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活一場

第138章 活一場

黑紅相間的華服逶迤在地,她如同天地之主,俯仰間傲然於世。世間萬物於她眼中不過蜉蝣,渺渺一瞬,怎敵她萬載千秋。

「姑獲。」她啟唇,「通知十殿閻羅,就說我回來了。」

「是!」姑獲當即飛身而去。

等著霍庭燎與徐紹趕到,狐小步也從京城回來了,天地變色,定然發生了什麼事,他身為驅魔人理當為天下蒼生降妖除魔,不可躲避。

早前還有些貪生怕死,如今卻覺得當日如果不是自己有些畏懼霍伯息,怎麼會累及梓桐枉死。他想着,她死的時候定然是絕望無助的,若當日、若當日他在她身邊……就好了。

「這是怎麼回事?」狐小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

長袖輕拂,她是天地間的王者,眉目間凜冽無溫,無悲無喜。

她本來,也就是這樣的人。

深吸一口氣,霍庭燎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是夏千羽,絕對不是。可她是楚羽嗎?他不敢肯定。

「你到底是誰?」狐小步問,「是夏千羽還是楚羽?抑或,都不是。」

「夏千羽不過是我轉生的容器罷了,楚羽才是我元神所在。我費了三萬年的時間,凝了三魂七魄轉世為人,又費了千年才得以將三魂七魄修整完全,終是元神歸位,重現人間。」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霍伯息冷笑兩聲,「不過還是晚了。」

天狗食日,人間陰氣正盛。殺戮與怨氣不斷的升騰於半空,逐漸的侵吞人間的一切。眼見着,魔障將出,天下將覆。

「人間的秩序,以後得由魔說了算。」霍伯息仰頭望着天際,「看,你歸來時,無妄界震動,以至於天地間都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之人。人的慾念都被激發。君逼臣反,官逼民反,人間很快就會成為瓦礫。魔,是來創世的。」

「放你的狗屁。」狐小步咬牙切齒,「誰要你創世,明明是你痴心妄想,想要滅世。是你殺了梓桐殺了蛇君和墩子,今日我身為驅魔人一族,豈能放過你!」

說時遲那時快,狐小步當即出手。

然則下一刻,狐小步駭然愣住。

霍伯息的身子開始變得透明,身子如同煙霧一般即將消失。

「怎麼回事?」狐小步回望着霍庭燎。

事實上,霍庭燎也開始變得稀薄。他一雙眼眸從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身上,不曾挪開過分毫。唇角揚起淡淡的笑,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終是源於你,歸於你。」

肉身應劫,元神祭了魔界,封鎖了人間與魔界的通道之際,那一縷求生的意念與殘存的魔性便飄落在了人間。歷經萬年終於衍生出了生命,與那魔同根而生,應在這人世間磨礪。

狐小步不敢置信,「霍庭燎,霍庭燎你怎麼了?」

徐紹疾呼,「公子?」

霍庭燎沖着她笑了笑,「我主阿羽,恭迎歸來。」

音落,他已身化金光,瞬時入了她的身子,與她融為一處。

而霍伯息卻頓化黑煙直衝雲霄,於西北角生出黑風龍捲。電閃雷鳴,這天地間幾乎亂作一團。天火降臨,人間一片汪洋大火。

哀嚎聲與呼救聲混成一片,繁華的人世間,頃刻間成了人間煉獄,慘絕人寰。

十道光滑落,齊刷刷立在她跟前,畢恭畢敬的跪地。戰戰兢兢的高呼一聲,「冥帝!」

消失了三萬年,三界都以為她已經應劫而消弭,卻不知在三萬年的歲月里,她強大的修為在逐漸的修補碎裂的元神,於人間找了寄託之物,逐漸轉生歸位。

深吸一口氣,阿羽拂袖,「都起來吧!」音色慵懶而清貴,黑色的面具之下,那一雙冰冷的眸泛著無溫的寒光,「本帝離開冥城數萬年,虧得你們掌管冥城,治理冥府,才不至人間大亂,諸位功不可沒。」

