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化冰（一更）

接近年關，天氣越來越冷，怕冷的蘇曉冉只能每天窩在家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出門的。

那件事過去后，那個人被審問了一翻，至於現在到底怎麼樣了，蘇曉冉不想關心。那天，要不是他拿着花母的手機給她發來了信息，她也不會赴約的，她當時真的以為，花母是真心想要約她談一談，如今看來，都是假象。

「肚子餓了沒有，我去給你燒好吃的。」辰溪一副主廚模樣，繫上的圍裙，蘇曉冉正靠在沙發上，一本書放在膝蓋上看着，她抬起頭，笑話他越來越沒出息了。

「叫外賣吧，我不忍心讓你變成平凡煮夫。」

「難道你不喜歡煮夫？」辰溪坐下，單手摟着她的肩膀逼問。

「你是天上的人，我怎能讓你落了凡間？」蘇曉冉把書本合起來，眯着眼睛看着辰溪，他身上還是有着獨特的氣味，那是一種讓她無比着迷的味道。

「你在哪，我就去哪。」辰溪趁機索吻，來不得躲閃，蘇曉冉的唇被他霸佔了。

「那你去燒飯，我真餓了。」

辰溪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蘇曉冉趁機支開他，待他乖乖地退回到廚房后，她才又重新拿起書本，沉浸在裏面的故事情節當中。

她喜歡現在的生活，安靜，只有他和她，她可以為所欲為，不再為了任何旁的事情而剋制自己，委屈自己。

現在他們的生活很規律，辰溪每天都會早早下班，然後做飯給她吃。這樣平凡而美好的日子，蘇曉冉盼了很久，而後它真的順其自然的來了。

叮咚。

是手機振動的聲音，蘇曉冉好奇拿起來一看，是花顏的信息。那日一別，花父被帶走，花顏則返回了花氏，聽辰溪說，花顏現在執掌了花氏，而花母的病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了。

花顏的短訊只有一句話，他問蘇曉冉，問她願不願意去醫院看看她。蘇曉冉沒有及時回信，她需要考慮。

說實在，那個人對她來說真的沒有任何的情感牽連，如果一定要說，就是前些日子在醫院做的親子鑒定，當顧北拿着單子出來的時候，那一刻蘇曉冉才願意真正地接受她和那個人是有聯繫的。

她過德很苦，被丈夫欺騙，拋棄，心愛的女兒先走了一步，現在，唯一剩下的兒子和女兒她也不認識，不接受，她甚至揚言，此生都不會認他們的。

「怎麼在發獃？」

辰溪出來，見蘇曉冉根本沒在看書，問道。

蘇曉冉放下書，轉過頭對着他笑，「你說……我要不要去一趟醫院？花顏說她情況很嚴重，顧北也跟我說過，她很有可能會一直瘋下去，也許不會再清醒過來了。」

辰溪知道蘇曉冉所說的『她』就是花母，他把手裏的菜放在桌子上，走過來給了她一個踏實的擁抱，低聲道：「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用勉強。」

蘇曉冉點點頭，兩個人安靜地吃完了午餐，在辰溪洗碗的時候蘇曉冉終於還是決定要去一趟醫院。

辰溪並不驚訝，他太了解她，他很快拿出車鑰匙，說要送她出門，兩個人來到了醫院，花顏有事暫時出去了，是顧北接待了他們。

顧北穿着白大褂，和剛認識的時候沒多大區別，只是……那一雙眼睛似乎蒙上了不少陰鬱。

小夢走後，frank很快就離開了，frank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作為他的朋友，顧北替他感到難過，但更讓他難過的是，蘇曉冉和辰溪那固若金湯的感情，他們似乎……太幸福了，幸福到，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孤單的了。

「她怎麼樣？」

蘇曉冉看着緊閉的門問道。

「剛睡，打了點鎮定劑，估計一時半會醒不來。」顧北說着，看着站在蘇曉冉身旁的辰溪，臉上掛了點不自然的色彩。

「到我辦公室去吧？」顧北看幾個人都站在門口不好，提議到。幾個人來到顧北辦公室里，顧北拿來兩杯熱茶，蘇曉冉接了過來，回頭看着坐在自己身後的辰溪，用眼神示意他向前，但，辰溪卻一動也不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來之前說好的那麼友善。

