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荒山狐影

002:荒山狐影

在來到盛京城的第一年,陳霆就在萬空寺給母親點了一盞長明燈,也認識了這名為智通的老方丈,智通和尚不修武道,整日裏誦讀佛經,閉門清修,不惹紅塵,才躲過了朝廷的打壓,但這萬空寺的破敗卻是一日勝過一日,僅剩的幾個僧侶也全都跑江了,全持上下只有智通方丈仍在堅守。

「智通大師有禮了。」陳霆對老方丈行了一禮,寒暄了幾句,留下了兩塊銀餅子作為香火錢,便取出了黃紙、香燭,來到母親的長明燈前,拜祭了一番之後,拂去了長生牌上的浮塵,跪坐於地。

想到母親的音容笑貌,陳霆冰冷的心中漸漸有了一絲暖意。

葉傾城沒有草原女子特有的粗獷大氣,氣質中帶有南方女子的溫柔婉約,容貌更是清雅秀麗,沉默少言,溫柔一笑,卻是動人心魄,曾被陳帝視為掌中珍寶,連對他這個庶子也是疼愛有加。

但在陳霆八歲那年,母親離奇病逝之後,父皇就性情大變,對他置之不理,甚至視為不詳的晦氣之人。

在皇室之中,各種爭鬥歷來殘酷,上有皇后妃嬪的嫉妒,下有諸多皇子的爭權奪勢,沒有了母親的庇護,年幼的陳霆在陳國皇宮的日子極為艱難,有時甚至連宮中的太監宮女都不如。

三年前,陳國向大周稱臣,需要皇子為質,陳國皇室便毫不猶豫的將無權無勢的陳霆推了出來,送到了盛京,最讓陳霆感到心寒的是,直到他離開格桑城,父皇都沒有與自己見上一面。

也不知道在母親的靈牌前坐了多久,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一場秋雨一場寒,外面秋風已起,寺廟院子裏一地枯葉,被吹的沙沙亂響,牆壁也是四處漏風,雖秋高氣爽,但也有一絲凄涼。

看着殘舊的佛像,陳霆心裏暗暗感慨:「這萬空寺一年比一年破敗,約莫再過上幾年,就真的是萬法皆空了。」

在屋裏燒了些炭火,主僕二人就此睡下,陪伴在母親的長生牌下,雖有秋風寒露,但陳霆睡的卻是格外香甜。

第二天,天色剛朦朦亮起,陳霆便起身了,山裏的寒意遠比盛京城要重的多,山霧瀰漫,露水秋寒,見劉威還沒有起來,陳霆便脫下外衣,在院中打起了拳來。

大周王朝武學鼎盛,遠在塞外草原的陳國,武風更是彪悍,陳桓身為帝王,沒有強硬的手段,過人的武學,根本無法震懾草原百族。

而且陳國的歷史悠久,皇室武學更是源遠流長,還要在大周王朝之上,所傳下的也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學,陳桓才智過人,一身武學早已進入化境,在二十年前還是太子的時候,便與草原飛鷹司空劍、護國將軍莫賽北並稱為草原三傑,在登上帝位之後,雖然勤於朝政,但武學卻一點也沒有丟下,再加上皇室的深厚積蓄,更是不知道達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陳霆所煉的龍行拳和虎行拳乃是他小時候,父皇手把手教給自己的啟蒙武學,虎從風,龍從雲,虎行拳煉力,龍行拳鍊氣,本是尋常的武道入門拳法,但經過陳桓改進之後,在實戰之中,威力也是巨大。

陳霆曾偷偷翻看過父皇書房中的武經,知道天下武道分為七大境界。

第一層:煉力,力舉千斤,開碑裂石,筋骨如鐵,強壯肉身。

第二層,鍊氣,內功初成,元氣貫通,心隨意動,吐氣傷敵。

第三層,煉精,外護真罡,內養元氣,真元一體,精神合一。

第四層,通脈,八脈貫通,生生不息,呼吸之間便可吞吐天地元氣,以氣養元,生生不息。

第五層,內視,上窺天罡,下窺地煞,見微知籌,望氣斷敵,初窺命數,得掌乾坤。

第六層,化靈,真元化靈,顯化異象,五行相濟,陰陽相合,修得神通,通靈顯聖。

第七層,破武,破而後立,武道乾坤,肉身成聖,達到破武境界,便可稱為一代宗師,這等人物,也被尊為武聖。

傳聞武聖之上,便是先天之境,以後天化先天,凝練出真氣,也就是所謂的性命雙修所得之氣,窺得天地命三魂,內去百病,外抗陰邪,延年益壽,擁有種種不可思議之玄妙,這等人物,已經可以稱之為陸地神仙,即使是在強者雲集的盛京城,也是難得一見。

