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第449章 離經叛道(四)

449.第449章 離經叛道(四)

完全毀於一旦!

發出這一聲長嘆之後,朱宜鋒站到了公園的湖邊,看着已經結上一層冰的小湖,一陣寒風吹來,只讓他覺得徹骨的冷,就像是於史書中面對文明沉淪時的那心冷一般。

就這樣,他站在湖邊,良久沒有說話,而郭嵩燾同樣也感受到了漢王心底的悲痛,他只能垂首立於漢王身後。

「後世之人往往嚮往「先秦之士」、嚮往著「漢家風骨」,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為知己死,當刎頸交,重然諾而輕生死,,如果風骨氣慨,每每令人神往,」

感嘆著先秦、漢時士人的風骨氣慨,打破沉默的朱宜鋒的話鋒一轉。

「雲仙可記得的《孟子》中的《梁惠王下》,也就是為高皇帝所惱,進而刪節《孟子》的那篇文章嗎?」

「臣自然記得。」

在回話之後,郭嵩燾連忙將將這篇文章背了下來,而在他背這篇文章時,朱宜鋒只是點着頭,。

「……孟子謂齊宣王日:「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日:「棄之.」日:「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日:「已之.」日:「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

待郭嵩燾背完這一段,朱宜鋒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說道。

「這段話很有意思,其實孟子在給齊宣王下套,問齊宣王朋友沒有照顧好自己託付的妻子的朋友和沒有治理好自己分內工作的官員怎麼辦,一個「斷交」一個「撤職」,孟子隨後問國家沒有治理好怎麼辦,齊宣王也就左顧而言他了。」

從這段話中可見,儒家原本站在百姓的立場上,國君不能治好國家,也得負責下台,並沒有像法家一樣為維護皇權的統治,而千方百計維護皇權。

「先秦之時儒家的創立者大皆非阿附權貴之徒,皆能於權力面前保持獨立之人格,儘管董仲舒等人為發揚儒家,篡改儒學本意,但其並不會為了政治利益去出賣人格,仍然保持着士的操守。但董仲舒之罪,罪在千古,從孔孟時代儒家的內容也在不斷地被各個朝代的君王修改或者曲解,也正因如此,在董仲舒之後的千年間,儒學慢慢的失其本質,而儒家所格守的獨立之人格,經千年法家馭民「侵蝕」,最終於宋代時漸失其魂,然所幸先賢,仍然格守其本,未完全淪為皇權之用,仍然尋求着儒法之間的平衡,而這種平衡最終總會是儒家佔據上風,至於法家只會為皇家所用,未成「制民之本」僅只是「治民之要」,但是崖山之後,一切全都改變了……」

是的,崖山改變了一切,肆無忌憚的野蠻力量終於戰勝了文明。而中國的歷史進程,也可以說是人類的文明史,因此而被改寫了!

「崖山之後,十萬士人滔海,華夏在歷史上第一次完全淪陷於外族。曾經的儒法相治,君臣相衡,所有的一切完全被中斷了,野蠻的蒙元實施的是野蠻的帶着游牧奴隸制的治國之道……」

是的,在蒙元之前,儘管儒家一次次的退讓,為皇家所用,但他們也在退讓中一步步的制衡著皇權,漢代時的虛君實相,即便是強橫如漢武,亦只能剝奪宰相權柄,實施內外庭制度。唐代皇帝下詔,若未加蓋「中書門下之印」,當時是認為違法的,不能為下面各級所承認。宋時期,皇帝的權力其實並不是至尊無上的。詔書必須有皇帝、宰相和三位輔臣聯名之後,才會有效。且一般百姓可以集會議論朝政。從漢至宋,王朝的中樞從來都是「打壓相權、鞏固皇權」,而這種打壓恰恰就是「相互制衡」的「君臣相衡」。

「也正是從崖山起,在異族的奴役下漢人的思想開始變得保守,面對外侮,大多數漢人的精神漸趨於麻木了。儘管後來,高皇帝起兵反以蒙元,我漢人在宋亡之後八十多年復國成功,但繼起大明,卻無形中還是受到了蠻族政權體制的影響,觀明之弊政,如戶籍、賤戶、酷刑等皆襲於蒙元,其行趨於保守。高皇帝后,自惠宗起(建文),經過兩百年余年開智,我漢方才稍現昨日之舊貌,如若再有百年,想我漢人必可重拾先秦之風、漢唐之骨,但未曾想甲申年,吳三桂引滿虜入關,令我中國再陷深淵……」

在提及吳三桂時,朱宜鋒更是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若非他吳三桂,中國又何至如此!

