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番外三

就在溫葉安為二兒子頭疼的第二天一早,平安公主就親自上門來了。一下子就殺到了溫周元的院子裏,把溫周元從被窩裏給扯了出來。

小兩口經過一陣翻天覆地的吵鬧之後,卻因為一個眼神交流,突然又好了起來,不過片刻,小院子裏就又是一陣歡聲笑語傳出來了。

溫葉安在院子外頭聽了好一會兒,這才摸了摸頭上的汗珠,太好了,終於不用他上朝去退婚了!

心裏頭也在盤算著,趕緊讓這對歡喜冤家把事辦了才是正經的。不過,老二上頭還有個老大……過了年都快二十了,還不成親,是要讓他這個當老子的急死不可嗎?

現在溫葉安對溫周溪的媳婦兒要求已經降低為了沒有要求了,只要這小子肯娶一個回來,哪怕家裏是個殺豬的,他都沒有意見!

可是大兒這小子,別看他平日裏溫溫吞吞的,好像沒脾氣,可是三個孩子裏最倔強的就是他了,逼急了他甚至可能直接離家上山做和尚去,也不會接受旁人給他安排的親事。

唉,溫葉安又一次感受到了身為人父的為難與悲哀。

而溫周溪這邊廂卻是沒有他老子的煩惱,晝兒在溫家住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溫周溪就帶着她上街去了。

因為晝兒不知道她姐姐到底嫁給了哪一戶王家人,所以,他就只能帶着她在街面上轉悠,晝兒像是第一次進城,看見什麼都好奇,看見什麼都想要,而且她也不會客套,一般都是想要什麼,就會直接回頭跟他討要。

溫周溪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直接的女孩子,他的性格就是太過平穩,所以毫無特色,晝兒的性格卻很爽直,儘管讓他花了不少錢,但因為他爹太能掙錢,所以,錢這個東西在溫家兄弟的眼中,還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花了就花了,反而讓他能經常看見晝兒心滿意足時的美妙微笑,那才是最值得的。

帶着晝兒逛了半天,她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一看日頭,已經午時了,就帶着晝兒去了普賢茶樓,茶樓的生意十年如一日般熱火朝天,寶叔和寶嬸看見他來了,並且帶了個女人一同來,全都對他使眼色,寶叔甚至還把他拉到一邊,曖昧的問道:

「快了吧?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啊?」

「……」

溫周溪滿頭黑線,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麼回事!」

寶叔一臉的不信,溫周溪見他這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又跟寶叔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才將晝兒帶去了三樓雅間,要了一桌好菜,準備好好的款待一下他的小客人,以報答她家前晚的收留之恩。

晝兒前一秒還是溫婉小姐,可是在菜上桌的后一秒,她就完全變了副樣子,徒手抓起一隻雞就啃了起來,是的,直接啃了起來!

啃完了雞,就啃蹄髈,那麼大隻蹄髈,她徒手抓着,三口兩口也就吃掉了,吃完了蹄髈之後,晝兒舔了舔唇,又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看着溫周溪,說道:

「還有嗎?」

溫周溪滿頭黑線,手裏拿着筷子僵硬的看着她,吶吶的問道:「額,還有什麼?」

晝兒的回答也很粗暴簡單:

「肉!我要吃肉!」

「……」溫周溪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着晝兒點了點頭,說道:「有!你要吃多少,都有!」

晝兒開心的原地跳了兩跳,高興的差點奔過來摟住他,溫周溪深吸一口氣后,才放下了筷子,招來外頭的跑堂,又要了三隻雞,兩隻蹄髈,可是,晝兒在一旁聽了卻忍不住插嘴道:

「十隻雞,十隻蹄髈,挑大一點的。」

溫周溪發現自己除了張嘴驚嘆,根本就做不出其他表情來。夥計疑惑的看了看他,溫周溪才點了點頭,對他揮揮手,讓他下去做去。

晝兒見溫周溪這幅模樣,不禁擔憂的湊近他問道:「公子,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其實也不一定要吃十隻的,五隻……額,三隻也行吧。」

溫周溪見晝兒一副『吃不飽就算了』的神情,又是一陣心塞,深吸一口氣后,才搖頭說道:

「不是怕你吃得多,是怕你吃壞了肚子。」

晝兒聽后不免一笑:「這麼點東西怎麼會吃壞肚子?我曾經吃過兩頭……呃,咳咳,沒什麼,我是說,我胃口很大的,不會吃壞肚子啦。」

溫周溪等了半天也沒能等到晝兒的下半句話,她曾經到底吃了兩頭什麼?

