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令人難忘的皮蛋肉粥
當門再次被打開時，娘還沒有進來，我就聞到了一絲很香濃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頓時我的食慾大開，心想娘親的廚藝還是不錯的嘛，看來以後有口福了。
而且一直以來，我就挺喜歡吃皮蛋瘦肉粥的，只是我沒想到娘現在生活在如此貧困的貧民區里，還能有錢買肉吃。
不過，轉念一想，這皮蛋瘦肉粥里也用不了多少肉，就是用肉提味罷了，倒也釋然了。
「來，揚兒，今天是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多吃點啊？這碗又破又小，吃起來太麻煩，你就直接在鍋里舀著吃吧？哎，以前在雲府時，每天早上你都要喝一碗皮蛋瘦肉粥的，自從搬到這個貧民區生活后，日子一直過得很拮据，已經很難得讓你吃到這種帶肉的粥了。小心燙啊！」娘親端著一小鍋粥進來，往桌子上一放，將桌上的小破碗推到一邊，又遞給我一把飯勺，有些於心不忍地說道。
「娘，沒事，人啊沒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得了小少爺，也做得成小乞丐。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和您以及老爹在一起生活，看到您和老爹平平安安的，就是白開水對兒子來說也是皮蛋瘦肉粥啊！來，娘，我喂您吃，您這段時間照顧我辛苦啦。」我接過飯勺輕輕攪拌著鍋里的粥說道。
又舀了一勺，吹了幾下，示意娘親喝了它。
「胡說！有我和你爹在，怎麼會讓你當小乞丐呢啊！你趕緊趁熱喝吧，娘吃過了，飽著呢。揚兒，從小你就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卻沒有那些富家子弟的紈絝品行，這也是我和你爹很欣慰的地方。你說的對，咱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幸福。」娘親將我遞到她嘴邊的飯勺輕輕推回來，假裝不滿地說道，又感慨了一番。
在看到娘親乾裂的嘴唇時，我知道娘親肯定什麼也沒吃，估計這段時間陪着我，又擔心我的，着急上火的，想必連水都沒顧上喝吧？
儘管我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我知道之前家裏條件肯定很不好，一定是過得很艱難，今天能熬出這一小鍋帶肉的粥，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我知道娘肯定是在騙我她吃過了，不但不是飽著呢，應該很餓才是呢。
也許她說不定一會趁我不注意，在廚房裏偷偷吃點難以下咽的什麼東西，湊合一頓了。甚至不排除索性餓一頓，也不是沒有可能。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閉上眼睛，再次啟動靈魂千里眼能力，只不過儘可能將範圍縮小到方圓十米範圍，就是想在不大量消耗靈魂力量的前提下，看一眼家裏的廚房，我想確認一下，娘親到底吃了沒吃。
當隔壁廚房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看到了一個幾乎露天的簡陋爐灶，爐灶上有一個簡易的小塑料棚，我估計雨要是大的話，應該都沒辦法做飯。
我還看到米罐里已經空了，灶台上沒有看到任何肉和皮蛋的影子，顯然這鍋粥已經將家裏僅有的米和肉用光了。
當我納悶地仔細查看爐灶附近時，看到了一小碗東西，在看了一眼碗裏后，我估計是韭菜一類的東西，還有一些碎了的蛋殼，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我還以為這碗裏面應該就是做皮蛋瘦肉粥時產生的垃圾而已，也許娘親還來不及倒了吧，也沒當回事，打算繼續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比如紅薯或者玉米之類的食物。
因為我總覺得娘親可以把粥省下給我吃，她自己總得吃點別的東西吧？
由於此刻我靈魂千里眼的範圍有十米，所以隔壁兩戶鄰居家也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而其中有一戶人家的一個老婆婆和孫女的對話恰好被我聽見了，在聽了她倆的對話后，我才知道娘親也是果然還沒吃過東西。
那個孫女是這樣對老婆婆說的：「姥姥啊，隔壁雲姨做的皮蛋瘦肉粥真好喝，這雲姨真的很疼心兒，每次做這種粥都要給心兒一碗呢。等以後心兒長大了，也要給姥姥您熬這種香香的粥喝，好不好啊？」
「好，我的乖孫女啊。有你這句話，姥姥就心滿意足啦。哎，這隔壁的雲姨真的很疼你啊，每次把她的那一份粥省下來給你喝，她自己挖點野菜，再把皮蛋殼和野菜煮到一起，算是一頓飯了。如今她也過得不容易啊，丈夫被巡捕房抓走了，兒子又被人打傷了，沒有了收入，還要請大夫看病，要不是她晚上在月光下綉點東西換點錢，你也不可能喝到這帶肉的粥的。真的是難為她了啊！好幾次我都聽見她在月光下偷偷哭的聲音，想必一定過得很委屈吧。不過你雲姨的綉工真的很棒，不愧是上海灘最有名的綉娘之一啊！」這個老婆婆溺愛地摸了摸孫女的臉，萬分感慨地說道。