蘇曉冉無奈，轉過頭看着顧北，嘿嘿地笑着，好在，顧北並不在意這些，他先跟他們介紹了花母的病情，又解釋了現在的治療進展，在最後，顧北才幽幽說道：「情況不容樂觀，至少以他們醫院目前的水平來說，沒有辦法治好她了。」

蘇曉冉頻頻點頭，顧北說的，她都懂，是時候讓花母出院了，只是……出院之後把她往哪裏放？家裏已經沒有人了，難道要讓花顏一個人照顧她嗎？

「等小顏回來再商量吧。」辰溪知道蘇曉冉為難，插了一句，也就是在這時，有個護士敲門進來，說322床的病人醒了。

蘇曉冉一行人趕緊過去一看，只見花母一個人獃獃坐在床頭，目光里沒有焦距，她的頭髮全白了，身上穿着的是醫院統一的衣服，看起來單薄又可憐。

她似乎發現了站在門口的蘇曉冉，於是那一雙無光的眼神里忽然透出了一股恐懼，身子也慢慢地縮回了被窩裏。

「她應該對你有些印象。」

顧北小聲說着，蘇曉冉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她坐在床頭，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七七說的對，蘇曉冉就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看到那個人此刻無助的模樣，她的心一點點的涼了下來，又濕潤了起來。

第一次的，蘇曉冉嘗試着伸出手，她輕輕觸碰了花母佈滿青筋的手，當兩隻手觸碰到一起的時候，她明顯聽見了自己內心裏的振動。

「不用怕，我不會害你。」

蘇曉冉擠出一絲笑意，而花母竟也奇迹般地安靜了下來。她睜大了眼睛，似乎想辨認她是好是壞。

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蘇曉冉咬着唇邊，她很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她說不出口。

花母安靜得像一個小孩子，蘇曉冉又嘗試着伸出手，抓了她的手心，她的手心已經冒汗了。

「餓不餓？」

點點頭，蘇曉冉回頭看辰溪，辰溪當即拒絕：「我不放心讓你和她倆人待在一起。」

「你就到樓下去隨便買點東西，這裏有醫生護士，我不會有事的。」

辰溪拗不過蘇曉冉，只要起身，在出門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花母，確認她看起來比較安全了才肯離去。

辰溪一離開，蘇曉冉當即對着還是一副獃獃的花母說道：「沒有外人了，你不用再裝了。」

花母怔怔地望着她，幾秒鐘后，她側過身，仰頭躺在高高的針頭上面，望着空氣發獃。

蘇曉冉暗自嘆了氣，從剛才握住她的手時候起，她就知道她已經清醒過來了，只不過是在裝傻罷了。

「其實到了今天，我也不想再解釋什麼了，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事實，只是，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還是那句話，我其實並不想和花氏有任何的聯繫，你放心，我不會害你，但也不會愛你。花顏……哥哥是個很好的人，這些年，他一直都很尊敬你，雖然……你並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完整的母愛。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只是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吧，如果他回來了，希望你不要再把他罵走了，他是現在唯一還願意對你好的人了。」

蘇曉冉說完，盯着花母的面部看着，她看到，她的嘴角是有些輕微的抽動的。

如果她沒有猜錯，此刻她的大腦一定非常清醒，她一定聽明白了自己在說什麼。

「以前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麼同樣是你的孩子，小夢可以得到你的愛，而我不能。你知道嗎？雖然我們沒有感情，可是你揮手打我的那一瞬間，我的的確確感到心痛，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不會再原諒你了，直到我知道了事實的真相……是他的錯，不怪你。」

蘇曉冉還沒說完，就看到花母側過了頭，那是他們第一次這麼直接的目光接觸，蘇曉冉看到了花母眼中的淚光，她似乎想說話，可也沒說，就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看着。

蘇曉冉俯下身，把頭靠在她肩膀上，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向她靠近，這是一種異樣的感覺，蘇曉冉靠在了一種叫作『媽媽』的人的肩膀上，平穩呼吸著。

門推開了，不是辰溪，是花顏回來了。

剛才，他有事回了一趟公司，現在，當推開門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完全傻眼了，這樣的畫面，就好像以前小夢經常對着母親撒嬌一樣。

也許，花母只對小夢那麼溫柔過。

蘇曉冉起了身，「你回來了。」

花顏點頭，徑直朝母親走過來。他伸手，摸了她額頭，不太確定她現在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的。直到，花母看着他，很明白地叫了他的名字，他才終於敢相信，她是清醒著的，她在清醒的時候和蘇曉冉有了這樣的互動，難道這意味着，她心裏那道坎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