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二哥,還好嗎?」仁國問道,溫和的俊容難得緊繃。

楊家四兄弟加上小妹,全都到齊了!

婉麗驚魂未定,任由孝國拉着站好。她望着他冷峻的神色,困惑的看着楊忠國和楊仁國收起槍枝,把那幾個被打昏的人用手銬銬好,確定即使醒來也無法動彈。

嬌小美麗的楊娃娃,氣急敗壞的說道:「這些人是殺手,不是綁架犯,對方顯然鐵了心要……」話才說到一半,她就瞧見二哥的冷眼。

只是,話雖然沒有說完,卻還是被婉麗聽出端倪。

她迷惑的看着楊家兄妹,最後視線落在她深深愛戀的男人臉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孝國,你不是在忙嗎?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轉頭看向她。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已經了解他的表情,那雙黑眸里蓮著讓她難以呼吸的罪惡感。

「孝國?」不安爬上心頭,她的臉色發白,聲音微弱的再問:「你是因為我才在這裏的嗎?」

曾經吻遍她全身的薄唇,緊緊的抿著,他沒有說話,沒有否認。

「所以,這些人的目標是我?」雖然難以置信,但是剛剛有好幾顆子彈擦過身邊,第一顆子彈更是擊中她身旁的樹榦,要不是他及時把她撲倒在地,被擊中的就會是她的腦袋。

他的沉默,還有黑眸里的罪惡感,讓她臉上逐漸不剩一絲血色。

她想起了他們的職業,想起他們開設的是保全公荀,還在業界赫赫有名。她逐一看着每個人,卻沒有一個人敢跟她對視。

「可是,」她顬抖著,視線再度回到孝國臉上,從未感到如此無肋。「我不記得曾經得罪誰,為什麼有人會想綁架我,甚至殺我?難道,是因為汪洋的那盆蘭花?」

終於有人開口,但不是孝國,而是楊忠國。

「你必須告訴她。」忠國提醒,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你很清楚,對方已經被逼急了,情況已經改變。」

「告訴我什麼?」她驚慌的追問,愈抖愈厲害。

他黑眸深幽,用做愛時,靠在她耳畔低語的沙啞嗓音,緩慢的說道:「幾個月前,我們接到李晉祥先生的委託,要求保護他的孫女。」

她睜大雙眼,連呼吸都停止了。

不是因為汪洋,不是因為蘭花。

沙啞的嗓音繼續說着。

「李先生是一位企業家,本來打算將經營權交給自己培養的接班人。但是,幾個月前,那位接班人買通律師,發現李先生大部分的遺產都留給孫女。」事實像利刃,字字句句都傷人。「李先生察覺之後,表面上繼續進行交接,但是暗地裏來委託我們,在他將證據蒐集齊全前,務必保護你的安全。」

烈日。

鐵做的大門。

老人的瞪視。

一件又一件浮現腦海,她此時此刻,只覺得比那夜被冷雨撲淋時更冷。

「所以,我就是你的工作?」

他沒有否認。

「你接近我,是因為別人的委託?」他的笑容、他的牽握、他的呵護與他的熱吻擁抱、難捨纏綿,都是為了完成工作。

「李先生不想影響你的生活,我們只能這樣保護你。」

保護?

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貼身保護她,而她卻以為他對她情有獨鍾,甚至鼓起勇氣,主動向他求愛。世界在這一瞬間,彷佛在她腳下分崩離析,比被槍擊碎裂的玻璃破得更細碎、尖銳。

「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了錢?」淚水滑下雙頰,她想着自己投懷送抱時,他竟也沒有拒絕……為了工作,所以他甘心「獻身」?

她竟這麼蠢,一直被欺騙至今。如果不是今天惡徒決定槍殺她,他還要偽裝柔情密意,跟她夜夜做愛,欺騙她到什麼時候?

淚眼朦朧,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她一直就沒有看清他!