武道前兩重只是入門,主要是打熬身體,為今後的修行打下基礎,而陳霆六歲開始習武,那時母親還在世,父皇對也對他疼愛有加,在他身上耗費了大量的珍貴藥材,內服外敷,固本培元,底子打的極為深厚。

即使是母親死後,父皇態度冷漠,陳霆也時刻不敢忘記苦修武道,但卻只是暗中修鍊,除了看書,很少與人交流,甚至面對宮女太監的欺負,也只是忍氣吞聲,至於皇室子弟,更是能躲便躲,到了盛京之後,才敢放開膽子修鍊武道。

虎行拳打了五年,龍行拳煉了三年,這入門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他的武道已在半年前突破了第二層的鍊氣之境,內勁初成,在武學上,也可以稱為初窺門徑。

別看陳霆年紀不大,身形瘦弱,但數個壯漢都不是他的對手,小時候,連父皇都曾誇獎他根骨奇特,是可造之材,不過,只有達到武道三重的煉精之境,才可正式稱為武者。

但要修成真罡元氣,達到真元一體、精神合一之境,就必須要有煉精化神的功法,陳霆手中只有一部鍊氣術,還是是劉威早年從軍伍中得到的功法,實在是太過普通,元氣提升的極為緩慢,陳霆平日除修行這鍊氣術外,只能不停地打虎行拳和龍行拳,由外及內,來壯大內息。

虎嘯龍吟,拳過生風,地上的落葉不斷翻滾,如龍爭虎鬥,氣勢倒也驚人。

一趟拳打完,陳霆身上冒出了不少汗水,但也清爽了不少。想起幼時父皇對自己關愛有加,親手教自己武道啟蒙,平日政務再繁忙,也總要抽出一點時間來指點自己武學,但自母親死後,就再也沒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有關愛,也沒有責罵,冷漠的讓人心寒。

思緒良久,陳霆長嘆一聲,打來一盆水,洗漱一翻,走出了寺廟,登高遠望,吞吐著胸腹之氣。

時值深秋,雖還有些寒意,但陳霆卻不在意,深山古寺,少有人來,山裏的空氣少了塵世間的污濁,清新提神,呼吸下去,舌底生津,極為舒暢,難怪很多修道中人,都願在山中修行。

天邊的一輪紅日冉冉升起,金光散下,點點光芒從樹葉縫隙中穿過,山風吹過,婆娑搖動,再加上山中薄薄的霧氣,倒是另有一番意境。

「嗯,那是什麼?」

突然間,陳霆目光一動,一團白色的影子飛快的閃過,竄入一旁的草叢中,似乎是一隻狐狸,但色澤光亮,通體純白,竟然是異種白狐。

很快,山下便傳來了嘈雜的聲響,人叫,馬嘶,犬吠,混合在一起,林中百鳥齊飛,山中的寧靜已被徹底打破。

再回過頭去,草叢中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升吐著舌頭,四肢打顫,不斷的喘息著,再想想山下的人群,陳霆頓時明白了。

金秋時節,九月鷹飛,正是獵狐的好時候,每年秋冬時分,都會有一些王公貴族進山狩獵。這落雁山不高,山腳下地勢並不平坦,林木卻極為茂密,而且沒有大的野獸,並非是狩獵的好地方,恐怕還是這頭白狐將這群人引來的。

這隻小狐狸身形嬌小,比常見的野狐略小一些,更為難得的是一點雜毛也沒有,如雪球般在地上縮成一團,雙眸黑亮,極為靈動,看樣子是被山下的人追的急了,慌不擇路,才逃到這古寺附近。