不遠處,掌柜的站在那裏,定定的望着歸來的阿羽。

「昔年是我錯了,不該動了魔心,累及姐姐。」掌柜的跪地,「請姐姐責罰。」

「你受罰不留人客棧,於我交換各種靈力,助我轉生有功,功過相抵。」阿羽站在那裏,拂袖間有結界擋了天上流火,免去滅頂之禍。

狐小步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冥帝?你是冥帝?」

「放肆!」姑獲厲喝。

「陛下,魔界……」秦廣王上前。

他是真當沒想到,那楚羽竟然就是冥帝轉世,難怪當時他沒探出來楚羽的真身,卻原來她竟然死冥帝。

「天劫歸來,三萬年了,魔尊的確也該回來了。」阿羽仰頭,「三萬年的老對手,這一次是該重新試一試,看看到底誰更勝一籌。」

「陛下?」秦廣王駭然,「可是陛下,天劫永除不盡,若是再重蹈三萬年前的覆轍,豈非……」

音落,十殿閻羅齊齊高呼,「請陛下三思。」

掌柜的急了,「姐姐剛剛回來,難不成又要……」

「阿荼,你倒是懂事了。」她眼睛裏有了少許笑意。

便是這笑意讓掌柜的駭然一怔,「姐姐笑了?」須知這數十萬年來,身為冥帝從不言笑,她主宰著人間與冥界的一切,孤獨的高高在上。

看上去是生殺在握,凡人的生死與鬼神的去留都在她的一念之間,然則誰都不會了解她孤獨的一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永不見天日的寂寞。

她是孤單寂寞的,所以她忘了如何去笑,更不會哭。

因為冥帝是冥城之主,不管什麼時候都必須冷,都必須身先士卒。她是典範,孤獨而寂寞的典範。

深受敬仰,萬人崇敬。

可她,不快樂。

更沒有自由。

所以那一日的應劫,也帶着些許了無生趣的賭氣。

天地共生的冥帝,不老不死,看盡了滄海變成桑田,桑田變成滄海。

她累了,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

這天地間一成不變的秩序。讓她覺得厭煩,何其厭煩,幾乎厭煩透了。若是想要改變秩序,彌補這冥界與人間乃至於魔界入口的漏洞,就得讓秩序重生。

而她只要活着,就不可能重生。

只有她死了,秩序就會受到破壞,繼而會有後人來接替她,重新整飭這新的秩序。可是過了三萬年,冥帝之位始終空懸著,心的秩序一直沒有出現。

長長吐出一口氣,阿羽斂眸,「阿荼。這三萬年的懲罰,你覺得如何?」

阿荼俯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倒是感悟很深。」她仰頭望着漫天流火,這是魔障在入侵人間,在滅世。除了她,怕是無人能阻止。即便是十殿閻羅合力,都只能抵擋住一隅之地,無法護住人間所有。

掌心微抬,她眸色微凜,頃刻間一道華光從地面浮起,如同托盤一般擋在了天與地之間,阻了漫天流火的侵蝕。

這需要強大的念力與修為。阿荼瞪大眼眸,「姐姐的修為……」

「如今我才明白,有些牽絆並非阻礙。我雖非肉體凡胎,卻也歷經了凡人該經歷的愛恨離愁,恩怨榮辱。」她長長吐出一口氣,仰頭望着天空,似乎是在等着什麼。

阿荼知道,她在等什麼。

漫天流火無法侵擾人間,黑霧只能瀰漫在阿羽的結界上空。

有黑色的東西從天空落下,緊接着一排排的魔兵降臨人間。

為首的便是魔尊!

也就是傳說中的天劫!

天劫永除不盡,於這天地間遊盪。魔在人心,在妖心,在佛心。總歸是無處不在的。

若擯除其他,就顏值而言這張臉着實是不錯的,俊美有餘,足攝人心。然而這世上越美好的東西越有致命之毒,恩怨糾葛,紛擾了數萬年的時光,到了現在也是時候了結了。

「冥帝。」魔尊笑了笑,「終是隔了數萬年,還能再看見你,這感覺還真不錯。糾葛人世間,那一場無望的恩愛,不知冥帝覺得如何?」

「幼稚。」這是她對他的評價,「怎麼。魔尊這麼快就想帶着魔兵侵佔人間了?封印尚未完全衝破,你的魔子魔孫還沒辦法衝出魔界大門,就憑你這些魔兵?」

「冥帝歷劫數萬年,終是不明白一個道理,這人世間根本不必我魔兵出手,人人心中皆有魔,只要善加引導,比我這魔兵管用得多。」魔尊眯了眯眸子看她,陰鷙的眼睛裏只有殺戮和慾望。

「姐姐何必與他客氣?是魔就該誅!」阿荼已經忍耐了數萬年,如今再也忍不住。她是第一個出手的,直撲魔尊而去。

頃刻間,十殿閻羅領着自己的無常與鬼差與魔兵交手。

這天地間也算是徹底的亂了套。

阿羽沒有出手,她雖然已經歸位。但是有些力量尚未完全恢復,她在等,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然則阿荼終是性子太急了一些,三萬年的困守不留人客棧,讓她整個人都發燥,恨不能將這口氣全部出在魔尊身上。

