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汝等有罪！
早在那顆二位氫爐即將爆炸的時候，戴維便於第一時間朝着倉庫區外層逃離，奈何月池凜竟是用那把正宗刀擲出，將原本就處於不穩定狀態的二位氫爐給提前引爆了，雖然這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它的些許威力，但毫釐之差的引爆時間卻是將二人同時卷進了最外圍的熱輻射範圍中。
在衝擊波臨來的剎那，戴維不得不轉身鑽進一處倉庫，躲在一處集裝箱后，單膝跪地，將鏈鋸劍插進地面，做好了硬抗的準備。
那面金屬艙壁乃至那隻重達十餘噸的集裝箱卻是沒能撐住兩秒，便瞬間被炙烤的通紅，在狂暴的衝擊中宛若風化，將其後的戴維暴露在處於尾聲的熱輻射中。
而即便是尾聲，斑駁的極限戰甲也開始發紅、融化，如同烙鐵一般，哪怕是排熱系統第一時間啟動，依舊沒能撐住幾秒，就因為高輻射導致電子系統宕機而失靈，溫度同樣急劇攀的戰甲內部，忽然多出了一絲微焦的味道...
但好在緊接而來的動能爆炸，直接將整個倉庫區都給撕的七零八碎，朝着四面八方飛灑出去，戴維所處的那塊倉庫區，同樣被拋離了伊卡洛斯號的主體，以雖然不算快卻堅定不移的速度，朝着空寂的宇宙深處飛去。
「不好！」他身上的電子設備已經全部因為強輻射而失靈了，若是被拋出太遠，幾乎可以預見的是，屆時的搜救船甚至都沒辦法搜索定位到他。
極限戰甲也在先前那恐怖的熱輻射下融毀的七七八八，如今不但沒有提高出力的作用，自身的重量反而成了他的負累。
他瞧了一眼依舊朝着這邊不斷飛灑而來的碎片，正打算起身以那些戰艦碎片為踏板重新回到伊卡洛斯主體時，身體卻是突然一顫。
『砰咚』
那是一聲沉悶的心跳聲，同樣也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原本爆炸中心的方向，看到了那個被自己正面引爆了一顆二位氫爐依舊殘存了下來的戰爭使徒。
他突然有種很怪誕的感覺，明明知道這東西很可能早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年了，眼睛也是閉合著的，卻偏偏像是在注視着自己。
下一刻，突然有道聲音在自己的腦海中響起：
「寂滅的星空、成灰的萬物...」
戴維的眉頭突然蹙起，正在疑惑於這句話的意義時，更多宛若億萬個聲音便如同海嘯般同時衝進了他的意識中。
「徘徊於街角的黑影、斑駁牆壁上的豎琴、站在枝椏上的黑貓...」
「燃燒的神殿、傾塌的宮門、王座上喋血的少女、廣場上歡呼的士兵、持劍者立於中央不住發笑、發笑、發笑、發笑、發笑...」
「星空裏的囚籠、佔據半個天空的紅巨星、沉沒於血海中的城市、沉淪苦海中的人世...」
「汝等...有罪！」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啊！！！」戴維悶嚎一聲，原本狹長的眼線忽然瞪圓，眼角因為用力過度撕裂開來，溢出泛黑且粘稠的血，過了會兒，鼻孔和嘴角乃至耳孔也陸續開始溢血，甚至這些粘稠的血液都開始透過戰甲的縫隙溢流出來，看上去異常恐怖。
他只感覺這些無數的聲音在嗡鳴，衝擊着他所有的大腦神經元，有種讓他的腦袋下一刻就要爆掉的感覺，但大腦卻出奇的清醒，連暈闕過去都做不到。
那股狂暴卻無形的意識湍流，彷彿自另一個次元不住湧入大腦某個部位，甚至引起了整片神經元的共鳴，無數陌生的破碎畫面不斷自未知的地方湧現混雜，讓他清醒中又有一股時間都開始錯亂的感覺。
這簡直就是一場堪比地獄刑罰的折磨！不，也許比地獄還要來的恐怖！
一直以來都保持着絕對冷靜且性格堅毅的戴維，在這一刻都有些絕望了，絕望並不是怕死，但這種連血液都要為之沸騰，連大腦都為之癲狂的感覺，真的比死還要痛苦！
就在戴維以為自己的意識都即將為之崩潰時，那億億萬萬的聲音、那狂涌的破碎畫面終於嘎然而止。
劇烈的痛楚也隨之一輕，神經一直緊繃的他終於得以放鬆，大腦像是變得一片空白，彷彿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
他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因為此刻一旦倒下，很可能便是永遠倒下！
