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福禍相依

遠方會議一散場，關於會議的具體內容就傳播了出去。

畢竟是上千人參加的大會，人多口雜，想打聽點情況太容易了。

對李東這次開會，很多人都在保持關注。

原本眾人以為，李東會在會議上承諾什麼，又或者發佈一些好消息，用以安撫各大供應商。

然而，事實出乎不少人預料。

李東根本沒有安撫，而是一如既往的強勢，甚至比之前還要強勢三分。

新合約比之前還要苛刻，縱然如此，遠方還保留了將近九成的供應渠道。

收到消息的眾人，都忍不住暗罵一聲。

這些廠商，果然是賤骨頭！

對你好，你還不樂意，現在倒是想看看你們反水一把，看看能不能把李東給壓下去。

結果倒好，李東三言兩語，反而取得了更大的優勢。

以前，遠方用貨款，那得偷偷摸摸的。

現在李東當面鑼對面鼓地說了，貨款，他就是要用，也不可能不用。

偏偏越是這樣，廠商們就越是吃這套。

再加上遠方提供的那些財務報表，銀行提供的資金證明，更加堅定了大家的信心。

在遠方如此瘋狂擴張的情況下，賬面資金居然還余留200多億，還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都是生意人，誰不明白，200多億的流動資金是什麼概念？

現如今，千億集團當中，負債率比遠方低的幾乎沒有，賬面資金比遠方多的也幾乎沒有。

可以說，相比較而言，在千億集團序列，和遠方合作的風險最小。

之前大家着急，一方面是李東前途未卜，一方面則是那些中小廠商帶動了緊張氛圍。

現在李東出來了，連帶着將近200家廠商一股腦地被踢出局，廠商內部安定了下來，外部緊張氣氛也漸漸緩和下來。

由此一事，遠方的供應鏈渠道算是穩定了下來。

對零售企業而言，供應鏈渠道乃是重中之重，耗費五年時間，將渠道開拓穩定完畢，這個速度，相比較遠方的規模，不算太慢。

……

酒店。

房間中，氣氛有些詭異。

好半晌，孫月華才嘆道：「速度太快了，我想過他有可能將這事壓下來。

就是沒想到這麼快，這麼果決。

更沒想到，那些廠商這麼沒用。

真要聯合起來，壓迫李東，壓迫遠方，絕對可以獲得更優惠的政策。

可現在倒好，人心不齊，三兩下就被李東給解決了。

將近200家的企業被踢出局，居然沒能讓他們動搖，兔死狐悲難道不懂嗎？

這些人，活該被渠道商剝削！」

孫月華一股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當然，話中意思半真半假，也不完全是假話。

製造商心不齊，這是他們一直處於弱勢的主要原因。

作為生產製造企業，社會各行各業的基石，可在整體市場環境中，卻是一直地位不高。

渠道商剝削他們，經銷商剝削他們，連材料商也剝削他們。

可以說，在整個生產銷售流程中，廠商的地位算是最低的。

當然，這也不是整體，有部分廠商，品牌知名度大，企業規模大，又有自己的銷售渠道，這些企業就能強勢一些。

但是放在整個製造業，真正有這個能力的企業卻是不多。

孫月華話音落下，韓雨卻是有些慶幸道：「還好，我們合約已經簽了，也就李東這兩天不在，要不然，咱們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簣了。

我也沒想到，那些廠商這麼沒用。

200家廠商，說踢開就踢開了，居然都沒人出頭說幾句。」

一旁正在走神的庄凡，聽到這話，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淡笑道：「這也正常。

上千家企業，哪有那麼容易一條心。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人性都是自私的。

有些人，巴不得李東踢開一些人，他們能取的更多的訂單份額。

為別人出頭，損害自己的利益，這年頭，還真沒幾個人會去做。

大家都覺得自己最聰明，覺得別人最傻，聰明人多了，自然也就造成了現在這幅局面。

至於孫阿姨說的製造商弱勢，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畢竟產品生產出來了，要賣出去才有錢賺。

渠道商，國內就固定這麼多，誰佔據了哪片區域，一時半會的不會出現大的變動。

製造企業則不同，今天倒，明天開，變動速度快，除非品牌名氣打了出來，要不然，有什麼資格和渠道商談判？

當然，這些和我們無關，我們這次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明天想辦法把錢給遠方打過去，合約就正式確立了。

等個半年，我們馬上轉手，能賺多少算多少吧。」

說是這麼說，庄凡心裏卻是有些不安。

又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孫月華，庄凡想了想道：「孫阿姨，騰翔這邊，接下來該怎麼辦？」