「滿清入關,相比於蒙元的野蠻,滿清猶為可恨,其非但以「剃髮易服」殺盡我漢人中有風骨之士,更以「文字獄」誅盡我漢人中高賢之士,刪書、焚書更數不勝數,其亦並通過科舉選以「奴性」之士人,為制我漢人更是盡行「以奸制善」「弱民」「愚民」的法家弱民之道,我們在他們的奴役下,變得日益保守、麻木,兩百餘年奴役,這個民族的之精神、靈魂已經被野蠻民族摧殘得體無完膚!」

漢人甚至已經不復存在了!

在某種意義,先秦之風、漢唐風骨在那?甚至就連宋末十萬士子滔海,數十萬遺民自殺的不甘不奴的風骨亦消失了。

「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予之浩氣兮化為雷霆,予之精神兮變為日星……」

念叨著這首詩,這詩或許就是就是民族最後的風骨了,那目中的淚不由的落了下來,這淚不是為這個民族遭受的磨難,而是為這個民族失去了魂魄。在淚水流下的時候,朱宜鋒睜開眼睛,看着遠處說道。

「雲仙,想來你在來的時候,應該已有所耳聞,府中諸臣兩次勸進,勸本王繼位為君……繼位,繼何位?大明之位?」

朱宜鋒搖著頭,

「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

又一次引用張煌言的寺,朱宜鋒看着遠處說道。

「昔高皇帝逐蒙元,匡正中華、得建大明,得位之正,無人能及,然燕棣篡位,得位不正,禍及子孫,子孫無道,失以江山,陷億兆黎民為異族所屠。今時本王縱是繼位,所繼者亦是中華之正統,絕非大明!」

實際上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意味着某種決裂。同樣也是拋開歷史的包袱,如此一來,認了朱元璋的這門親之後,朱宜鋒再也不需要為明亡負責。那是燕王世系之責,與自己無關,與建文世系無關。

漢王的話,讓郭嵩燾立即明白了漢王的意思,於是立即抓着機會勸進。

「昔高皇帝逐蒙元與塞北,匡正中華,建以大明。今殿下逐滿清,匡正華夏,自當建以中華!」

面對郭嵩燾的勸進,朱宜鋒並沒有反對,而是反問道。

「匡正華夏,建以中華……如何建以中華!」

這才是問題的根本,也是朱宜鋒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從來到南京之後,他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甚至還特意邀請了一些朝鮮的儒家學者,畢竟相比於中國,朝鮮的儒學沒有受到滿清的閹割。但他們到來還要一段時間——月初,朝鮮才遣使來賀。

「雲仙,不瞞你說,來南京之前,當時我們面對的最大問題是如何擊敗滿清、教匪,而現在,我們面對的最大問題,不再是軍事上的問題,當初局勢莫測,故而才是如此,現在國內大局已定,大軍隨時可以北伐,但是北伐之後呢?北伐之後我們應該建立一個什麼樣的中國。」

沉吟片刻,朱宜鋒又接着說道。

「在你去歐洲的時候,我曾特意叮囑您在歐美遊歷時邀請一些專家學者中國,未來幾年中國需要大量人才,不僅僅是鐵路人才,其他各方面的人才都需要,無論是經濟學家、工程專家、教育學家,教授、工程師,我們都需要。而且數量越多越好。但是,他們畢竟西洋人,不懂得中國,我們有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傳統。假如說我們完全習以西洋,那麼我們很有可能會丟掉我們的根本,但是我們的根本又在那裏?是被滿清奴役閹割之後的中華文明嗎?當然不是!」

搖著頭朱宜鋒說道。

「什麼是中華文明?當然不是現在的這個,中國以儒治國兩千多年,什麼是真正的儒家?我不知道答案!」

又有誰知道答案呢?但是作為統治者的朱宜鋒卻可以像歷代君主「調教儒家」一樣,去調教出一個適合自己需要的,同樣也是適合未來需要和社會發展的「儒家」。

「縱觀史書,我們可以看到先秦直至漢唐,我們的士人是尚武的優雅的,他們對待學術的態度兼容並蓄、海納百川的,若非如此,又豈有「儒表法里」,又焉有「儒道一家」,而現在,在我們的文明被野蠻民族閹割、摧殘得體無完膚之後。我們要做的不僅僅只是丟棄保守之心,向上「求源」、向源「復古」,同時還更應該以海納百川的心態,將西洋文明融入到中華文明之中,兼容並蓄如古之先賢一般,將其變成中華文明的一部分。我想到那時我們才能夠真正的建以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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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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