因為工程浩大,就連寶叔都親自上來問他怎麼回事,溫周溪不想解釋太多,就說讓他只管做就行了,過了沒多會兒,雞和蹄髈被送了進來,看着擺滿了足足兩桌的菜,溫周溪就沉默了,識趣的讓所有夥計都退了出去,然後端起茶杯,給晝兒讓出了最佳位置,自己坐到一旁軟榻上喝茶去了。

只見晝兒像是幾年沒吃過飯一樣,風捲殘雲般,吃了一隻又一隻,看的溫周溪只覺得……膩的慌!下意識的收緊了喉頭,目光不住往晝兒的肚子看去。

可是,無論這小丫頭吃多少,她那肚皮依舊是纖細的,就連胃部都沒有突起分毫,他就納悶了,這麼多東西,她都給吃到哪裏去了?

晝兒將最後一根蹄髈的大骨拋在了桌上,然後還意猶未盡的開始吮手指上的汁液,溫周溪趕忙從一旁取了一條濕過水的毛巾給晝兒遞了過去,晝兒看着毛巾,眼中閃耀出一種奇異的光彩,爽快的收了毛巾,然後將手一一擦乾淨,這才對溫周溪喜笑顏開道:

「公子,這是兩年來,我吃的最飽的一頓,謝謝你。」

「……」

溫周溪嘴角抽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殘局,對晝兒問出了一句良心話:「你就不覺得……撐?」

晝兒天真的搖頭:「不撐,剛剛好。如果再來幾隻蹄髈,我也還能吃下。」

溫周溪驚愕的神情讓晝兒覺得一陣好笑,然後趁溫周溪不防,一下子就撲入了他的懷中,摟着溫周溪的脖子說道:「公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跟着你,有肉吃,我今後就跟着你了,好不好?」

溫周溪被她抱的一陣僵硬,手忙腳亂的從她的雙臂包圍圈中脫離出來,說道:

「姑,姑娘,你別這樣!我,我只是帶你來京城找姐姐的,請你吃飯是盡地主之誼,是報恩,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了。」

晝兒奇怪的看着溫周溪,露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眨着眼睛說道:

「誤會什麼?你帶我出來,我就會一輩子都跟着你的。就算你不給我吃這些,我也會跟着你的。」

「你跟着我做什麼呀?」溫周溪覺得自己的智商還是有些不夠用。

晝兒回答的理所當然:「跟着你,給你做媳婦兒啊。公子放心,我的品種很好的,我是我們族裏最漂亮的,你娶我一點都不會虧就是了。我能做很多事情呢。」

「……」喂,重點好像錯了喂!現在誰在跟你說虧不虧的事情,而是在跟你說誤會的事情啊。

還沒等溫周溪完全反應過來,晝兒就又摟住了溫周溪的胳膊,這回卻是任他掙扎都不再放開。

溫周溪只覺臉上一陣火熱,從未跟姑娘這般親近過的他只覺得口乾舌燥,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此時的感覺了。

「可是,可是你是來找你姐姐的。」不是來找丈夫的啊,親。

晝兒聽到姐姐兩個字時,神情一恍惚,說道:「我姐姐……找不回來了。」

溫周溪不解的看着她,突然晝兒鬆開了手,眼中露出凶光,身體中似乎有一股野獸的咆哮聲泄露出來。

「公子,你等我,我想起來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說完不等溫周溪出聲詢問,晝兒就突然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讓溫周溪措手不及。

寶叔帶着夥計進門,看見了兩桌子的狼藉,不禁抹了一頭的冷汗。

溫周溪也尷尬的打了個哈哈才走出了茶樓,回到家中。

還未進門,就覺得眼前閃過一道人影,溫周文擋在他的面前,三兒已經長成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模樣跟他們娘親長得很像,尖尖的下巴,長長的雙眼,眸子裏透著股看透世事的精光,此時他正用那對透著精光的桃花眼上下打量著溫周溪。

「三兒,你幹什麼呀!」

面對弟弟像是狗一樣的狀態,溫周溪覺得很無奈,嘆了口氣問道。

溫周文一臉的狐疑盯着大哥看,說道:「大哥,你剛去什麼地方了?滿身的妖氣。」

溫周溪對他翻了個白眼,這個弟弟是越來越神神叨叨了。

「什麼妖氣呀!我剛去了茶樓,你想說茶樓里有妖怪嗎?好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你剛回來,跟娘請安了沒有?她昨兒還在念叨你呢。」