就在這時，他心中突然泛出凜然的寒意，剛抬起頭，就見一道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的人影突然朝他撞來。
巨大的衝擊讓他沒能抓穩地板上的鏈鋸劍，與那人一同飛進了太空裏，且向著更外圍飛去。
「月池凜！」戴維雙拳緊握，但此刻被對方如同八爪魚一樣束縛住，沒能在第一時間將拳頭揮出。
極限戰甲的損壞、基因構件也過了時效、幽晶穿甲彈的副用作重蹈而來，都已經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虛弱時刻。
月池凜在歷經那恐怖的熱輻射后，同樣已經面目全非，身體焦黑的皮膚寸寸裂開，露出下面鮮嫩微紅的嫩肉，不住滲出淡黃微紅的血水來。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依舊頑強的沒有立刻死去。
她大笑的用口型回應道：「戴維，看見我居然這樣都沒死，還和你久別重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這個瘋子！還真是個殺不死的小強啊。」既然情況已經到了最為惡劣的戴維也不由調侃道。
「我？瘋子？你這個敢拿二位氫爐當核彈的傢伙有這個資格說我是瘋子嗎？不過...也許我們本身就是同一種人也說不定呢。這樣也好，既然你將我的任務、我的計劃都摧毀的一乾二淨，那麼...就陪我在這空靜瑰麗的宇宙中，一同化為塵埃吧。」
戴維剛想要回應，突然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那是源自體內深處的渴望，來自每一個細胞層面的渴望，對於身前之人的渴望！彷彿體內的血液都因此為之沸騰起來。
這時候的月池凜，似乎快要到達極限了，哪怕她已經進化到了較高的階段，在本身就重傷還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下，於太空之中也撐不了多久了。
然而就在這時，她也忽然發覺了異樣，她發現戴維鎧甲上的那些血液竟是開始如同活物一般，絲絲縷縷如蛇一般鑽進了她的體內。
「這...這怎麼可能...」
月池凜似乎已經觸摸到了死亡的預告！她感覺此刻就像是被一隻蜘蛛刺入了消化酶的獵物，體內開始因為外物的入侵開始不斷的崩裂、溶解、出血，而這些血液，又自原本的方向迴流到戴維的體內。
戴維同樣也覺得這樣極為噁心，本能的就想要排斥，卻發現這一切都並不受他控制，而且，隨着血液的迴流，體內那股足以讓普通人發瘋的虛弱感終於開始緩解，雖然不多，卻如久旱逢甘霖，他甚至有股莫名的直覺，彷彿自己...正在緩緩的升華...
「這是...進化...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你...居然是一名...源發性進化者！早就該滅絕的源發性進化者...你們這些原初的『吸血鬼』...萬物的吞噬者...真是...我...早該...」
月池凜最後看向他的目光頗有些詭異和複雜，似乎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生命已經在戴維本能的汲取下走到的盡頭，眸光徹底黯淡下去，而她的身體...也僅剩下一具空殼...終於脫離了戴維...向著遠方飄去。
仿若『飽餐一頓』的戴維絲毫沒有體力恢復的開心，因為他已經離開伊卡洛斯殘存主體太遠了，在極限戰甲損壞、又沒有任何可借力的物體下，他甚至無法轉向，只能這樣被原初的推力，不住推向宇宙深入，最終化為星空裏的一塊『石頭』。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陷入沉眠之前，他的視界中，似乎看到一名身着女僕裝的少女，正背着尾隨時都要熄火的輔助引擎背包，朝着自己這邊，堅定不移的飛來，直至...將他擁入懷抱...
明明是在死寂的太空、即便相隔着冰冷的鎧甲，卻有着同一個辭彙出現在他們的思緒中：
「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