「涼拌，還能怎麼辦。」孫月華敷衍了一句。

庄凡微微挑眉，頓了頓才道：「這次消息孫阿姨也知道了，李東準備聯手華潤，制衡你們這些違約的企業。

作為華北地區最大的供應商，也是這次違約企業規模最大的。

我想，騰翔首當其衝，也會第一個被遠方攻擊，孫阿姨就一點不擔心？」

孫月華淡淡道：「騰翔也不是誰都能拿捏的，再說，我們本身的製造規模不大，真正主要經營的還是外貿。

國內現在對外貿業務，補貼多，支持力度大。

就算丟了遠方的業務，我們也能活的滋潤。

更何況，華北地區，又不是遠方一家獨大，華潤就算敢配合他們壓制中小企業，也不敢對騰翔動手。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就是有些可惜了，以後錢少賺不少。

原以為，這次遠方超市很難度過這一關，沒想到，現在過關過的這麼輕鬆。」

孫月華這麼說，眾人倒是沒再多說什麼。

幾人沉默了一會，老路嘆道：「可惜，李東這次進去的時間有些早了，打了個時間差。

要不然，等這個月下旬，貨款周期到了。

他們的賬面資金徹底空了，那時候李東要是再進去，這事就算完美了。」

這次讓幾人最遺憾的就是這點，李東進省廳的時間太快了，也太早了點。

遠方賬面上還有錢，一開始幾人也不清楚。

不過等知道，是下期的貨款，大家倒也釋然了。

一開始，知道遠方有這麼多錢，眾人還有些擔憂，可知道很快就要到期，眾人倒是不太擔心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應該將李東出事的日期定在那幾天才對。

一旦結算完貨款，遠方那是真的沒錢了。

可偏偏，李東出事的日子早了幾天，逼的大家不得不馬上發動。

要不然，這次的計劃沒這麼倉促，遠方只會更急迫，也不至於合約談成這樣，雖然也吃了肉，可總覺得吃的不太爽利。

老路感慨，孫月華不由笑道：「世事哪能盡如人意，能做到這一步，也算不錯了。

要是再遲一點，李東提前出來一步，我們連現在的合約都簽不了。」

老路點頭道：「這倒也是，這事還多虧沈總幫忙了。」

一旁魂游物外的沈雪華看了眾人一眼，放下高腳杯，起身道：「不用謝我，合作而已。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我先走了。

明天我就回京城，剩下的2億，明天我會打到賬上，你們這邊隨意。

明天誰不能到賬，導致合約不能成立，付違約金的時候可別找我。」

丟下這話，沈雪華徑直離開。

見她走的乾脆，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直到門外的高跟鞋聲消失，韓雨才恨恨道：「這女人，還真是……」

孫月華餘光瞥了其他人一眼，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接着也起身道：「那就散了吧，接下來，可以看的熱鬧不多了。

大家該忙什麼忙什麼，等半年後，咱們再匯合。」

韓雨連忙道：「那入駐遠方的項目小組怎麼辦？」

孫月華懶洋洋道：「這事我就不插手了，你們自己想辦法，庄凡這邊不缺人，隨便派幾個人過來吧。

李東別的不好說，這點上我還是信得過的，不至於貪了咱們的錢。」

「好歹也是10億，可不能寄希望李東不貪……」韓雨說着看向庄凡道：「庄總，那這邊就麻煩你了。」

庄凡笑道：「沒問題，只要付工資，到哪幹活不是干，我去解決好了。」

這話一出，韓雨又有些不太滿意了。

就借用幾個人而已，半年時間，庄凡還這麼斤斤計較，居然連算工資的話都說了出來。

倒不是在意這幾個錢，可這次庄凡除了出錢，出力還真不多。

到了這時候，出點力不應該嗎？

韓雨心裏打定了主意，下次再有機會，絕不找這些人合作。

這次合作的幾人，都不是太讓韓雨滿意。

孫月華、沈雪華、庄凡，這幾人都是生意人，生意人，算計的太過細了，什麼都要計較，什麼都要顧慮。

這次換成韓雨自己主導，再聯合其他圈子裏的人，肯定沒這麼計較，也不會到現在就算了。

庄凡幾人，對動用行政手段比較忌諱，一心要用商業手段賺錢。

換成韓雨，她也不會主動動用行政手段，其實她也忌諱。

可圈子裏，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不少。

真要唆使一下，肯定有人願意出這個頭。

現在倒好，聰明人太多了，大家都忌諱，想唆使都找不到對象。

陳瑞倒是想動用這種手段，可他實力太弱，就算動用這種手段，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結果你推我，我推你，連李東進去了，大家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反而沒人發動。

要是和其他人合作，那時候，恐怕各種手段都出來了。

不敢說把李東怎麼樣，真要找茬，關他個十天半個月還不是輕而易舉。

不滿歸不滿，事到如今，還能如何？

真要說多了，反而得罪人。

韓雨沒再說什麼，孫月華說散了，她便起身離去。

庄凡也跟着站了起來，沒管韓雨那邊，三兩步追上孫月華，笑容滿面道：「孫阿姨，這次騰翔吃了不小的虧，事後等拿到錢了，我會跟大家建議一下，看看能不能給騰翔這邊多補貼一些。」