阿荼的修為自然高出十殿閻羅,是以當初在不留人客棧之時,不管阿荼要做什麼,十殿閻羅都不敢有所違抗和干涉。

並蒂菩提花,一朵阿荼,一朵阿羽。

於上古時期誕生於世,傲然於天地間,執掌冥城地府。

狐小步與徐紹拚命擊殺魔兵。然則魔尊不死,魔兵永除不盡。饒是被斬殺,亦會死而復生,飛灰復活。時間久了,誰都會覺得疲累不堪,誰都受不住。

阿荼困守不留人客棧,只因心懷愧疚,是以常日飲酒,久而久之便逐漸的荒廢了修為。如今交手,着實有些吃力,到了最後直接被魔尊震了出去。

阿羽心神一盪,一個飛旋便落在了阿荼身邊,一把攔了她的腰,助她穩穩落地。

下一刻,冥帝騰空而起,于山海之巔與魔尊交手。

她是人間與冥界的主宰,對付魔尊是理所當然之事,義不容辭。

剎那間,風起雲湧,天地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正邪勢不兩立,必須全力以赴。

猶記得三萬年前,魔族入侵人間。

彼時阿荼年幼,又因為與冥帝同根而生,是以心中不滿。何以阿羽做得冥帝,她卻什麼都不是?天劫趁虛而入,進入了阿荼身軀,以阿荼之身禍害人間,亂了冥界秩序。

阿荼不比旁人,是以當年禍亂,險些滅了人間。

十殿閻羅束手無策,天地間哀嚎遍野。

誰都無法將魔尊驅逐出阿荼的身子,最後是冥帝親自引魔上身,以天火焚毀肉身,元神與天劫同歸於盡,這才將魔界重新封印,阻了魔界入侵,還了人間一線希望。

三萬年過去了,今時今日,魔又捲土重來。

山海之巔,崑崙之山,打得難捨難分。

此刻不管是誰退後一步,都是萬丈深淵。

然則今日的冥帝早已不是昔日的明日,昔日的冥帝心中孤獨,責任多過自願。而今的冥帝心中充滿了希望,那種求生的意志,對未來的嚮往,她不能放棄的還太多太多。

千百年的掙扎折磨,雖然讓她痛不欲生,可也因為如此,讓她此後的人生里,有了一抹灰色之外的光彩。霍庭燎便是這流光,璀璨於眸,絢爛於心。

誰都插不上手,彷彿這只是兩個人之間的恩怨。

魔尊駭然盯着那張黑色面具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如墨,卻在這墨色中尋找到了一絲幾不可見的亮光。今日的冥帝已經今非昔比,歷劫歸來的她儼然是另一個人。

早前的慵懶怠慢,變成了而今的精神爍爍。

冥帝,本就不好對付。

何況,是現在的冥帝。

魔尊被推出去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怎麼可能?」他的身子被她定在半空,竭盡全力以結界包裹之。

「因為今日,我不想死。」她的眼睛裏有一絲笑意,「你真以為就憑你便能贏我?左不過是活膩了。卻又找不到借口放下責任。若不是你咄咄相逼,今日我即便歸位,也不可能重歸冥帝之位。」

她原是一心想要自由。

奈何宿命使然,終是不得自由。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許是覺得自己說了廢話,阿羽一聲輕嘆,不覺自語,「與你說這些做什麼?說了你也不懂。」

長袖一揮,她顯得有些不耐煩。

「阿荼,交給你。」語罷,竟是飛身而下,一副不管閑事的姿態。

阿荼微微一怔,慣來責任心深重的姐姐,怎麼歸來之後竟有些不太對勁?眼見着魔將被封,重新驅逐出人間,怎麼突然就放了手,反而讓她上?

然則想歸想,眼見着魔尊又開始活躍,一副捲土重來之勢,阿荼只能領着十殿閻羅硬著頭皮往上沖。

狐小步落在阿羽身邊的時候,有些微微仲怔,「你真的是楚羽?」

「是又不是。」她睨了他一眼,「驅魔一族如今所剩無幾,真當是可惜了。若不代代傳承,你這驅魔一族的血怕是要斷在你手裏了。」

狐小步不屑道,「冥帝何時管起了月老之事?」

她不置可否。

「你為何不去拿了這魔尊,送回魔界。」天劫永除不盡的道理,狐小步還是懂的。只能封印,無法消除。

「我為何要去?」她負手而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態。

「你是冥帝!」狐小步翻白眼。

她輕哼一聲,「你才是驅魔人,為何你不上?誰說冥帝一定要斬妖除魔?」

狐小步啞然,真當答不出來。

她做了長久的冥帝,如今是真的膩了,所以……人間和冥府需要新的冥帝,也需要新的秩序,所以……該退的時候還是退吧!