在提起我娘親時，還看了一眼隔壁的我家方向，眼裏滿滿的都是敬意。
在聽了老婆婆的話后，我才明白，家裏廚房灶台上的那一碗我眼裏的垃圾，就是娘親打算背着我吃的東西！
可能是我剛才大笑着醒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吃，就衝進來照顧我了。
之後又端著粥進來陪着我，所以她也還沒吃呢。
那一刻，我突然間覺得這一小鍋不起眼的粥，對我來說是這個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因為這裏面還有最貴也是最難得的親情在裏面呢，這裏面的每一粒米每一小塊肉沫，以及皮蛋丁，都是娘親熬夜在月光下綉東西換來的。
不用親身體驗，我也能想像到那種被冷風吹着，眼睛生疼，卻還要堅持綉東西時的娘親樣子，也許因為視線不好，經常扎破手指頭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在我的記憶里，未來現實生活中的我，家裏生活條件也一般，但每天有魚有肉吃飽飯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壓根沒想到，這個時空的這個年代，竟然還會過上這樣艱辛的日子。更無法想到娘親為了這個家竟然受了這麼大的苦，可是她毫無怨言，自己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
正如此時此刻，她依然裝出一副已經吃飽了的樣子，面帶微笑地看着我，彷彿她一點也不苦，還過得很幸福一般。
後來那個老婆婆和她孫女的對話我就再沒有去聽了，因為我已經睜開眼睛，放下手裏的飯勺，輕輕拿起娘親的手一看，果然她的指尖上有很多細小的紅點，顯然都是針眼了。
再仔細看了看娘親的眼睛，佈滿了血絲，也就是說，她的確是晚上在月光下綉東西了，畢竟在月光下一來可以省了蠟燭，二來也不會打擾我的休息。
我輕輕撫摸著娘親那有些粗糙，滿是針眼且紅腫的指尖，只覺得心裏特別壓抑，眼眶越來越脹，也越來越酸，很快便模糊了。
我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兩行發燙的液體瞬間順着眼角滑落下來，很快就泄滿了整個臉頰，我哽咽地說道：「娘，這些日子，您是不是就再也沒吃飽過一頓飯啊？是不是過得很艱辛啊？是不是也很委屈啊？是不是有很多話悶在心裏，卻不知道對誰說啊？娘，就算揚兒是這個世上最不祥的人，但有您這樣的娘親，卻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娘，我愛你。」
「傻孩子，娘也愛你，你咋好好的哭了呢？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其實，娘真的吃飽了，娘一點也不辛苦，也沒啥委屈的，更別說什麼心裏話了，你別瞎想了，來，趁熱趕緊吃吧。這手指上的針眼是因為娘手藝不精，笨手笨腳的，才不小心扎破的，等以後娘綉工熟練了，就會好很多了。」娘親見我突然間放下飯勺哭了，手忙腳亂地幫我擦着眼淚，有些慌亂地為自己辯解道。
「娘，您就別騙我了，如果您真的吃過了，那您的嘴唇為何如此乾裂？如果您真的不艱辛，為何要吃野菜和碎皮蛋殼？為何要在昏暗冰冷的月光下綉東西補貼家用？如果您不委屈，又為何在月光下偷偷哭泣？如果您不是因為我這個不祥之人，也不會被家族趕出家門，連個能說說心裏話的知心都沒有！可您每次在外人面前在我和老爹面前，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您敢說自己真的沒有很多心裏話想要說出來嗎？再就是您還是上海灘最有名的綉娘之一，怎麼可能會笨手笨腳扎破了指尖呢？那是因為月光太暗，天氣太冷，看不清，又冷的發抖才這樣的吧？娘，揚兒長大了，即使您什麼也不說，兒子也懂您的！娘，您辛苦了！」
我將娘親的雙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裏，情緒激動地說道。
「沒想到我很小心了，還是被你看到了啊？揚兒，你真的是長大了啊！已經能知道體諒娘了。你這一個懂字，就足以讓娘沒有任何委屈了！沒錯，娘的確沒吃，娘的確過得艱辛，心中的委屈不亞於任何一個不如意的人，而心裏話更是不知道應該對誰說，在沒人的夜晚，對着月光哭一會就是最好的發泄了。可是，娘從來不怨誰，更沒有因為你是大家眼裏的不祥之人而怨天尤人。娘只知道，只要你和你爹平平安安的在我身邊，娘吃什麼都香，什麼日子都不會覺得艱辛，什麼委屈都能忍受，什麼心裏話都能永遠藏在心裏！只要有你們陪我，娘就無怨無悔！」
娘親也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欣慰地摸着我的臉哽咽地說道。
「娘！您也別憋著了，好好哭一場吧，以後這個家，有我呢！揚兒再也不會讓您過這樣的日子了！您不用再強撐著了，您的揚兒就是您今後的依靠，就是天塌下來，您也不用擔心，因為有我呢……」我輕輕將娘親摟在懷裏，深情地安慰道。
「揚兒，嗚嗚嗚……」娘親聽了我的話，終於在我懷裏放開哭了起來，而我也淚流滿面地抱着娘親，失聲痛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