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牙婆

16.牙婆

天要黑了,李玉兒才跟着她伯娘一路回到家。屋裏漆黑一片,李玉兒摸索著點亮放在灶屋的油燈,企圖用這豆大的燈光碟機走屋子裏的黑暗冷寂。這屋子了沒有親人,也只能算房子了。

良久,李玉兒被肚子裏的飢餓喚醒了神智,才勉強甩掉腦海的負面情緒。她爹的事情已經沒有能力阻止,只能目光向前看。她得好好活着,像她爹期盼的那樣。不能太悲觀,說不定她爹能活着回來呢。

收拾好心情的李玉兒大算熱一部分今天早上做的飯吃,此時她才記起自己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都已經腦袋發暈手腳發軟了。

然而,當李玉兒走到灶案旁時,只發現了幾個空碗,裏面的食物已經不在了,而那些碗都還沒洗。不用想李玉兒都知道是誰幹的,除了張氏,沒人偷吃了飯,還會把碗還回來。李玉兒兩眼有些發黑,這些飯節省著可以吃兩天,現在一點都沒有剩下,難道張氏不知道,以後想要獲得食物會更加艱難嗎?!

李玉兒拿着油燈,去睡房找張氏,打算找她理論。推開槅門卻發現裏面沒人,她去哪裏了?李玉兒把幾間屋子找完了,沒找到。又大聲喊了幾次,沒有回應。李玉兒確定,張氏不在家裏。

看屋子裏的傢具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並沒有人掙扎過的痕迹,李玉兒覺得張氏應該不是被人強迫離開,是自己離開的。不過她也肯定,看明天張氏是否還會回來,不回來再通知叔伯家,現在太晚了。

第二天醒來的李玉兒,感覺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從床上起來,緊接着就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氣,就想直接坐到地上。然而不行,李玉兒甩了甩一團模糊的腦袋,雙手扶著牆往灶屋挪動。

走到種著野菜的木桶前,李玉兒直接揪了半把野菜往嘴裏塞。她現在沒有力氣做飯,也顧不得干不幹凈熟沒熟了。

平時吃着又苦又澀的野菜,這時嚼著一點味道都感覺不出來,像是味覺神經罷工了一樣。『胃』不停的提醒她趕快吞下去,僅有的理智讓李玉兒嚼碎了再慢慢咽下。

嚼了半把野菜的李玉兒又坐在地上緩了半晌,身體漸漸有點力氣,胃卻是像蘇醒了一樣開始抽痛,強烈的渴求食物緩解。李玉兒站起來選著稍微肥厚一些的葉子掐了一小把,燒了一鍋野菜湯。

說是湯,其實就是加了點鹽,飄了些野菜的開水,忽略裏面的苦澀味道還是不錯的,起碼李玉兒喝下去后感覺全身都暖了起來,幾大碗喝下去也暫時騙過了胃。

喝完野菜湯后,李玉兒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正打算去大伯娘家說一下張氏的事,就聽見了推門的聲音。轉頭一看,張氏正滿臉陰沉的打量她。

「賤蹄子,早飯做好沒?」張氏把身體往最近的板凳上一坐,頤指氣使的問道。

「沒有,自己做。」她爹已經不在家了,也就不想維持表面的和睦。至於張氏昨夜去了哪裏她完全不在乎,昨晚之所以想要向叔伯報備張氏失蹤的事兒,是擔心這座房子的安全。

張氏見李玉兒這個態度,立馬就要過來廝打,但她的腿腳本就不便利,又一年都沒運動過,哪裏打得到李玉兒。

李玉兒躲過張氏的巴掌,站在一旁道:「看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多的份上,提醒你一句:現在外面能找到的只有草根樹皮。想要吃飯,就快點去找吧。」

「我十月懷胎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老天啊,你要是有眼,就快點劈了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吧!」張氏說了許多,李玉兒都無動於衷,確定李玉兒不會再受她擺佈了,又開始乾嚎。

張氏長期罵人練就的大嗓門,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的鄰居,開始對李玉兒指指點點。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孝,父母怎樣對待兒女都沒錯,兒女要是違背了父母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顯然,張氏一方面是想在氣勢上壓倒李玉兒,一方面是想要用輿論施壓,想讓李玉兒繼續為她服務。這種方法對付一般的人還可以,但李玉兒就不是個在乎別人閑言碎語的人,以前忍她,只不過是顧忌到她爹的想法。

