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清風為拳
高聳入雲的山崖，縹緲的白霧編織成長長的飄帶，環繞着山體，在那迷霧深靄之中，一道突出的岩石上，斜插著一根拳頭粗細的木杆。
木杆的一頭沒入岩壁之中，另一端從懸崖上長長地伸出去，橫在萬丈深淵之上。
深淵之中，不時傳來陣陣令人心顫的氣息，每一道都如同火山一般，將盤繞的雲霧都吹得一陣飄搖。
就在那木杆端頭，一個身影平靜地站立在細小的木杆之上，他身軀的重量將木杆壓得上下輕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斷，墜入無底深淵之中。
站在木杆上的人，正是葉暝，他雙目緊閉，面色平和，隨着木杆的起伏有序地呼吸。
他的雙腳微不可見地輕輕移動，不斷保持着木杆與身體之間的平衡，讓他的身子看起來驚險萬分地勉強維持在木杆之上。
突地，下方一道強烈的氣息猛衝而上，瞬息間就來到木杆之前，這氣息若是沖中，只怕立刻會打斷葉暝的節奏，讓他從木趕上跌落下去。
然而就在氣息衝起之前，葉暝就像是早有預感，猛地一提氣，木杆隨之向上一抬，正隨着那衝天而起的氣息，將衝擊力完全避過。隨即，葉暝輕吐濁氣，木杆穩穩向下，再次回到了平衡的狀態。
這神乎其神的動作，足以讓任何一個旁觀者側目，即便是秋水心這樣的強者，也不禁露出幾分讚賞。
也許是感覺到這一道氣息未能擊落葉暝，下方，強烈的精神壓力隔空而來，葉暝的頭顱之中好像瞬間響起千萬人的哀嚎，他的身子一晃，整個木杆頓時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危急之時，葉暝深吸一口氣，雙腿好似沒有關節一般摺疊起來，雙手平放在兩腿之間，五指併攏好似蓮花苞一般，沉入一種空靈澄澈的狀態。
腦海中的慘叫頓時一低，葉暝輕輕鬆了口氣，穩住亂晃的木杆，他並沒有展開自己的精神屏障，而是任由自己在精神力的衝擊下，好似海浪中的一葉飄萍，隨着狂浪起伏，卻怎麼也無法被吞沒。
在葉暝的心覺世界中，周圍的世界涌動着澎湃的海潮，然而他的心靈卻堅如磐石，巋然不動。
猛地，心覺世界彷彿被攪動的深淵，盤旋出一個巨大的旋渦，那旋渦之中，一個龐大的陰影顯出猙獰的面孔。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裏，瀰漫的雲霧也開始攪動起來，似乎隱藏着一個難以想像的黑影。
「走！」
秋水心毫不猶疑，一把拉住葉暝的手，兩人好似大鳥一般騰空而起，躍上山峰。
葉暝逃走，捲動的雲霧慢慢平息下去，那個龐然大物緩緩回到自己的深淵之內，這片懸崖又恢復了平靜。
「呼……」葉暝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慢慢變得緊張起來，「卧槽，那下面是九級魂獸嗎？」
「沒錯，而且是一頭以精神力著稱的獸王，其實力比起同階魂獸更加詭異可怕。」秋水心道。
「那……我要是掉下去了會怎麼樣？」
「唔……大概……會死吧？」秋水心一臉平靜。
「靠……」
「你的進步很快，在情緒的控制上，我已經沒有可以教給你的東西了。」秋水心突然道，葉暝楞了一下，「這就完了？」
「人，永遠無法真正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緒。」秋水心坦然道，「我不行，寒凌仙也不行，甚至蜀山掌教恐怕也不行。所以，這就完了，這一步，已經是人力所能達到的極限。」
「是嗎……」葉暝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可是我覺得，還遠遠不夠。」「心覺，是一個多麼神奇，什麼龐大的世界。」秋水心悵然道，「心，體，技。乃是進化之道的三大法門，自然不會就此終結，但……我所能追尋到的頂點，就在這裏，若是葉暝你能突破這桎梏，走出心之一
道的全新道路，那我……會很高興地向你學習。」
秋水心說完，緩緩後退一步，朝着葉暝平平伸出右手。
「臨別之際，你我再交手一次，如何？」
看着秋水心明亮的雙眸，葉暝微微一笑，也擺出同樣的姿勢。
高山之巔，流雲浮動，兩道身影對峙間，自有一股無言的氣勢四散而出。
兩人都沒有動，他們的雙眼平時著對方的目光，他們的瞳孔中，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一團光芒閃爍。
無聲，無息，無形，無相。
呼！
一道山風掠過，打破這謎一般的沉寂，風起之剎，兩人同時出手！
腳步劃出一道弧線，恍如秋葉隨風而起，又似雙燕交錯翻飛，兩人的身子一左一右，在地面上拉出一個完美的圓圈。
身軀猶在空中，雙方同時腳步一沉，身如泰山凝岳，右臂晃動，朝着對手擊出一拳。
他們的動作不快，亦極為簡單，兩道直拳並排而出，遙遙打向對手，在這個距離，兩人的拳頭都不可能碰到對方的身軀。
這一拳，只打了不到一秒，然而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時間內，葉暝與秋水心的拳頭，在空氣中變換了上千個方位。
那是人的視力無法捕捉的速度，就在這短短的不到一秒之間，他們之間的交鋒，已然超越了人類的感官，上升到心靈的層面。
拳落，無聲。
下一剎，空氣中爆發出一陣蜂鳴，那是高速振動的拳頭所激發的空氣爆炸，兩道氣流橫貫而出，同時掠過對方的臉頰。
一縷髮絲打着旋兒，被清風捲起，飄飛在空中。
這一戰，沒有魂能的碰撞，沒有鮮血的飛濺，兩人的拳頭甚至沒有碰到對方的身軀，然而這寂靜無聲之中，又隱藏着瞬息變幻，兇險萬分的心靈交鋒。
「我輸了……」葉暝坦然收回拳頭，他的臉上沒有失落，也沒有懊惱，只有一片寧靜。
「你真的是一個好學生，一個好對手。」秋水心也站直身子，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轉身，空氣之中，回蕩起他們異口同聲的話。「下次，再與你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