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一生之幸事

第492章 一生之幸事

作者:天際驅馳

風賀響響想了一想,覺得康親王似乎並沒有從攻打皇夫府中撈到什麼好處,反倒被大臣們利用了,還折損了不少扈從。

「利用是雙向的。大臣們利用康親王的扈從攻打皇夫府,誰知道康親王打下皇夫府後,會從皇夫府里『查抄』出什麼不利於你的東西來?到時候,康親王挾持着剷除權奸的功勞,手裏又捏著不利於你的東西,說不定便會逼你讓位。當然康親王沒打下皇夫府,這些都只是猜測,也許猜對了,也許是為父多心了。」

風賀響響忽然覺得很冷,他剛剛登基,他的二哥就想趁亂奪位!當然,也可能像風染說的,這只是猜測。但是康親王竟然帶了三千扈從回都奔喪,又把扈從偷偷潛入城裏,其用心,簡直不言而喻!再往更深一步猜想,康親王一個年輕親王,能有多大實力和膽量?他敢做出這些舉動,倚仗的是他背後的關氏家族,朝堂大臣敢跟康親王勾結舉事,多半也是關家在中間發揮了作用。這麼說,關家……

風賀響響澀聲問道:「烏親王呢?」

「烏親王目前並無異動。」

風賀響響感覺鬆了口氣,又問:「父親,該如何處置康親王呢?」

「你是皇帝啊,該自己看着辦。康親王意圖逼宮,不過是為父的猜測,作不得准。他能擺上枱面上的罪狀只有三條,其一,勾結大臣;其二,讓扈從潛入成化城;其三,擅自攻打皇夫府。」這三條罪狀,也都可輕可重。但是若是藉此打擊了康親王和他背後的關氏勢力,不免會惹人非議:皇帝剛剛登基,就拿自己的兄弟開刀揚威,是不是太過無情了?

說到這裏,風染伸了個懶腰,又懶懶地歪在九龍御椅上,說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不想回府,為父該回去了。」

「父親!」

風染放柔了聲音說道:「響兒,自你兩歲半,由你父皇作主,將你過繼於我,如今將近二十年了。你在為父身邊長大,為父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作為君王,你不光要聽大臣們的勸諫,更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頓一頓,風染的聲音放得越加柔和:「響兒,為父養大你,教你成人,不圖你什麼,也不圖你傳承為父的血脈……其實,你帶給為父許多歡樂。為父本來沒有子嗣,是你讓為父得享天倫。為父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父皇,過繼了你。為父心頭,感激有你們父子相伴為父這一生。」有了賀月,才懂得了情愛,才活得恣意,有了風賀響響,才得享天倫親情,因為有了賀月和風賀響響,他原本應該孤單而短促的一生,才得以圓滿。

說到這裏,風染站了起來,懷裏抱着暖壺,輕輕一嘆:「為父有沒有罪,明兒朝議之後再說。你若覺得為父有罪,不妨賜為父一杯鴆酒,為父可以成全你誅殺權奸妖人的美名。只是你要想清楚,誅殺為父,是出於你的本意,而不是被大臣所逼,這樣才能達到朝堂立威的效果。為父答允了你父皇,不讓你被人欺負,為父也只能幫你這些了,再以後都得靠你自己了。響兒,保重吧。」

說完,風染緩步走了出去。

風賀響響聽見風染吩咐小遠去叫坐輦,大約鄭國泰去扶風染,便聽見鄭國泰驚叫道:「風叔,你身上怎麼這麼冷?!」風染淡淡道:「沒事的,回去捂捂就暖了。」懷裏明明抱着暖壺,身上仍然冰冷?父皇去后,風賀響響總覺得父親也在漸漸離去。然後風賀響響便聽見風染坐上坐輦,一路離開了。

風染一走,風賀響響只覺得昭德殿無比的空闊。今天,他經歷了太多的事,一直處於震驚,激蕩,羞憤,惱怒……等等情緒之中,直到此刻才漸漸平靜,想到風染臨走前,那一句句宛如告別的話,心頭漸漸痛出來。往昔,父親辛辛苦苦拉扯自己長大,軍務再忙,也總把自己放在心上,把自己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為自己的每一點成長而欣喜,比打了勝仗還高興……父親愛護自己的點點滴滴都湧上他心頭,脹得他心頭又酸又痛。