溫周文不耐的揮揮手:「請了請了,剛回來之後我就去請安了。喂大哥,你這身上真的不對勁!你最近見什麼人了沒有?我看咱家裏也有點奇怪啊。」

溫周溪對這個弟弟很無奈,攤手說道:「我能見什麼人呀!你是不是見鬼見多了,看誰身上都有問題啊?」

溫周文對於大哥的不配合調查也不惱怒,篤定的說道:「不是鬼!我什麼時候說是鬼了?若是鬼魂也進不了咱家門,是妖!」

溫周溪看着一臉篤定的溫周文,眨巴了兩下眼睛,疑惑的問道:

「妖?」

腦中閃過一道明艷的身影,如果三兒說的是真的,那麼他這兩天唯一接觸的外人就是——晝兒?

「你看得出來,是什麼妖嗎?」

溫周文又是一陣凝視,然後才說道:「猛獸!必是猛獸!」

溫周溪心頭又涼了幾分,卻還是不願相信,可是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兩日的情形——他的馬不肯靠近村莊,跑了!晝兒要上馬,可受過專業訓練的馬兒卻失了常態,總是想要躲避……難道晝兒真的是……不不不,晝兒那麼漂亮,怎麼會是妖呢?

可是,若不是妖,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又怎麼可能吃得下那麼多雞和蹄髈呢?

可是……這世上也有胃口大的女孩兒,光憑這一點,也不能證實她就是個猛獸類的妖怪啊。

正疑惑之際,只見寶叔騎着一匹快馬來到了郡王府門前,看見了溫周溪,趕忙從馬上跳了下來,溫周溪和溫周文一同迎了上去,只見寶叔大驚失色的抓着溫周溪的手說道:

「公子啊,你確定你沒有記錯,你去的那個地方是城外十里的平安村?」

溫周溪不知道寶叔為何這般神情,不禁吶吶的點頭,說道:「是,是啊!村頭立着塊碑,上頭就寫着平安村三個字啊。」

寶叔的臉色大變,然後用一種死灰的聲音說道:

「可是,你剛跟我說了之後,我就派人去城外走了一趟,他們卻從另外一個村莊打聽到了,平安村早在五十年前就消失了。瘟疫,沒有一個人活着。你剛才帶回茶樓的姑娘真的是平安村的嗎?」

「……」

這回溫周溪真的傻眼了。

溫周文見他如此,不禁又問了一句:「寶叔說的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

溫周溪搖搖頭,失魂落魄的說:「我不知道。她說她要來京城找她姐姐,我就帶她來了,可是就在剛才她又說,她姐姐找不回來了。她姐姐是嫁給了城內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姓……」

「王!對不對?」

溫周溪還未說完,溫周文就接着他的話說道。

「對!就是姓王,三兒你認識?」

溫周文在溫周溪驚恐的目光注視下,淡定的說出了一件事來。

「認識!她姐姐是嫁給了王韜家,王韜是富貴茶莊的掌柜,前陣子來找過咱娘,說是家裏出了妖怪,咱娘就讓我去看看,他家的確有妖怪,是一隻虎妖,母的,我去的時候,她已經被人用木頭樁子釘在了地上,直戳心口,就是王韜親自下的手,他發現自己老婆是只妖怪之後,就騙她吃了很多迷藥,趁她神志不清的時候,拿削尖了的木樁子戳入了她的心臟。」

溫周文的話讓溫周溪蹙起了眉頭,想起晝兒的天真無邪,她曾說過,她姐姐對那姓王的是真愛,可是,姓王的卻在發現她虎妖的身份之後,就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心中不禁閃過一陣憐憫,對溫周文問道:

「那她姐姐……死了?」

溫周文搖搖頭,說道:

「沒死!我給救回來了!我趕去王家的時候,那虎妖已經現了一半的形,我見她可憐,就把她收入了銅葫蘆,帶了回來,準備等娘生完了妹妹,讓她定奪,哦對了,徐國師偷偷的告訴我了,娘肚子裏懷的是個妹子,這可是再好不過了的。我從小就想要個妹子。至於那女孩兒的姐姐,現在還在銅葫蘆里呢。若是你們說的那女孩兒來了,讓她來找我,我問過娘之後,看要不要把她姐姐還給她吧。」

