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賈史氏火急火燎的寫了一封信讓下面的人往真聖公府送去，殊不知這信出了內院后並未往將軍府外去，而是到了賈赦的手上。掂了掂手裏分量不算輕的信，賈赦挑眉：「老太太這信里都寫了什麼，你可知道？」
站在下方的小廝笑得諂媚：「老爺，這信是小的妹妹代筆的，是以小的知道一點。」
「嗯。」賈赦點頭，「說來聽聽。」
如今二房都搬出去了，他倒要看看，他的這位好母親還要做什麼么。
之前榮國府兩房，不管是他還是賈政都沒什麼太大出息，都得依賴府里有超品誥命和人脈的老太太。現今二房的賈珠出息了，二房不用再仰賴老太太的鼻息，並從這將軍府搬了出去。
老太太沒了二房給她玩平衡，如今大房才是府里正經的主人。連賴嬤嬤一家都給送官的送官發賣的發賣，老太太府里的心腹可以說是一個都沒有。
雖說對賈史氏一向偏心不滿，但賈赦對她卻仍然滿心濡慕。只要老太太不出么蛾子，他這個兒子自當好好侍奉她這位老封君。有祖母留給他的財產，他不差錢。
但要是賈史氏再做什麼的話，也別怪他不給她體面。
賈赦對二房的不滿從未消失，即使二房現在已經搬出去也如此。但，只要二房有賈珠在，賈赦就不會明面上跟二房對着干。明哲保身是賈赦懂事起就從祖母那裏學到的行事法則，只不管是賈史氏還是曾經的賈代善都不知道這點，總想着榮國府的榮光。
賈赦他不過是榮國府的大老爺，都看不慣下面的僕人各種亂，更何況皇家！
他是沒甚能力，但自知之明卻是一點都不少。
「老太太的信是寫給真聖公府的老太爺的，說她是真聖公府大姑娘的祖母，竟然一點風都不露就給大姑娘訂了親。這門親事，老太太是不認的，讓真聖公府老太爺趕緊將這親給退了。」小廝低頭語速飛快言簡意賅的將賈史氏信里的中心思想給概括了出來。
「退親？」賈赦「碰」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碗，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老太太可知道，元春的婚事已經是京城皆知，若是退婚，賈家一族的女孩兒都別想議親了！老太太這是越來越糊塗了！」
小廝將頭低得更厲害。這老太太再不著調那也是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他這個做下人的可以隨便說的。之前府里還是榮國府的時候是可以，但那時候的僕人留下來的有幾個？
賈赦氣呼呼的念叨了一大串，最後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水一口喝乾，才語調森冷的說：「讓你妹妹去跟老太太說，元春和柳大人的婚事是聖人親自賜婚。雖說還沒發明旨，但這婚事卻已經是在聖人那過了牌面的。明白沒？」
「是，小的知道。」小廝忙不迭的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看向賈赦手中的信，「那這個，還要給真聖公府那邊送去嗎？」
「送，怎麼不送！」賈赦冷笑，「不過這信可不要往那什麼老太爺那送，直接送給真聖公老爺就行了。既然都是老太爺了，那自然是該休養晚年的時候了，可不能用這些俗事擾了他老人家的清靜！」
小廝聞言一張臉憋笑憋得通紅，雙手接過賈赦手上的信，往書房外退去。這賈政曾經是榮國的老爺，是將軍府老爺的弟弟。賈赦如今都還未安度晚年，賈政怎麼可能就開始休養了！
老爺這是對真聖公府老太爺心懷不滿啊！
不過也是，這榮國府本就是老爺的，二房沒分出去的時候卻是壓在大房的頭上那麼多年。要是他家裏父母也讓後面的弟弟或者妹妹壓到他頭上，他才不會像老爺一樣忍氣吞聲那麼多年。
孝順是應該的，但這孝順也該分人！府里老太太那樣偏心，之前在下面伺候的人雖說嘴裏從來不說，但心裏都是門兒清。只是既然是做下人的，自然就得聽當家作主的人的話。
他們一家也是這樣，不過他們一家比其他人更安分守己罷了。即便主家再怎麼樣那也是主家，闔家的性命都拿捏在主家手裏，又何必去想那些不該屬於自己的。
賴家之前分光吧，據說賴嬤嬤的孫子、賴大的兒子、落草就放出去的賴尚榮還要通過榮國府的關係領個縣令的實缺，現在呢？賴家早已煙消雲散，那位賴家的小少爺，如今可是在京城有名的小娼館里。
