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三皇城，陰雨連綿，傾盆大雨後，雨勢漸漸減弱，淅淅瀝瀝，一直下了將近兩日。
十三太子府，王殿內，爐火升起，爐火前，素衣白髮的身影靜坐，目光疲憊，彷彿已很久沒有休息。
對面，陰姬看着前方十三太子，生來冷漠的容顏上閃過一抹凝色。
為何十三殿下會無緣無故昏倒在自己的府中，難道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殿下」
想了許久，陰姬終於壓制不住心中的憂慮，開口問道，「您為何會突然昏倒在府中？」
「不久前去了趟輪迴海，爭奪仙劍時受了點傷，沒有大礙。」寧辰如實回答道。
「仙劍？」
陰姬皺眉，道，「前些日子輪迴海發生異動，很多人前去，最後幾乎都沒有回來，莫非那些異動，是仙劍出世的先兆？」
「嗯」
寧辰點頭，道，「旭日王城之主有大氣運，從輪迴海帶出了仙劍，我受師尊指點，前去阻截，費了不少力氣才將仙劍奪回。」
「恭喜殿下再得神兵，有仙劍相助，想必殿下的實力將更勝從前。」陰姬恭敬道。
「此事暫且不論。」
寧辰轉換話題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樣了？」
「都安排好了。」
陰姬回答道，「只待殿下一聲令下，吾族安插的暗樁立刻就會動手。」
寧辰點頭，目光看着身前跳動的爐火，疲憊的眸子中閃過點點漣漪。
終於快要結束了。
「殿下，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引起兩位魔皇的憤怒？」陰姬說出自己的擔心，道。
「會」
寧辰輕聲應道，「不過不必擔心，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縱然兩位魔皇也不能隨意出手，我讓你動用非鬼族之人，就是不給兩位魔皇發難的機會。」
「可是殿下未來要爭奪大統，若引得兩位魔皇不滿，豈不是自斷前程？」陰姬不解道。
「你對兩位魔皇了解的太少了。」
寧辰伸出右手在爐火上烤了烤，稍微驅散了一下身體的寒意，繼續道，「他們對我，從來都不曾片刻認同，之所以賜下九王珠，目的只是為了讓我在大太子離開的日子裏，全力制衡三太子，兩位魔皇心中認可的大統人選，如今只有大太子一人。」
陰姬聞言，面色微震，竟是這樣，鬼族遠離三皇城，對於皇城局勢並不完全了解，至於兩位魔皇的心思，就更加猜測不透了。
事實若真如此，那鬼族選擇十三太子，豈不是沒有任何勝算。
寧辰抬頭，看着眼前女子神色的變化，淡淡一笑，道，「其實，你們也不必驚慌。」
說到這裏，寧辰站起身，走到王殿前，眸子看向西方，冷笑道，「天魔皇族的大統，誰能得到，終究還是要看誰能活到最後，那位坤一魔皇不可能永遠被困在極東之地，所以，大太子雖有兩位魔皇支持，卻也未必是最後的勝者，只要大統之位懸而未決，三足鼎立之勢，便不會被打破，耐心等待吧，鬼族既然做出了選擇，就應該相信自己的決定，猶豫和遲疑，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陰姬沉默，片刻后，恭敬一禮，道，「多謝殿下教誨。」
「還有事嗎，若是沒有，便退下吧。」寧辰平靜道。
「陰姬告辭。」
陰姬輕應，轉身離去。
陰姬離開，王殿內，再度變得安靜下來，唯有爐火燃燒的爆鳴聲不時傳出，為這靜寂的太子府，增添為數不多的生氣。
寧辰看着陰雨連綿的殿外，靜默而立，疲憊的眸中，思緒不斷閃過，權衡今後要走的每一步。
「詩雨，去煮一壺……」
思考許久，口中微渴，寧辰下意識喚了一句，話未說完，語氣突然頓了下來。
思緒回歸，寧辰回首看着空蕩蕩的大殿，眸光微黯，差點忘了，那兩個丫頭已經走了。
輕嘆一聲，寧辰走出王殿，不多時，端著茶壺和清茶回來，走至爐火前，自己動手開始煮茶。
府中的茶，品質都算不錯，無需太精妙的茶藝，茶香已經漸漸瀰漫出來。
過了沒多久，茶水煮好，寧辰斟下一杯茶，看着茶水中漂浮的青色茶葉，臉上閃過緬懷之情。
這麼多年，品嘗了數不清的名茶，亦打敗了一個接一個敵人，只是，再也找不到當初棋逢對手的感覺。
凡聆月，可惜了。
