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幕下的醜惡

知道葉暝是特異化魂戰士后，唐天豪更熱情了幾分，當葉暝提出想要洗個澡的時候，他立刻將葉暝帶到了他的專用浴室。

寬闊的房間里，放着一個大大的木盆，很快，熱騰騰的開水就送了上來，而且不限量供應，甚至還有半塊肥皂。葉暝終於是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把身上搓的乾乾淨淨，特別是沾滿腦漿和鮮血的右腳，簡直皮都搓掉一層。再換上乾淨的新衣服，葉暝竟有一種隔世重生的感覺。

洗完澡，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葉暝提出想要在中轉站逛一逛。

「這個……葉小兄弟，雖然這個中轉站在我唐某人的管理下也算是規矩，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些人不要命。啊，當然我不是質疑小兄弟你的戰鬥力，那些貨色在你面前那是自尋死路，只是殺了些垃圾，總是髒了小兄弟的手。」

「沒事，我們陪他一起去。」刀疤帶着竿子和柱子站到葉暝身邊，「唐老大，其他人信不過，我總能信得過吧？」

唐天豪眯着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你看看，說的什麼話，刀疤兄弟我當然信得過。那行，你們就在中轉站好好逛逛，誰要是不開眼招惹你們，只管打死，我一力承擔。」

怎麼說着說着就要打死人啊……葉暝趕忙擺擺手道：「就是隨便逛逛，沒事的。」

「那就麻煩刀疤兄弟了，我還有點急事，就不陪幾位逛了。」唐天豪說着轉身匆匆離去。

「走吧，去逛一逛這個中轉站，竿子你對這邊熟嗎？」

「放心吧，雖然不怎麼在這裏休息，不過我也來過好多次了，你只管跟着我走。」竿子把胸膛拍的啪啪響。

站在二樓的窗戶旁，唐天豪冷眼看着四人離開大樓，消失在視線中，他頭也不回地沖身後低聲道：「去告訴城主，這裏出現了一個特異化魂戰士，一定要趕快控制在手裏，中轉站里還有另外幾個城的人在，不要讓他們搶了先手。」

前後不超過兩個小時，唐天豪已經把自己剛剛發的誓吃了個一乾二淨。

他身後，一道黑影閃過，從窗戶里一躍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特異化魂戰士啊……這小子，真是好命，葉暝啊葉暝，老子的前途，可就掌握在你手裏了。」望着葉暝離去的方向，唐天豪獨自感嘆。

對此一無所知的葉暝還在竿子的帶領下到處遊盪著，實際上，剛剛逛了沒一會兒，他就覺得意興闌珊了。

見慣了大城市七彩霓虹燈下的熱鬧的商場，川流不息的人群，對於眼前這種死寂般的世界葉暝一點都提不起興趣。沒有電力，自然是沒有燈光的，偶爾能看到一兩處棚屋裏透出一絲火光來，一些寬闊的地方也會點起火堆，三五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

沒有夜市，沒有宵夜，什麼都沒有，這裏只有一片荒涼，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墓，葉暝覺得寂靜與黑暗並不會讓他恐懼，但這種了無生氣的死寂，比起一切都更讓人茫然無措。

從中轉站向外看去，前方是一片漆黑的原野，彷彿是張開的怪獸的大嘴，寒風呼嘯著吹過，帶着陰森死亡的氣息，葉暝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這種腐朽，絕望的氣息所包圍，被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緊緊包裹。

用力甩了甩腦袋，將這種詭異的感覺趕出腦袋，葉暝對刀疤道：「回去吧，沒什麼看的。」

四人剛轉過身，有人從陰影中撲了出了，葉暝下意識地閃到一邊，躲開了那人的撲擊。

「幾位大爺，想爽一下嗎？只要一塊青饃饃，就能爽一個晚上。」

那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她身上只裹了一塊破舊的長布作為遮蔽，整個人就好像是一顆枯萎的樹木。乾瘦的身子能清晰地看到一根根肋骨，兩邊臉頰深深凹陷進去，她拚命往幾人身上湊。

葉暝被嚇得呆住了，他是真的被嚇呆了，並不是因為女人醜陋的外表，而是人在丟掉所有尊嚴后帶給他的那種震撼。從他蘇醒過來到現在，他見識過荒野的殘酷，經歷過殺戮，見證了死亡，他以為自己的承受力已經很強了。可現在，當他直面這赤裸裸的場面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天真。

「怎麼樣大爺們，荒野可沒有幾個能爽的地方，只要一塊青饃饃，只要一塊青饃饃，你們四個一起來也沒關係，只要一塊青饃饃。」

葉暝心頭湧起一陣酸楚，他第一次知道，人為了生存可以出賣尊嚴到這個地步，只為了一口吃的。

如果自己沒有異能，如果自己沒有魂戰士特異化，如果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大概也會這樣，為了一口飯而去舔人家的鞋底，出賣自己的靈魂吧？

「滾，死女人，你這樣子躺着大爺都沒興趣。」竿子啐了那女人一口，作勢要踢。女人驚恐地退開兩步，用哀求的聲音道：「求求你們了大爺，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滾滾滾，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再不滾真打了啊。」竿子揚起手，女人縮了一下，卻沒有挪動腳步。

「大爺你打吧，打舒服了，給我一口吃的好吧？」

「我靠，真是沒見過這麼賤的人。」竿子無奈地上前準備一腳將女人踹倒在地上。

「等一等。」葉暝伸手攔住竿子，「給她點錢，讓她走吧。」

「喂，你別被她騙了，這種女人……」

「竿子！」刀疤突然吼了一聲，「給她錢。」

看了一看刀疤，又看了看葉暝，竿子翻了個白眼，從懷裏掏出一枚硬幣扔在女人腳下。

「這算你的啊，到時候從你那份里扣。」他沖葉暝道。

葉暝也不生氣，他蹲下身去，將硬幣撿起來塞進女人手裏，低聲道：「去吧，去買點吃的。」

女人緊緊握住手裏的硬幣，她握得那麼緊，好像要把它給陷進肉里去。一滴渾濁的淚水從眼眶中慢慢淌下，她感激地給葉暝磕了一個頭，轉身跌跌撞撞地離開。

看着女人離去的身影，刀疤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人太多了，你幫不完的，她今天有一口飯吃，活下去了，明天也一樣會死。」

「不要說了！」葉暝大喊一聲，抱住腦袋坐在地上，渾身發抖。他的心在顫動，因為他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亡更可怕，更讓人恐懼的事情，那就是失去希望。當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人們只能在無邊的絕望里沉淪，沒有尊嚴，沒有道德，好像野獸一樣。他們不再抬頭看頭上的天空，不再嚮往光明，只能在這個漆黑的墳墓里腐爛，融化，成為這腐朽與黑暗的一部分。

我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嗎？葉暝在心裏問自己，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像。

這是何等的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