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一舉兩得的冒險計劃

翌日，我不到三更就起來了，躡手躡腳地先是去爺爺床邊看了一眼，在確認他老人家睡得很香時，便悄悄出門了。

按道理上了年紀的人睡覺很輕，容易驚醒，時常失眠，但考慮到我爺爺目前的身體狀況睡不好，只會加重病情，所以老大夫特意給我爺爺開了安神的方子，只要晚上臨睡前喝一碗，基本上就能一覺睡到天亮了。

這樣做的目的一來是讓我爺爺能夠得到充足的睡眠，有利於延緩身體的惡化速度，二來也是讓我不用刻意守夜照顧爺爺一宿，也能休息好，第二天才能有足夠的精神出發，進京趕考。

而這一晚，就是我在村裏度過的最後一晚了，因為爺爺昨天下午召集村民商量后，還是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讓我最後陪他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趕緊出發，進京趕考。

畢竟此刻距離考試還有不到四個月了，如果我再不出發，路上稍微有點意外，耽擱一下，我就會因為不能按時趕到京城而失去考試資格。

那麼，對我來說，這十年的寒窗苦讀就算是白費了。

可是，我也知道，假如我真的聽爺爺的安排，第二天早上出發進京趕考的話，就意味着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我深知他的身體狀況最多也就能再撐一個月左右，這一點，包括爺爺在內，所有村民同樣心知肚明。

既然是最後的一晚，所以我特意謝絕了隔壁王嬸的好意，親自下廚，和面，洗菜，剁餡，很用心地包了一盤韭菜雞蛋餡的餃子，並且分成了三份。

一份放入籠屜做成了蒸餃，另一份水煮后加入雞湯和酸辣調料做成了酸湯水餃，而最後一份則用開水焯了一下，然後放入油鍋里炸成了金黃色。

這樣的吃法，是爺爺這一生最難忘也是最喜歡的吃法，因為這是當年爺爺娶奶奶時，結婚那一晚的晚餐，雖然並不豐盛，也沒有親朋好友祝福，卻是奶奶親手為爺爺做的第一頓飯，也是爺爺這一生覺得最好吃的一頓晚飯。

從那以後，每逢佳節，奶奶都會為爺爺做一頓這樣三種吃法的餃子給爺爺享用，以此來回顧她倆當年最艱辛卻最幸福的時光。

而奶奶也很有先見之明地把這一切教會了我，說是她預感著自己會比爺爺走得早，希望即使將來有一天她不在了，還能讓爺爺吃到這極有紀念意義的餃子。

當時我還不解地問過她，為啥不讓我爸或者我媽學習做這種三種口味的餃子，可是奶奶若有深意地告訴我，他倆也是指望不上的，還說只有我是最終能一直守在爺爺身邊的。

那時候，我還小，自然是沒能明白奶奶這番話的深意，直到後來我爸媽失蹤后，我才漸漸明白了奶奶的預見性又多麼神奇了。

而最終也的確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她早早就撇下爺爺去了另一個世界，原因就是我爸媽外出后，莫名其妙地再也沒能回來，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失子之痛，鬱鬱而終。

從此以後，家裏就只剩下我和爺爺了。

每當我看到爺爺心情不好，或者是特別想奶奶的時候，就會悄悄下廚，為爺爺做一頓這樣的晚飯，給他一份驚喜之餘，也是讓他明白，奶奶其實一直以另外一種特別的方式在他身邊陪着他呢。

而每次這個時候，爺爺總是含淚吃完了所有的餃子，再抱着我大哭一場，直到哭的昏睡過去，等第二天醒來，心情就恢復正常，再次變成村民眼裏樂觀豁達的村長了。

爺爺的這種微妙的情緒變化，也是讓我明白，人有時候就是活在感情裏面的，適當的宣洩一下心情，對身體反而是由好處的，總比悶在心裏，再悶出毛病來，還是要強百倍的。

當我端著三種口味的餃子，來到床邊，和靠在床頭上的爺爺一起吃晚飯時，爺爺的眼圈又有些發紅，還破天荒地和我幹了一杯酒，又拉着我的手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顯然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對我來說就是他的遺言了。

而他一個月後，真正該講遺言的時候，我卻正在進京趕考的途中呢。等到我如他所願地衣錦還鄉時，他已經是地下的一堆枯骨了。

所以他也是很珍惜這最後能和我相處的一晚，並且遲遲不願意喝下老大夫精心為他熬制的安神中藥，就是想最後能多看看我，哪怕多聊一刻鐘，他都萬分珍惜。

但我知道爺爺的身體是經不起這麼強撐著的，於是，趁他很專心地跟我講進京趕考的注意事項時，用小勺子一點點將安神葯，混在白開水裏喂到了他嘴裏。

等到爺爺感到睏倦時，才反應過來是我偷偷餵了他安神葯，那一刻，他想拒絕也來不及了，極其不甘心，又戀戀不捨地睡著了。

在幫爺爺平躺下，蓋好被子后，我回到自己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行禮，又寫了兩封書信，用燭台壓在桌子上。

