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所謂完美之人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所謂完美之人
感受着一片死一般的靜默，小姑娘滿意地點點頭，不再理會垂頭不語的葉暝，她轉身朝城外走去。
就在她邁步的瞬間，一個細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聽……」
這細微的聲音，正是從葉暝的口中傳出。
「聽到了嗎？有誰在唱歌。」
微微一愣，隨即，小姑娘的目光飄向天空中的血月。
葉暝抬起手來，血月的冷光在他的掌心如水般匯聚成一團清澈的，如鑽石一般通透的小小湖泊。
「我聽到了，」葉暝的聲音細若遊絲，「血月……不，這個世界殘魂的歌聲。」
「那又怎麼樣呢？不過是亡者的迴響罷了。」
「不……」葉暝的嘴角微微翹起，「你感覺不到嗎？在這歌聲中沒有痛苦，沒有憤怒，沒有絕望，只有……寧靜。」
小姑娘抿起嘴，似乎回憶起什麼熟悉的東西。
「這個世界孕育了那麼多的生命，誕生過無數璀璨的文明。這顆星球，以及世界的意志就像是母親一樣。如你所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母親所做的是將自己的孩子托出水面，這個世界也是一樣，哪怕是已經破碎，哪怕只剩一縷殘魂，它也要繼續守護自己的孩子。」
小姑娘微微側過頭，眼中浮起一縷薄薄的霧氣。
「它一直在唱着，一直唱着……哪怕是無人傾聽，哪怕歌聲逐漸微弱，它會一直唱下去，為了這個世界，為了它所愛的一切生命而唱，直到消散殆盡。」
「那又怎麼樣呢？」小姑娘語氣生硬，「一個死亡世界的輓歌而已，就算是唱得聲嘶力竭又有什麼意義！」
葉暝抬起頭來，眼中的陰霾在手中的光芒映照下漸漸散去。
「毛毛。不，海拉，你……曾經也經歷過吧？」
小姑娘一怔，「你說什麼？」
「歷史變成傳說，而傳說變成了神話……這一切，你也曾看過吧？」葉暝道，「滅亡的世界，古獸，終末之刻，對你來說都不算陌生吧？」
一瞬間，一股足以令世界撼動的恐怖氣息從小姑娘的身軀中散發出來，彷彿是一頭從睡夢中蘇醒的洪荒巨獸，無形的陰影遮天蔽日，就連天空中的血月竟也在這氣息前斂去光芒。
也同樣只是一瞬，這氣息便迅速被收回體內。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生命敢於向我提出這個問題了。」小姑娘的語氣中帶着時光的滄桑，「久到……我自己都要忘記了。」
「能告訴我嗎？關於……你口中『那個人』的故事。」葉暝靠着城門坐下，擺出一副傾聽的樣子。
眼中露出幾分茫然，小姑娘微微抬起頭，像是陷入一場無盡的回憶之中。
「他的名字，是巴德爾。」
當她開口說出這個名字時，她的眼中閃爍起星辰的光，整片夜空似乎都被點亮，隨之熠熠生輝。
「那個時候，我在浮空要塞阿斯加德第一次見到他，正是那一天，他笑着向我伸出手……」
那雙冷漠地，看穿一切的冰冷雙眼中，頭一次浮起一絲淡淡的甜蜜。「當我第一眼看到他時，我像是看見了太陽……他的頭髮如黃金般璀璨，他的皮膚如新雪般潔白，他的雙眼如鑽石般澄凈，他是如此的耀眼，當他微笑時，整個世界彷彿都在與他一同歡笑。」
葉暝撓了撓頭，嘀咕道：「有這麼牛逼的人嗎……」
「是啊，我也在問自己，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他好像沒有痛苦，不會彷徨，他的眼中永遠閃爍希望的光芒，他的臉上永遠掛着自信的笑容，一切殘酷與黑暗在他面前都會煙消雲散。」
抬起雪白的小手，小姑娘凝望着自己的雙手。
「這個世界，怎麼會存在這樣的人呢？」
不知不覺，她的聲音中已帶上幾分凄然。
「後來，我終於知道了，因為他並不是真正的「人」，他是被製造出來的，被他的父親，偉大的智者奧丁所創造出的完美的人造生命！」
葉暝倒吸一口涼氣，有些悚然地移開視線。
「他不會害怕，不會痛苦，不會哭泣，因為他根本……根本沒有這些情感，所有的負面情緒在創造的時候就已經被移除了，所以他永遠笑着，像一個傻子一樣笑着！」
「是我親手殺了他！」小姑娘語氣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你知道嗎，當他躺在我懷中的時候，他還在笑，他說很感謝我，感謝我讓他明白了恐懼和死亡，感謝我讓他體驗到真實的人生。他說……在這個世界上，他是唯一能夠理解我的人，而我……也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不知何時，晶瑩的淚滴掛在纖長的睫毛上，如同晨間枝頭的露水。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希望，一切都不過是虛假的幻象，到頭來所有的結局都會走向絕望。你問我是不是經歷過？我甚至看過更多，我看過世界的覆滅，看過無數生靈的滅亡，他們以為自己是在為希望而奮鬥，其實不過是一群被矇騙的傻瓜罷了！」
葉暝看着那顫抖的嬌小身軀，無法想像蘊藏在其中的靈魂所經歷過的究竟是怎樣漫長而絕望的時光。
「所以你……覺得我是他嗎？」
葉暝話音未落，無形的力量將他死死壓在城門上，由終末之石和九級魂獸甲殼材料鑄成的，足以輕鬆擋下核彈轟擊的城門被壓得向內凹陷，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從葉暝身上接二連三地響起。
「你？」小姑娘不屑地道，「你也能跟他比嗎？」
「我……不能……」葉暝艱難地道，「但是我……我想要理解你，也許……也許不能像他一樣，但至少……能讓你對這個世界增添一點希望。」
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小姑娘輕輕一揮手，壓制葉暝的力量陡然散去。
「至少在厚臉皮這一點上，你確實有幾分像他。」
「那可沒辦法。」葉暝將自己從城門裏拔出來，「畢竟脆弱的人，早就被這個世界壓垮了，不是嗎？」
小姑娘凝視着葉暝，突地，她道：「你……想要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