孫月華淡笑道：「不用了，一碼歸一碼，該是我的我才拿，不是我的，拿着燙手。」

庄凡不動聲色道：「那孫阿姨考慮過，繼續和遠方合作嗎？

雖然這次李東下了狠心，要制裁那些違約企業，可騰翔規模最大，又是華北地區的重要供應商。

李東的遠方，雖然不缺渠道商，可那也僅限於國內。

騰翔最重要的資本，其實還是國外渠道。

這年頭，國外的洋產品就是好賣，賺錢也多，這點誰也不能否認。

遠方一時半會的，恐怕難以打開國外渠道，騰翔真要願意繼續合作，我看李東不見得會拒絕。

這樣一來，孫阿姨也能少損失一些。」

「再看吧，畢竟反覆太快，對騰翔名譽也有損失。」

孫月華沒直接否認，頓時讓庄凡臉色變了變。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直到孫月華離開，庄凡才喃喃道：「不會真入瓮了吧？」

仔細考慮了一陣，庄凡晃了晃腦袋，算了，懶得多想了。

不管是不是被算計了，他這次投入不算太大，和孫月華一樣，也是5個億。

就算真被套路了，也不至於一分錢拿不回來。

虧損一些，他能接受。

他和韓雨他們不同，韓雨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來了，投入的錢，也大多不是自己的。

而他，或者說，包括孫月華這些人，都是為了做生意來的。

做生意和賺錢，有時候並不是一個概念。

生意有賠有賺，賠了賺了都有很大概率，所以真要出現意外，他能接受，莊家也承受的起這樣的損失。

年輕的時候，遭受一下挫折，也許對未來成長更有利。

尤其是這次，和李東、孫月華這些商業大亨較量，花錢買個教訓，也不見得就真虧。

而且，庄凡也想看看，李東到底會選擇用什麼樣的方式算計他們？

合同是他簽的，其中有些漏洞他清楚。

可暫時，庄凡還沒想到，李東怎樣才能吞下他們。

心裏尋思了一陣，庄凡打定了主意，回去再把合同看一遍，再看看一些商業案例分析一下。

吃虧，那也要知道自己吃虧在哪才對。

心裏盤算了一陣，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竊竊私語的韓雨和陳瑞兩人，庄凡臉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

……

就在庄凡懷疑的時候。

同一時刻。

省委大院。

許聖哲不知何時摸到了李東家中，正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喝茶。

順帶着，不時逗弄一下小石頭。

見李東進門，許聖哲笑眯眯道：「效果不錯啊。」

「什麼時候到的？」

李東沒有接話，一邊換鞋，一邊問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覺來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有事，要不然，你以為我樂意來？」

許聖哲回了一句，接着便正色道：「下午你開會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大概沒收到消息。」

李東不以為意道：「你說雷曼宣佈申請破產保護的事？」

「靠，你知道？」

許聖哲驚訝地叫了一聲，馬上道：「你現在對國外也這麼關注了？」

李東沒好氣道：「都過去六七個小時了，我能不知道嗎？

你以為我跟你似的，光知道奶孩子。

前幾天，老美政府放棄救援，我就知道快了，當然，也的確夠快的。

五大投行這次恐怕都完了，不過這事和你關係不大吧？」

「什麼叫關係不大！」

許聖哲搖頭道：「雷曼負債超過6000億美元，受次貸危機影響，歐洲經濟市場本來就不景氣。

這一下子，雷曼破產，數萬億的資本乃至數十萬億的資本就這麼蒸發了。

接下來，絕對會引起金融動蕩。

各國央行都紛紛出言或者出手安撫金融市場，可效果並不如人意。

今天雷曼剛宣佈申請破產保護，世界各地還在開放的股市紛紛狂跌。

今年三月份，摩根斯坦利的首席經濟學家斯蒂芬·羅奇參加對話節目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這不是次貸危機，而是全球金融危機！

可惜，當時並沒有人在意。

從央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國內對此準備還不夠充分，雖然次貸危機已經影響到國內，可大家還只是簡單地當做次貸危機來對待。

現在好了，雷曼破產，次貸危機恐怕真要演變成全球金融危機了。

接下來國內如何應對，對我們而言，影響可不小。

中小企業就算了，國家政策的出爐，對我們影響甚大。

我現在心裏有些慌慌的，也不知道會出台什麼政策，是好是壞。

去年你就預言，次貸危機會演變成全球金融危機，李東，這次你怎麼看？」

李東搖頭道：「沒看法，你我能看出來的東西，政府也不傻，就算之前沒準備，其實下半年開始就已經開始調控市場了。

至於政策方面，應該不會對他們有弊端。

這當前，政府救市還來不及，不會出台一些不著調的政策，反坑我們一把，那樣一來，影響就太大了。」

許聖哲憂心忡忡，嘆息道：「不好說啊，尤其是地產市場這一塊，我現在心裏真的沒什麼底氣。

之前還以為金融危機已經爆發了，沒想到，恐怕現在只是開始。」

李東見狀，搖頭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