「你爺爺要求我——」

「我沒有爺爺!」她痛苦不已,一顆心像是被鈍刀凌遲,淚水一顆顆掉落。「我姓方,不姓李!他不認我媽,不認我!我會住在向家,是因為知道他不會願意收留我……」

「我知道。」他的聲音嘶啞。

但是,她已經被痛苦淹沒,多麼想搗住耳朵,或者乾脆剌穿耳膜,再也不想聽他的一言一語。

「我知道他對你父母做的事,知道你不會願意接受他提供的保護,所以我才答應在不告知你的情況下,保護你的安全。」

「所以欺騙我的感情,只是順便而已?」她一直以為,他是真心喜歡她,事到如今才發現,一切原來是個騙局。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吧?

原來,有人能偽裝得那麼像。

像是真的愛她、真的呵護她、真的珍惜她,真的想跟她白頭偕老,像是爸爸跟媽媽那樣,恩愛的過每一天。

但是,再怎麼像,也只是像而已,並不是真的。

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她太過愚蠢?

「婉麗,我並沒有……」他伸出手來,試圖要觸碰她。

看,他又在假裝了!裝得那麼教人信以為真。他曾經這樣偽裝欺瞞過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個,是像她這種自作多情的女人?論演技,他要是自謙是第二,只怕沒有人敢說是第一。

「別碰我!」她踉蹌躲開,淚流滿面。「不要碰我!」

「我不想欺騙你的感情,原本,我只想跟你當朋友……」他伸出的手握緊成拳頭,手背滿是青筋。他知道此刻愈是解釋,就讓她誤解更深,一切已陷入僵局。

「不要說了!」她崩潰的大哭,被他說的每個字剌得遍體鱗傷。她覺得自己好愚昧、好丟臉,心甘情願的獻上所有,卻只是換來他的欺瞞。

四周響起腳步聲,好像還有爭執的聲音,但是她再也顧及不了。

婉麗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上哭泣,努力的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保護著已經備受傷害、破碎不已的心。

雖然傷心不已,但是哭泣過後,她明白自己有性命危險,還是需要楊家人的保護。她答應配合,唯一的條件是,她不要再看見楊孝國。

貼身保護她的人,換成是娃娃,孝國也真的從此沒有再出現。

時光飛逝,兩個月很快過去,轉眼就是該回家的日子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婉麗想到要回台灣就害怕,甚至差點接受植物園再次邀約。

她離開鎮上時,人人都知道孝國在追她,甚至跟她一起到了新加坡。現在,他早就獨自回國,根據鎮上流傳八卦的速度,鎮民們肯定都曉得兩人已經分手。

話說回來,這樣算分手嗎?

畢竟就連他接近她,都是精心安排的設計。

過去那兩個月,她都恍恍惚惚的。

有時候,她在工作的時候,也忍不住掉下眼淚,拿着手中花剪,想要衝回台灣,至少把他萬惡的根源剪掉!哭着哭着,又發現手中的花剪太小,滿眼都是淚的去換了一把更大的花剪。

有時候,她只是蜷縮在短期公寓的床上,腦中一片空白,因為受的創傷太重,所以本能的封閉思考。

但是,她對夢境無能為力。

反反覆覆的夢裏,她夢見他溫柔的笑、掠奪的吻、霸道的懷抱。明明知道,一切都是他的算計,她卻沒有辦法徹底忘懷,總會在夢中一再想念,那段她以為甜蜜,其實只是落入陷阱的日子。

逃離陷阱的獵物,是不是還會想念,太過精於哄騙的獵人?

倘若是從前的她,肯定就會跟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簽下植物園條件優渥的合約,從此不再回到鎮上。

但是,要說在這件傷心事裏,她有汲取到什麼教訓,或許就是像從運動內衣改換成貼身內衣一樣,明白必須要去面對,才能夠找到正確的道路,逃避絕對不是辦法。

最後,她鼓起勇氣,搭乘飛機回國。

向榮跟欣欣來接機,對於她跟孝國的事,夫妻兩人一句也沒說。向榮接過她手中沉重的行李,欣欣則衝上前來,給她一個熱情擁抱。

「婉麗,歡迎回來!累了吧?我們快上車回家吧,媽在家煮了一大桌菜,說要讓你好好吃一頓。」

溫暖的擁抱,讓她眼圈兒又紅了,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來,多麼慶幸自己決定回來。

家。

這裏是她的家。

「好了,人回來就好,沒事的。」向榮伸出大手,像是她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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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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