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非花
那隻纖纖玉手，折下了美麗的花兒。
一個綠衣少女拿着花朵，湊到臉前，輕輕一嗅，露出幾分陶醉神色。
月色如水，少女拈花。
張小凡先是一怔，旋即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憤怒與恨意陡然升起。
「這花開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折了它？」他眉頭一鎖，說道。
綠衣少女明眸流轉，眼波如水一般在張小凡身上打了個轉，淡淡道：「我折了這花，便是這花的福氣。花便是花，又如何摘不得了？」
張小凡愣了一下，心中覺得生平第一次聽說如此荒謬之事，搖頭道：「這花被你折下，便是連命也丟了，又哪裏會有什麼福氣？」
綠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你怎麼知道？」
「如此說來，你也不是花，又憑什麼說這些，說不定這花兒此刻正是痛苦不已。啊，你看，那花上有水……定然是它痛得哭了出來。」張小凡聞言，頓時有些為之氣結。
少女明顯呆了一下，片刻之後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聲若風鈴，笑靨如花。
綠衣少女是如此的清麗無雙，在這花前月下，實在是動人心魄，饒是張小凡心中對她尚有些憤怒，當下也不禁看呆了眼。
「花淚？……哈哈，花淚，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大男人把露珠說成是花的眼淚，笑死我了……」
張小凡臉上一紅，訥訥說不出話來，卻是無言以對。但他看綠衣少女笑得腰都彎了，臉上發燒，當下便強自說道：「那……那又怎麼了？」
不想那少女聽了這話，復又看了看他，笑聲反而更大了些，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這個靜謐幽暗的花園中，平添了幾分暖意。
張小凡發火不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看着那女子歡喜笑容，賭氣地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沒走兩步，忽然間聽到後面那綠衣少女收了笑聲，但語調中還是帶了幾分笑意，道：「喂，你等一等。」
張小凡今晚出來，自碰到這個女子之後，心情便是大壞，此刻聽她叫了出來，心頭又是一陣煩躁，忍不住回頭道：「我又不叫喂，你叫誰呢？」
那少女怔了一下，臉上笑容登時收了起來，看着張小凡的目光彷彿也冷了幾分，似乎很少人如此頂撞過她。
但片刻之後，她又似想到了什麼，雖然沒有恢復剛才那燦爛笑容，但聲調還算溫和，道：「哦，那你叫做什麼？」
張小凡衝口就道：「我叫……」窒了一下，他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
綠衣少女臉色一肅，看着似乎有些生氣，但她看了張小凡負氣的表情，便如一個賭氣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便把剛才她沉下臉的氣勢完全散了去，襯著天上月華，滿園芬芳，這美麗女子面上滿是笑意，彷彿她知道這樣不是很好，搖著頭正要忍住，卻依然還是笑了出來。
月光如水，輕輕灑在她的肩頭臉畔，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不知不覺中，張小凡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那少女笑了一陣，發現張小凡正呆愣愣地盯着她看時，居然並無一般女兒家臉紅的樣子，反而徑直道：「我好看么？」
張小凡被她嚇了一跳，頓時大窘，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我……你……呃，你，好看！」
話一出口，張小凡只感覺心中一跳，隨即一股說不清的奇異滋味涌了上來。
……
夜幕深深，寂靜無聲。
一道淡淡的人影驀然出現，與夜色幾乎交融一體，難以分辨，只是觀其身形婀娜，似是一個窈窕女子。
這人影方一出現，便幾個閃動，勢若飄鴻，眨眼間來到一間客房門前，輕輕伏在門框上。
黑暗中，一雙明眸微微閃動，如同那深情的幽潭。
易雲盤坐在床上，兩手相疊於腹下，閉目吐息，卻是如常修習著道法。
忽然，他耳朵微動。
「誰！」易雲雙眼驀然睜開，精光一閃，看向房門所在。
夜色中，彷彿有一抹驚訝一閃而逝，
易雲身形躍起，瞬間衝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他一步跨出，舉目四望。
只見天上明月高懸，清輝如水灑下，庭中一片寂靜，並無任何人影。
易雲見狀，不禁眉頭一皺。他五感遠超常人，方才分明聽到了些許動靜，此刻看去，竟是連半分蹤跡也無，實在令他吃驚不小。
他往前走了幾步，忽地神色一動，似是又察覺到了什麼，隨即便沿着一條小路，徑直行去。
……
綠衣少女聽了張小凡的話，卻似乎並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道：「我想也是，從小到大，誰不說我漂亮，你們這些男人啊，都是一個樣子。」
聽她說話語氣，小小年紀，倒似乎歷經滄桑一般。
張小凡一怔，只感覺氣往上沖，正要反駁，但不經意間看去，卻見她明眸皓齒，獨立在月華之中，隱隱有幾分熟悉。
恍惚間，他似是突然想起什麼，竟是意興闌珊，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又看了綠衣少女一眼，低低嘆了口氣，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喂。」走了幾步，卻又聽到身後傳來叫聲，張小凡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着那綠衣少女。
她目光微閃，眼波如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啊？」她依然這般地問，眼波中倒影着他的影子。
張小凡卻忽然退縮了，剛才的怒氣竟是莫名地散去。他迴避了那柔和的目光，帶着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安的一點怯弱，說了一句：「張小凡。」
張小凡話一出口，卻莫名有些懊惱，隨即快步離開，頗有些像落荒而逃。
「喂，張……張小凡。」綠衣少女突然又叫了他一聲。
張小凡身形一頓，頭也不回，說道：「什麼事？」
「嗯……今天在酒樓吃飯的時候……」少女似乎有些猶豫。
「你們那一桌，坐在靠窗的那個人叫什麼？」好一會，她才說道，眼中帶着些許希冀。
張小凡一愣，隨即脫口而出：「你認識易師兄？」
「易……」綠衣少女心中一緊，「他姓易？」
「易師兄當然姓易了。」張小凡說道。
「姓易……」少女低下了頭，喃喃自語道。
張小凡看了她片刻，又是莫名嘆一口氣，隨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