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皇后吃飽了嗎?」宇文瓏看着她空無一物的碗內,也不知道她這是有吃還是沒吃,不是說空腹會反胃嗎?

怎麼不懂得照顧自個兒的身子……

「還行。」在他的目光下,她有片刻的恍惚,心中竟然很沒骨氣的只有一種想法——紫妃沒有來,那她不走了。

宇文瓏突然對文琅舉杯,「敬先生一杯。」

文琅連忙舉杯,「不敢、不敢。」

「雖然先生婉拒編修之職,不過來日方長,朕相信有朝一日定會與先生君臣相稱。」

文琅低眉順目,恭敬地道:「文某謝皇上抬舉。」

「對了,怎麼不見先生的隨從?」宇文瓏漫不經心的問。

言少輕這時才發現那個戴着半臉面具的隨從不在這裏。

她記得樓禎說過,文先生患有心疾,需有人隨侍在側,因此兩人向來是形影不離,可這會兒卻沒見到那個該形影不離的隨從。

「她病了。」文琅嘆了口氣。「病得頗為嚴重,說想回大梁的宜州老家養病,文某便成全了她,派車送她回去大梁了。」

宇文瓏一臉的「那怎麼可以」。「先生若是犯了心疾那該如何是好?先生可是能夠自救?」

文琅畢恭畢敬地答道:「多謝皇上關懷,文某正在物色新的隨從,希望找個一樣聰明伶俐的。」

宇文瓏思忖片刻,劍眉一揚,道:「這樣好了,宮裏機靈的太監可多了,要不要朕先派一個給先生頂着用?

否則若先生的心疾犯起來,可就要自生自滅了。」

言少輕覺得他的話怎麼聽怎麼奇怪,不是內容,而是語氣,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很,每當他用那種語氣說話時,就是在虛應故事,最常出現在跟某些老是在倚老賣老和老生常談的老臣對話時。

「文某惶恐。」文琅戰戰兢兢地道:「文某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怎可勞駕宮裏的公公來給文某做隨從?文某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言少輕幫腔的點了點頭,「過度的好,確實會讓人吃不消,皇上適可而止吧!」

宇文瓏瞪着她。她這是在幫誰啊?什麼都不知道就選邊站,站的還不是他這邊……

「喲,子瓏?你何時來的?」被歐陽律架進去休息的安知駿又搖搖晃晃的出現了,他一眼看到宇文瓏,便把手重重的擱在他肩上。

宇文瓏也不以為意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剛剛。」

安知駿大刺刺的在他旁邊坐下,順勢又拍了拍他的肩,「咱們兄弟喝一杯。」

宇文瓏淡淡的眯了眯眼眸,「好。」

歐陽律皺眉道:「我說安小王爺,醉了讓你睡,你又出來幹啥啊?」

安知駿揮了揮手,「去去去,我又沒醉……」

歐陽律投降了,蹙著眉自喝一杯。「好,醉的是我行了吧?」

不一會兒,陸展鈺也包紮着頭出現了,眉心蹙得死緊,一副腦仁兒疼得要命的模樣,旁邊是沒好氣撇著唇的樓禎,見到宇文瓏來了,兩人都很訝異,但那訝異很快過去,他們隨即也興高采烈的坐下了。

言少輕看着他們,不知為何就有些感動,再想到自己不久之後將跟腹中的胎兒一起離開京城,興許往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默默倒滿了一杯茶水,以茶代酒,一飮而盡。

這一夜,不分身份地位,把酒言歡,直到深夜,宮門都險險要關了,帝后才一前一後的回到自個兒寢宮。

言少輕睡得很好,睡得很沉,卻是被一陣兵臨城下似的搖晃給叫醒。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