「你生我的恩情,在我出生時要摔死我的時候就用盡了!即使有恩,也是三嬸的救命之恩。」李玉兒平靜道。

「你……,你怎麼知道?!」張氏失聲道。

一見張氏這反應,周圍人哪還不知道事情真相。雖然還有人說李玉兒不肖,但也有人開始認為張氏心狠不慈。不過這些議論都影響不到李玉兒了,她要去找下一餐了。

李玉兒來到大伯家時看見了昨天到她家來的那個奇怪女人。

「我家不賣女兒!」陳氏氣憤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牙子?李玉兒一聽陳氏的話,就猜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份,難怪她昨天說的話那麼奇怪。

碎花布女人看這家人情緒實在激動,知道這筆生意暫時做不成了不由開口嘲諷道:「不賣?你們家養的起嗎?看看,好好的大閨女,被餓的面黃肌瘦的。」說着就要去摸大妞的臉。

大妞一把拍開女人的手,二妞就在旁邊推了一把道:「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你們遲早會賣的!到時候就沒有這麼大方的買主了喔。」碎花布女人搖著頭一搖三擺的離開。

李玉兒見大伯家的這糟心事兒,正猶豫着該不該上前。陳氏就看到了李玉兒,勉強的扯了個笑打招呼道:「三妞來了,正說要去找你呢,就被這個不知哪兒來的人纏上了。」

「大娘,不用理那個人。她天天就到處晃悠,昨天還跑到我家說些不知所謂的話。」李玉兒把昨天自己也碰到這事兒說出來緩解大娘的尷尬。

陳氏果然被李玉兒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這年頭,看我們窮,什麼牛鬼蛇神都找上來了。」

陳氏說着又把整個事情給李玉兒說了一遍。原來因為增稅和徭役的問題再加上乾旱,很多人多活不下去了,牙婆這個職業又興盛了起來。她們整天走街串巷的打聽,哪家吃不起飯,哪家有兒有女,好做人口買賣。那個碎花布女人就是牙婆,看着人的目光都帶着估量的意味。

不一會兒三嬸也帶着四妞兒過來了,現在她們出去挖草根找吃的都是一路走,避免落單。缺少食物的時候,婦女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視,她們不去欺負人,也要防止被欺負。

還沒到中午太陽已經是火辣辣的了,放眼過去田地里一片枯黃,路邊偶有一顆大樹無精打採的立着,那都是樹皮不能吃的樹。其它樹都因為被飢餓的人剝了皮,枯死了。

現在矮一點的山坡上已經找不到草根了,她們要往更高出的山上去找。然而,都是好久沒有吃飽過的人,哪有力氣爬山。走幾步就累的直喘氣,休息了一陣,又鼓起勁來繼續走,她們今天必須要挖到草根。

等太陽下山了,李玉兒已經渾身無力,然而她還想繼續挖,因為這山上的草根也被淺水灣的人挖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明天來還有沒有。

「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最終還是陳氏開口。王氏不甘心的又挖了兩鋤,發現天色已經暗的看不清草根了才作罷。

看着籃子裏的一點收穫,一行人都有點沉默,最後還是二妞忍不住問:「要是草根也沒了怎麼辦?」

李玉兒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災荒已經十分嚴重了。所有能夠吃的都快被吃完了,官府沒有絲毫作為。如果說有作為,那就是征丁。有時候李玉兒都在懷疑,官府這個時候把壯丁拉走,就是為了防止糧荒嚴重的時候發生□□。

李玉兒知道不能寄希望於官府賑災,以官府為代表的的當權者要是體恤百姓,就不會增稅了。即使是邊關備戰,需要糧食,但當時全國都是秋收,剛剛交了稅,不可能缺糧食。

想了很久,李玉兒想想不出解決辦法。難道就只能這樣等著草根挖完?等著餓死?

事情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淺水灣能被翻得土地都被翻過了一遍,所有能入口的東西都被人嘗試了一邊,然而並沒有找到可以吃的。淺水灣甚至發生了小孩失蹤事件,然而那天村裏並沒有外人進出,大人們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有孩子的人家都把自己的孩子盯得的更緊了,看其他人都帶着防備。李玉兒聽聞這件事後,拒絕去想那個小孩的去處,只是更加註意自身安全了。

「讓我去吧,賣了我,大家都可以活了。」是大妞哽咽的聲音。

這天李玉兒剛到大伯家就看到:大妞正跪在地上,抱着陳氏拿着荊條的手。

陳氏幾次想打,都打不下去,最後只有抱着女兒痛哭。

「我王婆子的為人你們清楚,絕對不會把她帶到不好的去處。說不定幾年過後主人家心善,就放了她呢?」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在打包票。

李玉兒奇怪的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臉盤方正,雖然面有菜色,但並不瘦弱。這個人不認識,但她的聲音確實耳熟。李玉兒這世的記憶力很好,她確定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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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女古代生存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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