風賀響響輕輕叫道:「父皇。父親。」

然而,風賀響響並沒有傷感太久,便叫心腹內侍去傳召暗部掌舵。

風賀響響沒忘了他是皇帝,在朝堂大臣們抱團結夥,想要逼他殺父的時刻,他必須儘可能地掌握住大局。這是一場朝堂大臣,風染和自己三方面的搏弈,是他登基以來,面臨的第一場大事件。如果他不能以超然的態度,從總體上把握住這場搏弈的走向,無論是讓大臣一方得逞,或者是讓風染壓住大臣,這對他今後的執政,和在朝堂上群臣中的威信,都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暗部是在朝堂九部中,最為神秘莫測的一個部門,專職各種情報刺探,有針對敵方的,也有針對己方官吏的。暗部曾查獲許多起貪污謀逆的大案,當然,暗部也會接受皇帝授意,羅網虛假罪證構陷大臣。暗部是一個叫官吏們既愛且恨的見不得光的部門,亦由皇帝親自掌握。暗部之首也不像其他各部一樣叫尚書,而是稱為掌舵。

風賀響響命暗部掌舵立即派人查明成化城內各方勢力的動靜和動向。在等待暗部回報之時,風賀響響查問了白太醫的去向。內侍回說白太醫並不當值,也不在家,白太醫的家人說白太醫外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然後,風賀響響宣召了溫才哲。他的四位侍讀,賀小叔仍是個紈絝性子,不頂事,鄭紹鈞是風染一派的,毛溫韋是大臣一派的,只有這個溫才哲還可以商議一二。只是風賀響響又怕溫才哲會因為父輩的關係,也淪為大臣一派,拿話試探了一番之後才放心。風賀響響沒把帝將雙修的事告訴溫才哲,只說了大臣一方聯合參劾風將軍,請誅權奸之事。

溫才哲想了想,進言說,風將軍雖然歷年來頗多過失,但並未達到大臣們所說的權奸弄政,禍國秧民的地步,相反,風將軍率軍驅逐霧黑,一統鳳國,功勛卓絕,在民間聲望極高,殺之未必能達到朝堂樹威,收復民心的作用。而皇帝剛一登基,就行殺父,忤逆孝道,反而授人以柄,遭人非議。大臣所說的所謂大快民心,只怕大快的並不是民心,還是大臣之心。據溫才哲所知,大臣們對風染的積怨,由來已久,貫穿成德皇帝一朝始終,並不是單是顧命大臣奏摺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之,此時殺風染,弊大於利,風染沒到罪大惡極的地步,風賀響響初登帝位,更加承擔不起殺父的不孝罪名。

如果忽略掉帝將雙修,風染練成雙修邪功,並把先帝採擷至死之事,風賀響響也很容易做出溫才哲這樣的判斷。怕影響到先帝威名,帝將雙修的事絕不能隨便告訴任何人,風賀響響只有自己在心裏反覆惦量,有苦說不出。

暗部的人辦事效率極高,入更以後,暗部的情報便源源不斷地匯總稟報給了風賀響響。

——整個成化城看來風平波靜,黃昏時,鐵羽軍對玄武王府和忠毅國公府的包圍抄查,以及皇夫府外的戰鬥,並沒有讓百姓們驚慌。

——康親王駐紮在城外的扈從營帳仍在,只是帳中所宿人數稀少。

——烏親王以及其他叔伯輩親王,並無異動,也未參予朝堂大臣的串連。

——各位異姓王均無異動。

——成化城郊外駐紮的京畿守軍四營,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軍容肅穆整齊,帥帳通宵燈火不熄,但一時並無異動。

——玄武王府被鐵羽軍又是捉人,又是抄產,玄武王爺嚇病了,現下,雖然抓的人已經放回去了,抄的產也送回去了,但鐵羽軍在門外守着,整個玄武王府一片恐慌失措。

——忠毅國公府在鐵羽軍暫停攻打,圍而不抄之後,什麼動靜都沒有,深不可測。

——鐵羽軍都統領鄭修羽大人和兵部待郎鄭修年大人,被不明身份的人用板車運送到了皇夫府外,被府兵發現后救回皇夫府。兩人均身上有輕傷,但無大礙。

——內閣學士及八部尚書齊聚吏部尚書潘文虹大人家中議事。

——風將軍回府後,吃過晚膳便早早歇下了。

風賀響響看到這裏,才想,這都二更了,自己還沒進晚膳呢……他太緊張了,都感覺不到飢餓。於是才吩咐內侍傳膳,只叫準備些清淡的,跟溫才哲一起用膳。

——三更后,皇夫府派人運送了四大板車的「東西」給康親王府,據目測,板車上嚴嚴實實蓋着氈布的「東西」,應該是白天在皇夫府外戰死的扈從屍體。

——四板車「東西」送回康親王府後不久,皇夫府釋放了被俘的康親王扈從,讓他們給康親王帶了一封風將軍的信函。

——四更,康親王率扈從連夜啟程赴封,並帶走了他從北方帶來的所有扈從。

——五更,顯然烏親王聽到了什麼風聲,亦連夜啟程赴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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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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