溫周溪現在可沒心思去管娘親肚子裏的是妹妹還是弟弟,在聽完了溫周文的這些話之後,突然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前後一思量,恍然大悟道:

「不好,晝兒要做傻事了。」

那個傻姑娘說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她要做的事情,一定就是去找王韜家報仇,可是她姐姐還沒死,她若真的害了人命,那可不是好玩的。

溫周溪趕緊喊了溫周文一同前往王家,因為溫周文之前去過一回,所以對王家的地址記憶猶新,沒多會兒就找到了。

溫周溪拍了一會兒門卻是無人應答,正要硬闖,卻被溫周文在他身上貼了一道護身符,只聽溫周文說道:

「裏面妖氣太重,大哥你待會兒跟在我身後,知道嗎?」

說着兄弟二人便闖入了王家。

只見王家院子裏躺了好幾個人,有的捂着手臂,有的按著腿腳,全都受了傷,溫周文過去看了看,王家人就迫不及待的說道:

「有妖怪!有老虎!老虎上門了,見人就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正說話之際,就見一隻碩大的斑斕猛虎叼著一個人落在了院子裏,它將人從嘴裏拋下,正是嚇得魂不附體的王韜,只見他猛地倒退,猛地搖手: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斑斕猛虎一聲獸叫,王家院子都為之震動。

溫周文擋在了王韜身前,對猛虎說道:「何妨妖孽,速速現形!」

「吼——」

猛虎對着溫周文就是一陣咆哮,溫周溪認出了猛虎脖子上掛的那個小物件兒,不正是晝兒脖子上掛的那個東西嗎?當即也不知從哪裏生出了勇氣,湊上前去喊了一聲:

「晝兒!千萬不要做傻事!你姐姐沒死!」

猛虎扭頭看了一眼溫周溪,伏地的前身緩緩立起,溫周溪見她不再警戒防備,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溫周文見他大哥這麼不怕死,也是醉了,在後頭喊道:

「大哥,你回來!她是妖怪,會吃了你的。」

溫周溪倔強的搖頭,目光一分一毫都沒有離開猛虎的身子,說道:「她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晝兒?」

猛虎向後退了兩步,突然立了起來,變換做了人形,晝兒清麗的容顏再次露出,看着溫周溪,眼裏噙滿了淚水,問道:

「公子,我姐姐真的沒死嗎?」

梅周溪點點頭,指了指溫周文腰間的葫蘆,說道:「沒死,就在他的葫蘆里。」

晝兒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然後才指著王韜說道:

「我姐姐待他一片真心,可是,他卻對我姐姐狠下殺手!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溫周溪卻是攔住了她,說道:「你已經咬傷了他家的人,你看他被你嚇得已經魂不附體了,怕是膽子都嚇破了,今後定不能再作惡,既然你姐姐沒死,那你也不必為了這等渣滓枉造殺孽,是不是?」

晝兒看着溫周溪,終於收起了滿身的戾氣,點點頭,說道:「我也知道,做一隻凶獸不好,將來會給夫家憑添罪孽的。好吧,為了公子你,我便放他一條生路吧。但是我們說好了,公子,你可一定要娶我呀!」

「……」

事情突然就從江湖仇殺主轉變成了兒女情長,溫周文表示,這戲逆轉的是否太快了。

看這虎妖對他大哥的那種親昵曖昧的神情,他覺得……有必要將這件事彙報給母上和父上知道才行。

簡直要瘋了!

他那個平時老實巴交,性格溫和的大哥竟然被一隻母老虎給盯上了,虎妖這種生物,他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恩怨分明,你待她好一分,她待你好十分,你對她惡一分,她對你惡十分,既然被她盯上了,那他大哥估計是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了。

一個悶葫蘆,一隻母老虎,呵呵,這樣的搭配,他也是醉了!看那隻小虎妖對他大哥的執著神情,只怕這件事就算是告訴了爹和娘,他們也是沒有辦法阻止虎妖對大哥的愛戀的,一場好戲就要上演,雖然他已經知道了結局,但是,這也不妨礙他搬張小板凳,坐下看戲的決定。

嘿嘿,他倒要看看他大哥這木訥的男子,如何與那隻母老虎相處了。

回家告狀去咯!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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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夫人的生存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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