他這一生為數不多的幾次失敗，全都是這位北蒙軍師所賜，若非上天不允許這樣驚艷的女子久存，百年前，他可能就真的敗了。
天下智者，凡聆月獨自一格，然後才是他們。
比起當初的大夏，現在的原始魔域，其實並不算劣勢。
天魔皇族至今無法破局，究其原因，非是真的因為戰力不足，而是因為天魔皇族缺少真正能看清大局之人。
兩位魔皇雖然很強，但是，武力強大並不代表智慧也超出常人。
四大皇族，擁有相同級別的皇者戰力，只要皇道強者互相制衡，能左右戰局的關鍵，便在於決策者對於大局的把控。
北方大陸，巫族聖殿中，日漸衰老的勾皇睜開雙眼，目光看向遠方原始魔域，一抹凝色閃過。
那位十三太子的命格又變了。
在這個原始魔境，最讓她看不懂的人便是這位來自人族的天魔太子，偶露崢嶸，便令人驚嘆。
五大皇族誅魔之局，可以說是這位天魔太子一手促成，五族雖然都有此心，但是，若沒有人在中間運作，聯手之勢，根本不可能出現。
更讓她讚歎的是，在八部眾出世，五族漸落下方之際，此子主動北行和談，再次布下新的殺局。
天魔一族若是始終發現不了究竟何人在暗中佈局，敗亡，只是早晚之事。
這樣可怕的年輕人，若是為敵，當真是一個噩夢。
若在遇到此子前，有人告訴她，一位修為平凡的年輕人能將原始魔境攪亂到如此地步，那她絕對不會相信。
「勾皇前輩。」
就在這時，虛空上，一抹素衣虛影走出，看着前方皇者，恭敬行禮道。
看到來人，勾皇起身，開口道，「恭喜十三殿下再得神兵，實力突飛猛進。」
「原來勾皇前輩都知道了。」
寧辰微笑道，「僥倖得到一些助力而已，在勾皇前輩面前，晚輩那點實力根本不值一提。」
「十三殿下過謙了。」
勾皇神色平靜道，「現在，普天之下，除了皇道強者，殿下已可以無懼任何人。」
這位十三太子成長的太快了，她依舊清晰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眼前年輕人雖然驚艷，卻也只是凌駕年輕一代之上，而短短數年時間，此子竟是已可以傲視天下群雄，連王境強者都已無懼。
更可怕的是，知道這些人，太少太少，在天下人的印象中，天魔十三太子依舊還是那個活在九幽魔皇護佑下的年輕人，雖強，但是不入頂峰之流。
「天下強者，數不勝數，西方有羅加、沙羅兩位宮主，北方有暗月、紅雪、白芷三位巫后，天魔皇族也有阿修羅、迦樓羅這樣的絕代強者，晚輩這點實力，比起這些前輩，依舊差距不小。」寧辰謙虛應道。
「你修鍊的時間太短，能有今日成就，已是古今未有之事，縱然你與他們還有差距，卻也不會相差太多，至少，你已無需仰望他們。」勾皇正色道。
寧辰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談，轉換話題道，「勾皇前輩這裏，不知進展如何，阿修羅不會閉關太久，一旦此人出手，局勢定會再次生變。」
勾皇聞言，神色也凝重下來，認真道，「有了一些進展，不過依舊需要時間，原始魔域那裏，只能靠殿下繼續周旋了。」
寧辰點頭，天魔九變經過歷代魔族皇者的完善，已幾近完美，想要尋到破綻，非是易事，也唯有精通推演的勾皇，方才有可能做到。
可以說，這一局最關鍵的一環，便是勾皇。
「勾皇前輩，有一事，晚輩多嘴說一句。」
寧辰目光看着眼前日漸衰老的巫族皇者，提醒道，「天心姑娘雖然天資不凡，但是，畢竟年輕，扛起巫族興衰，恐怕不易，前輩應該早作打算才是。」
聽過眼前年輕人的提醒，勾皇沉默下來，十三太子的話沒有錯，巫族的未來，她必須提前安排了。
「時間不早，晚輩先行告辭。」
看着眼前勾皇陷入沉思，寧辰也沒有再多留，恭敬一禮，身影淡去，消失不見。
十三太子府，王殿內，寧辰睜開雙眼，神識漸漸回歸。
無奈的嘆息聲在殿中回蕩，為何，世間事，總是兩難全。
寧辰走到殿前，看着外面始終不曾停下的秋雨，眸中疲憊之色越來越濃。
勾皇的壽元，越來越少了，恐怕已撐持不了太久。
他布下此局，犧牲最大的人，便是巫族這位皇者，只是，若要完成破魔之局，勾皇的犧牲，無可避免。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卻是一次又一次犧牲了太多太多的人。
若有可能，希望願這世間再無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