她蹙眉睜開了眼,就見到帷幔前竹桑已急到不行,整張臉全皺成了一團。

她定了定神,問:「何事?」

小時候她跟祖母睡,藍嬤嬤常半夜來搖醒祖母,說死了人,要驗屍,而有案子,夜半被搖醒,這種事她從監管刑部以來便經歷得太多了,是以並不驚惶。

「娘娘……」竹桑潤了潤唇。「說是寧靜姑姑在紫妃熟睡時刺殺了紫妃……」

縱然經驗豐富,但這件太過出格的事還是令她頃刻間便彈坐起來。「說清楚點!」

竹桑急道:「奴婢也不清楚,沒法說得清楚,只知道皇上好像已經過去紫華宮了,太後娘娘也過去了,是小佑子公公來請娘娘過去的。」

言少輕掀開被縟,「備轎,替我更衣。」

漆黑的天幕,只有幾顆若隱若現的星子散在天際,陰霾的雲朵不時飄過來遮蔽那零散的星子。

言少輕匆匆到紫華宮時,果然聽說宇文瓏和太后都到了。

「皇後娘娘駕到!」

雖然小安子拔尖著嗓子喊著,但這時候沒人管這些繁文縟節。

一個紫華宮的宮女怯生生地稟道:「娘娘,請您移駕紫妃娘娘的寢殿,皇上和太后都在那兒候着您。」

言少輕進了寢殿,見到毫髮無傷的紫妃,她頓時鬆了口氣。

她真的以為……以為紫妃被殺死了。

雖然紫妃對她和她腹中的孩兒產生了莫大的威脅,但她不希望以此種方式結束,因為如此一來,宇文瓏將永遠對紫妃放不下,就如同他放不下那個叫紫兒的奴婢一樣。

「參見母后,參見皇上。」見過禮,她便直接看着坐在被縟凌亂的床上,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紫妃。

看來,這裏發生過一場搏鬥。

她的眼眸緩緩從一臉憤然的紫妃身上轉到跪坐在地上的寧靜。

寧靜的雙手反剪,被用繩索捆綁住了,一身黑色夜行衣,髮絲全束在腦後,臉上有多處抓痕,一把鋒利短刀掉落在床前的大紅牡丹地衣上,神色與平時不同,異常的冷絕。

寧靜與紫妃有何深仇大恨,竟大膽到來行刺紫妃?難道,她們認識?還是說紫妃入宮之後得罪了寧靜?

不,這不合理,就算紫妃得罪了寧靜,寧靜也不至於來行刺她,再說了,紫妃不是傻子,寧靜是太后的人,她巴結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去得罪?

平時,寧靜見了她總是極為熱切,可今日寧靜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在她對皇上和太后見禮之後,寧靜才緩緩開口道——

「皇上,奴婢年輕時受人欺負,是以學了一些拳腳功夫防身,可是紫妃,她有武功,是奴婢親眼所見,奴婢即使手持短刀近身搏鬥也沒能傷到紫妃半分,足見紫妃武功之高深,而紫妃身懷高強武功進宮裏待在皇上身邊想做什麼?目的何在?奴婢懇請皇上一定要查個清楚。」

言少輕詫異了。紫妃有武功?而且是武功高強?

「皇上明察!」紫妃手足無措的道:「臣妾不知自己身懷武功,是本能的防衛!難道有人要殺臣妾,臣妾要乖乖讓她殺都不反擊嗎?」

言少輕不發一語。她不知道太后和宇文瓏怎麼看的,不過紫妃一開始便稱自己失憶了,如今說不知道自己身懷武功也說得通。

就在各人各懷心思,一片靜默時,紫妃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道:「皇上,臣妾知道這個賤婢為何要刺殺臣妾。」

看來這紫妃深諳後宮生存之道。言少輕心裏倒有幾分佩服,寧靜是太后的人,而皇上是偏寵她的人,是以她只對皇上一人喊冤,視在場的太后和她這個皇后不存在。

也是,人在後宮,只要有皇上的恩寵,其他都不重要了。

「你知道寧靜為何要刺殺你?」宇文瓏語調不輕不重的反問。

紫妃忽然瞪向言少輕,「這賤婢是受皇后指使!」

言少輕一凜,事情怎麼會毫無脈絡的兜到她頭上來了?

她看着宇文瓏,就見他不痛不癢、緩緩地說道——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愛妃不可造次。」

「臣妾說的句句屬實。」紫妃指證歷歷地道:「這賤婢在臣妾奮力抵抗的過程中,目訾盡裂的說,只要臣妾死了,皇後娘娘就可以恢復往日的笑容,只要臣妾死了,一切都會好轉,只要臣妾死了,皇上和皇后就會像往日般和美恩愛!試問若不是受皇后指使,又會是誰?」

言少輕有些意動的看着寧靜。寧靜真是為了她才來刺殺紫妃的嗎?為什麼要為她冒如此大險?

若說寧靜看着皇上長大,對她這個皇后愛屋及烏也說不通,就是最疼愛她的祖母也不可能為了她殺人,寧靜又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寧靜,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要置紫妃於死地?若是你不說個清楚,皇后將蒙受不白之冤。」宇文瓏這時的語氣也有幾分嚴厲了。

寧靜垂著頭,雙眸無神。「沒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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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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