只見這小東西全身脫力,匍匐在草叢中抖個不停,待陳霆看向它時,它竟無力再躲避,直視着陳霆的目光,一臉的懇求之色,狐目中竟泛出淚光。

恍惚間,這白狐似乎幻化成一個白衣少女,五官如畫,神態嬌媚而溫柔,垂目哀憐,似乎是在低聲哭泣,我見猶憐。

陳霆心裏莫名一動,情不自禁的生出呵護之意,緩緩的走上前去,雙手伸出,便要撫摸這白衣少女的臉頰。

那白衣少女也不躲閃,如玉般的手臂輕輕抬起,眼神更是迷離,似乎還吐出了一口蘭香,便要投入陳霆的懷中。

陳霆畢竟年少,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再加上有着一定的武功底子,心底深處已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就在他即將碰觸到白衣少女的一剎那,寺廟裏的鐘聲突然撞響,心神震動之下,陳霆頓時清醒了過來,再看過去,哪裏還有什麼少女,仍是那頭白狐,雙眸已變的赤紅,腰背拱起,發出憤怒的低吼。

「狐妖!」

陳霆輕輕吐了一口氣,頓時想起了《夢溪遊記》中記載的一則故事。

《夢溪遊記》是遊俠劉夢溪所著,記錄了他在外遊歷時,發生的一些奇聞異志,書中曾記載這第一個故事。

劉夢溪遊歷到皖南郡,夜宿深山,在山中遇得一戶人家,本以為是避禍而隱居山林,相交之下,劉夢溪發覺這一家人個個都談吐不俗,上至前朝商、隋二朝,下至百姓疾苦民生,無不侃侃而談,待一夜論道過後,天色大亮,在日光照耀之下,房屋院落如霧氣般消散,那一家人哪裏是文人雅士,竟是一窩狐狸。

後來劉夢溪經歷漸長,方知當夜只是自己的深陷夢境,為狐妖所惑,但回想之後也不禁被這些狐妖的才氣所折服。

故事後面又寫道,黑狐和白狐最為通靈,未修為妖仙之時,就可通過雙目迷人心智,讓人想其心中所想。而白狐為善狐,講修行,明因果,所以故事裏常有白狐報恩之說,黑狐則為惡狐,被視為仇恨的化身。

眼前這隻白狐竟然也能迷人心智,而且靈性十足,通人性,辨是非,被萬空寺的鐘聲破了幻術之後,已顯現出絕望之色,縱然表現的再兇橫,卻已是外強中乾,甚至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陳霆回過神來,耳邊已能聽到獵犬的喘氣之聲,山下的那群人已然開始往寺廟走來。啪嗒,那白狐一個踉蹌,已摔倒在地,最後一絲力氣也已耗盡,再也動彈不得。

陳霆吸了口氣,眼神一轉,已有了決斷,身形一掠數丈,已彎腰將白狐抱起,進了萬空寺,又從佛像前的香爐中拿出所有的香灰,散在院子和寺門附近。

好在萬空寺中雖然少有香火,但香爐從來不曾清理,上百年下來積累的香灰也有不少,而且越是陳年老灰,越能混淆氣味。

待一切都準備好之後,陳霆爬到大殿的佛台之上,佛台上供奉著一尊佛像,高約三丈,盤膝而坐,雙手各捏一個法訣,一手放在膝上,一手齊胸平舉,雖然金漆脫落,殘破不堪,但也有些威勢。

陳霆縱身一躍,已將白狐輕輕巧巧的放在了佛像的大手之上,那齊胸平舉的大手足有兩尺來寬,將白狐放上去,從下面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將附近的痕迹清理乾淨之後,陳霆便找來一把掃帚,走到寺門邊,開始清掃院中的落葉。

不多時,一群人便騎着馬,帶着獵犬上得山來。

從他們所騎的馬就可以看的出來,這些人絕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而是出自王公世家。那十多匹駿馬毛色純正,皮厚毛細,油光發亮,體型飽滿優美、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步伐輕靈優雅、體形纖細優美,跑動之間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比大周朝常見的馬匹高了不少,應該是出雲國進貢的貢馬。

這種貢馬又稱為踏雲寶馬,據說出雲國境內的天目山上有天馬出沒,快如風,勢如電,無法撲捉,周圍的牧民在馬匹發情的季節,將上等的母馬放置於天目山下,吸引與從天目山上跑下的天馬與之交合,而得到小馬駒,再配以上好的草料養大,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大周朝指定的貢馬。

再看那幾頭獵犬,也不是凡品,陳霆能認得出來,竟然是草原上獨有的獒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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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武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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