一封書信是寫給隔壁的王叔王嬸的，而另一封是寫給爺爺的。

之後，我衣服也沒脫，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眯了一個時辰，大約三更時間，我就起來了。

在來到爺爺床前，輕輕幫他把被子蓋嚴實后，又跪在他的床頭磕了三個頭，便義無反顧地轉身出門，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之所以我沒有等到天亮，等村裏的王叔王嬸來接班照顧我爺爺時再離開，那是因為我並不是出發進京趕考，而是趁著三更天村民都睡下了，以及夜色朦朧的最佳時機，向半山腰的墓園走去。

我的計劃是冒險登上天墓山雪山之巔試試，看看能不能找到傳說中的彼岸花花瓣，爭取在一個月內不但找到彼岸花花瓣，還要想辦法活着回到村裏。

這個極具冒險的計劃一旦成功，對我來說就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一來有了包治百病的彼岸花花瓣，爺爺就有可能度過這次危機，再次健健康康的活下去，甚至長命百歲也不是沒有可能。

二來我若是活着回來了，那就勢必等於開闢一條能成功翻越天墓山的捷徑，那麼我就能大大縮短前往京城的時間，可以安心在村裏等爺爺恢復健康后，再出發進京趕考也來得及。

我相信，只要我的計劃成功了，想必爺爺和全村村民也不會怪我私自冒險上山尋找彼岸花花瓣的決定的。

但如果我的計劃失敗了，雖然到了雪山之巔，也得到了彼岸花花瓣，卻在下山途中，因為不可預知的因素中邪了，或者是不幸死在了雪山上。

那我也做了提前安排，那就是根據以往上山的村民最終出事的結果，要麼是一個月內變成目光痴獃的人回到村裏，然後再恍恍惚惚地活一個星期後一命嗚呼。

要麼就是三個月後，變成一座新的墳墓里的屍體。

但無論是那種情況，我知道山下的村民都能再次見到我，所以我覺得，只要我將足夠數量的彼岸花花瓣用特殊的油布包好，綁在身上。

那麼即使我失去了記憶，或者是神經失常，甚至是變成了一具屍體，只要村民們看見我，哪怕是從墓地里挖出來我，都能因此從我身上得到包在油布里的彼岸花花瓣。

那麼，我爺爺說不定就因此獲救，從此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了。

如果我的這次冒險，甚至死亡，能得到傳說中的彼岸花花瓣，能換來爺爺生的機會，那也不枉我賭這一把。

儘管我不但失去了考取功名的機會，甚至連命都搭上，但我無怨無悔。

因為這樣的我問心無愧，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親人。假如我為了自己所謂的高官厚祿，不顧養育之恩的爺爺生死，那麼，即使高中狀元，那又如何？

這樣冷漠自私的心性，獨自一個人富有地活在這個世上，也是一種病態的人生，根本沒有任何幸福而言。

只會永遠活在內疚和悔恨之中，永無出頭之日。

當然了，我也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山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彼岸花花瓣，而我也沒能活着回來。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那麼，我也不後悔，畢竟我已經儘力了，等到了九泉之下見到爺爺奶奶，以及爸爸媽媽時，他們應該也不會過分責怪我的。

相反，到時候，我們一家團聚了，也未必不是大圓滿的結局。

為了讓我的計劃能夠按照我預想的實施，我特意將這個計劃詳細寫在了給隔壁王叔王嬸的書信里。

而給爺爺的書信則隻字未提，完全隱瞞了這個計劃，只是常規的叮囑和告別信。

目的就是不想讓彌留之際的爺爺替我擔心，就讓他以為我乖乖聽他的話去京城趕考就是了。

如果我活着回來了，還帶回來了能包治百病的彼岸花花瓣，在徹底治好爺爺的時候，再向爺爺坦白一切就是了，想必他也是能理解我的做法的。

但如果我只是成功將彼岸花花瓣帶回來了，自己卻沒能活下來，那麼，我也在王叔王嬸的信里留言了，那就是幫我轉告爺爺，孫兒雖然救活了他卻無法盡孝道了，但還是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去。

而如果出現我既沒有帶回彼岸花花瓣，人也沒有回來的結局，我也在信中要求王叔王嬸什麼也別說了，就讓爺爺以為我去了京城，帶着最初的美好想法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就好。

至於其它村民，我也是委託王叔王嬸代為轉告我的想法和歉意，並且告訴他們，如果有來生，我會彌補今生沒有完成的承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