對於阿荼而言,此刻的魔君已經不是威脅。姐姐的命令,她自然要服從,拼了命的去降服這魔尊。十殿閻羅在側,隨時保護阿荼周全,拚命搏殺魔君。

鬼差有些吃力,這些不斷復生的魔兵讓人精疲力盡。

是以,損傷慘重。

黑色面具之下,那雙眸透著森森寒意,拂袖間定住了所有的魔兵。體內血氣翻湧得厲害,別看只是舉手之勞,實則凝着她數十萬年的修為。

她剛剛復生,有些東西所需費力,她有些累,如同剛出生的嬰兒般需要休息。

仰頭望着拚命的阿荼,她輕嘆一聲,三萬年了,沒怎麼長進。執掌不留人客棧這麼多年,倒是懈怠憊懶了,如今知道不得勁了,真是自找。

不過阿羽也不幫忙,就算阿荼吃了虧,她也只是冷眼看着,就好像那些事兒都跟她沒關係,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狐小步就不明白了,這冥帝歸位之後怎麼腦子有些不太好使,明明得身先士卒的去降妖除魔,結果就差拿着瓜子看戲了。

負手而立,一襲華貴的黑紅袍子。黑色的面具之下,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須臾,阿荼一聲厲喝,將這全身的修為灌於一處,剎那間注入魔尊身子裏,將沒有實體的魔頃刻間凝成了實體,此後並十殿閻羅一道將魔尊送回了魔界。

魔界逐漸敞開的漩渦黑洞,因此被快速封印回來,最終消弭於天際。

一場浩劫,還來不及滅世,就被扼殺在搖籃里。

阿荼渾身是傷,十殿閻羅也是甚為狼狽。

阿羽還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冷眼看着地府在職人員跌落在地上,一個個身上都掛着彩。她是冥帝,在所有人眼裏公正無私,無欲無情,所以冷也是應當。

「姐姐?」阿荼有些委屈。

「姑獲,把掌柜的扶起來,回冥城。」她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全然不管這些人是否還有氣力跟着她回去,慣來的我行我素。

狐小步還在發愣,一幫冥府人員全部消失不見。

「公子呢?」徐紹急了,追着冥府的人就跑,「把公子還回來!」

狐小步忽然想着,既然楚羽是冥帝。那麼梓桐他們……他們為了冥帝的復生而祭獻了一切,是否能得到應有的輪迴?

「楚羽!」狐小步追着徐紹跑,「楚羽我有話說!」

人間一片狼藉,屍橫遍野。

這一場天災人禍,導致民不聊生,冥府裏頭的冤死鬼,輪迴橋上的哭泣鬼,鬼滿為患。

幽暗的冥城裏,高高在上的冥帝扶額聽着十殿閻羅的彙報,黑色面具下的那雙眸,始終緊閉着。長長的羽睫於下眼瞼處落着斑駁的剪影,稀稀落落,卻不會有絲毫的顫動。

無風無雨。蕭條的世界裏,只有屬於冥城的滿目雪白。

「姐姐?」阿荼低低的喊著,「你為何不說話?」

說話?

她只是覺得煩,聽了多少年這些話,耳朵都快長繭子了,還要說什麼?

眉睫微揚,冥帝冷眼望着底下眾人,並非她刻意冷冰冰的,實在是習慣了這樣的姿態。慵懶清貴,淡漠疏離。

「說完了,都下去吧!」她音色低啞,「阿荼,你留下。」

阿荼微微一愣。「姐姐?」

十殿閻羅面面相覷,「陛下?」

「滾!」她冷了音色。

這話,她慣來不說第二遍。

十殿閻羅是冥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冥帝的性子,不敢再多說半個字,乖乖退出了冥城。偌大的冥城,只有冥帝一人住着,孤獨寂寞,卻又高高在上,無人敢侵犯。

「姐姐留下我,到底想說什麼?」阿荼從來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

從小到大,至始至終,在阿荼的記憶里。這高高在上的姐姐從來都是不可捉摸的。她一直不知道,姐姐心裏是怎麼想的。

冥帝的行事作風慣來孤僻,讓人無法揣摩。

「我有個決定,想告訴你。」冥帝的眼睛裏帶着笑。

阿荼微微一怔,卻是看到了一場杏花微雨。心下駭然,身子當即僵直,「姐姐?」

下一刻,一陣風掠過阿荼的身邊,有冰涼的指尖輕輕捏起了她精緻的下顎。

她看見自己的姐姐,眼睛裏帶着從未有過的歡喜與笑意,黑色的面具徐徐湊近了自己。

冥帝說,「還記得三萬年前,你說過什麼話嗎?」

阿荼凝眉。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眨眼間,黑紅相間的袍子已經落在了阿荼的身上,眼前的冥帝褪卻貴重的華服,唯有一襲素衣白裳。只是那黑色的面具還戴在臉上,黑白相間,格外觸目。

「姐姐要去往何處?」阿荼忙問。

阿羽站直了身子,氣定神閑的負手而立,似乎是在想着什麼。

半晌,她忽然笑出聲來,「去一個有四季的地方。」她邊笑邊往外走,「春日繁花似錦,夏季烈日炎炎,秋季落英繽紛。那這冬日的白雪紛飛……權當留作回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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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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