那賴尚榮雖說容貌算不得多俊秀，但那一身皮膚和氣質可不是一般的好，畢竟是打小在富貴里養出來的。想到這，小廝有些意動。不過再想想即將過門的媳婦，他又將這邪火給壓了下去。
他不比璉二爺——哦，不對，現在是璉大爺了——還是好好守着家裏的好。
那邊廂賈史氏得了丫環的回話自個兒生悶氣不提，這邊亞爾林接到將軍府送來的信勾唇笑了下，就讓人送到王夫人那去了。
賈史氏這個老太太實在麻煩，他這個做孫子的礙於孝道不能直接反駁或者其他，但王夫人這個做媳婦的卻能從內宅方面給她找麻煩。更何況，這信送到的是他這裏而非賈政那裏，就說明這位老太太在將軍府的地位與以往在榮國府里完全不同。
也是，沒了賈政給賈史氏作伐子，她也沒了壓制賈赦的手段。她現在不過是將軍府的老封君，連將軍府的事都不能隨意插手，更何況他們真聖公府。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賈元春父母俱在，她的婚事還輪不到賈史氏這位祖母來做主。
王夫人收到信，正身邊識字的丫環念給她聽。王家教養女兒的規矩一向不過是略識得幾個字罷了，看賬本她還可以，這看信寫字就是為難她了。聽完丫頭念信，王夫人冷笑起來。
這老太太，還在做她是榮國府老太君的美夢呢！
以往為了她的孩子能有個好前程，在榮國府里她只能忍着老太太。現在她的兒子賈珠是兩位聖人前的大紅人，更是眾多宗室子弟的師父，她可不需要再看老太太的顏色。
賈元春是她的女兒，生下來三天就被抱到老太太那去。但她和賈史氏不同，賈史氏對抱到婆婆跟前養大的賈赦是萬分不喜，她卻是深愛着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
賈元春是老太太教養長大的又怎樣，她是賈元春的生母，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算小時候賈元春因為賈史氏的教養跟賈史氏更親近，但在她年歲大一點懂事之後，不也就知道親近她這個母親還有賈珠這個兄長了么。
王夫人不明白，賈史氏倒底和老榮國公夫人有什麼間隙，值得她那般不待見她的親生兒子。當然，那時候王夫人對這點是很慶幸的。誰讓她是二房賈政的妻子呢，她與大房間天生就是敵人。
「老爺怎麼說？」王夫人問念信的丫頭。
「老爺那邊過來的人沒說什麼，只是讓將這封信交給老夫人。」丫頭將信疊好，放在王夫人身前的矮機上。
「嗯，你下去吧。」揮手讓丫頭退下，王夫人放鬆身體往後靠，看著書桌上的信件眼神莫名。
既然珠兒沒說什麼，意思就是這事用不着跟賈政說了。也是，這三書六禮都開始走了，不久后承正帝就要正式下旨賜婚，即便這老太太再生氣，那也改變不了什麼。
王夫人覺得她現在的老夫人生活很幸福，即便賈寶玉與珠兒比起來實在是頑劣了一些，但也比在被老太太那裏給寵得不像話好。至少她是將這個兒子當作兒子在養，不像老太太將他當成了個姑娘在寵。
賈史氏鬧出來的這事最終知道的就那麼幾個，她最想讓知道她不滿的賈政，根本就不知道這事的發生。老聖人的壽辰越來越近，太常寺的工作最近比較多，即便有林如海幫襯，他也沒那麼時間來關注內宅這些小事。
賈政這個連庶務都不通的，哪裏能明白后宅倒底有多可怕。
賈元春倒是從李紈那裏知道這事，臉色變了變后，她就繼續綉荷包去了。這是小定的時候要給柳湘蓮的，平時針線方面她做的並不是太多，現在這麼趕，時間本就不夠用了，哪來的精力理會這些事。
老太太畢竟只是將軍府的老太太，這真聖公府，自該是由她的兄長做主才是。
日子就這樣過去，三個月後，薛家一行來到京城。休整一番后，按照禮節薛訊先給薛王氏的娘家王家送上拜帖，接着才是真聖公府。不過在薛訊的心裏這兩家的地位是全然不同，從他送的禮物就可見一斑。
王家是看着貴重實則不過都是有價的金銀珠寶古董罷了，而真聖公府，他送上的卻是歷年來他在外收集的孤本和字畫。賈家雖然也是軍功起家，但賈珠卻是桂榜高中的舉人。既然是讀書人，自然更看重這些。他想要跟真聖公府親近，送禮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對於薛訊的主意王子騰不清楚，他接過自家夫人遞過來的禮單，對於此次薛家的拜訪很滿意。
之前薛訊掌管着江南通政司，即使他有想法，也不敢真的下手。現在他不僅是個白身更是連皇商資格都沒有，還搬到這京城來居住，不是給他名正言順下手的機會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