的天地間。

她呵了一口氣，搓了搓手。阿竇還在往外面搬運行李。而接機的人，匆匆忙忙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全部都不是他。

其實她知道徐玖暮的新電影最近拍攝到了關鍵時期。這時候要他百忙之中，從少林寺那邊飛過來接自己有點殘忍。所以之前跟他說的是：不用來接。大不了我去找你。但，徐玖暮卻沒有給個確定的回復。弄得她還抱了點希望。

但現在看來，徐玖暮應該還在少林寺的攝影基地吧！她想，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上海的夥伴還有很多，少他一個不少。

但，不知為什麼，覺得很冷。明明加州更冷。

她坐在長條椅子上，嘆息了一聲。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越發覺得無趣。

就在這時候，一個腳步聲漸行漸近。她稍微抬頭，看到了一隻手攤開，掌心放着一枚戒指，在月光在熠熠生輝。泛著獨一無二的光彩。

「伊伊，現在你可以戴上了。記住了，不準再拿下來。」

徐玖暮如是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