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下山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何況葉暝跟刀疤都還帶着不清的「負重」，更別說兩人對黑龍山的地形毫不了解，所以光是走下山去，就花費了他們整整兩天的時間，也幸好現在是寒冷的隆冬，不然屍體都要腐爛了。
下山後又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兩人終於回到了吉普車的藏匿之處，四天水米未進，還要帶着沉重的負擔，就算是葉暝，也已經全身無力，恨不得躺在地上就不起來了。
刀疤從吉普車裏拿出存放好的水和乾糧，跟葉暝分吃起來，一邊吃一邊用憂慮的眼光打量着地上那巨大的變異吊人草的屍體。
「這東西，到底要如何運回去呢？」他揉了揉太陽穴。這玩意兒看着不大，重量實在驚人，也就葉暝能以一己之力拖着走下山來，吉普車可不是大卡車，光是放上去就能把整倆車給壓壞掉。
「能拖走嗎？」葉暝撓撓頭，「我們一人開一輛車，把它拖在後面。」
「這倒是一個辦法，但是就算是拖着走也太難了。」
「唔，如果能在屍體上裝個輪子就好了，這樣就非常省力，就算沒有輪子，弄個板車也行啊。等等……何必要板車呢，這不是有現成的嗎？」葉暝一拍手，「咱們拆掉一輛吉普車的其他部分，就留下底盤和輪子，然後把變異吊人草綁在上面，前面用兩輛車拉着，不就能走了么？」
刀疤聽得目瞪口呆，這想法其實並不算什麼特別，但葉暝對於拆車這種事情的態度卻是廢土之人所難以想像的。要知道，就算是靠山城，也就這麼幾輛車而已，就這一輛車的價值，恐怕就比靠山城許多人的命更高。葉暝一說就是拆一輛，毫不在意的表情讓刀疤也是不得不服。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真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用了，一輛車雖然貴重，但跟這變異吊人草比起來還是算不得什麼，所以刀疤也只好無奈同意了這個意見。
要說拆車，也不是隨便就拆的，不然整個車拆散架了，拿什麼去放變異吊人草的屍體？兩人研究了大半天，才開始動手。刀疤重傷在身，拆車重任自然落到了葉暝的身上，他握住吉普車的座椅，用力一掰，連接處發出一陣可怕的斷裂聲，葉暝把座椅連同周圍的一大塊部分給硬生生掰了下來。
「我的媽，兄弟你輕點，等下整個車都要被你扯爛了。」刀疤嚇得在一邊趕緊揮手。
葉暝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畢竟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以普通人的水準在衡量，一般人要想把椅子拔下來，那當然要用盡全身力氣，但他大概是忘記了自己現在有多麼強大，所以一用力產點沒把整車子都舉起來。
丟下手裏的座位，葉暝深吸了幾口氣，開始調整自己的力量。當他輕易地將吉普車一塊一塊地拆開時，他體會到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強大，自己是如此的強大！一輛吉普車，在他手裏就好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脆弱，而那些還依賴著吉普車的人，早已被自己遠遠拋在了腦後，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何還要與這些脆弱的人類為伍……
他猛然打了個寒戰，自己到底在想什麼？自己真的這麼強大嗎，面對這變異吊人草，也是九死一生，幾乎全軍覆沒，他所引以為傲的能力，根本什麼都不算。而就算是如今強化過的自己，難道就真的稱得上強大了？那號稱超越了魂鬥士的靠山城城主，乃至於比靠山城更大的幾個「大城市」和「人類城」，在其中自己能算強大么？肖雲飛，噬先生，從他們的話語和態度中，靠山城不過就像是邊遠的鄉下農村一樣，那麼，在那些大城市裏，真正的強者會有多強呢？再想深一點，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強大，那麼為何人類還只能在城市裏苟延殘喘，那些統治了大片荒野的魂獸，又會強大到何等的地步？
想到這裏，葉暝心頭一陣冰涼，那突如其來的驕傲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是啊，自己算什麼呢？一隻二級高階的魂獸就讓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更別說那些更高階的魂獸了，自己還是太弱了啊，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尋找百年前失落的歷史，就必須要變得更強，比現在還要強！心頭所想，手裏力氣一下沒控制住，咔一聲又掰下來一大塊金屬。
刀疤在一旁無語地捂住額頭，默默流淚。這拆了的車還得自己賠啊兄弟，你拆好點說不定還能組裝回去呢……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天色昏暗，葉暝終於把一輛吉普車給拆的只剩下底盤和車輪，因為擔心底盤承受不住變異吊人草的重量，又專門做了一下加固，等他忙活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兩人決定乾脆就在洞裏過夜了。
因為洞口的位置非常隱蔽，門口還專門有大石頭做遮擋。再加上葉暝的強化感官，所以兩人都沒有守夜，就靠在車椅上徑直睡去。也實在是他們太累了，葉暝還仗着剛強化完，狀態比較好。刀疤則一是重傷，二還要背着阿蠻的屍體，早就已經累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一倒頭就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葉暝卻醒了過來，幾天的疲勞，通過半夜的睡眠似乎就已經驅散了，他從吉普車上跳下來，走到洞口。
此時還是深夜，天空中依然沒有一顆星辰，只有那輪鮮紅的血色滿月撒下的冰冷月光，與隆冬的寒風交織在一起，讓葉暝心頭也多了一絲涼意。
他坐在洞口，靜靜地看着天空。最近這段日子過得總是匆匆忙忙，沒有一點閑暇的時間來好好思考一下問題。
這輪血色的月亮，好像從自己蘇醒過來的那一天，就沒有改變過，永遠都是滿月的狀態吧，這也真是讓人無法想像，難道太陽地球地球月亮都停止轉動了？這倒是不可能，不然怎麼會有白天和黑夜，又或者月亮運行的軌道永遠讓它能被太陽光照射成滿月的狀態？這似乎也不可能，月亮的軌道怎麼會改變呢，莫非還真像一些小說中說的一樣，月亮其實是一座人造的堡壘。
「葉暝，怎麼了？」刀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廢土的戰士永遠小心翼翼，就算是熟睡中，有一點變化也足以讓他們醒過來。
「沒什麼，睡不着了而已。」
刀疤上前，在葉暝身邊坐下，與他一起看着天空。
「刀疤，這月亮，有過什麼變化嗎？」葉暝低聲問道。
「變化？沒有吧，從我出生起，這月亮就是這個樣的，到現在，也還是這個樣子的。」刀疤搖搖頭，「我小時候，我媽總是告訴我，有一天，月亮會褪去這血光，變得乾淨，純潔，可是我永遠也無法想像，那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知道，葉暝在心中默念，我知道月亮曾經的樣子。
「哈，這些都是老人們的傳言罷了，這個世界不會變得更好，月亮也一樣。活着，就是要付出血和淚的代價，與其去幻想着逃避，還不如老老實實接受更好一點呢。」
「刀疤，你相信有一個世界，人人都是平等的，弱者可以得到庇護，強者也被規則束縛，雖然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人們還是團結在一起，相互幫助，相互尊重。你……相信有這樣一個世界嗎？」
刀疤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樣的世界嗎？也許在夢中存在吧，人光是活下去，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哪裏還有時間去幻想這樣的世界呢？」
葉暝抱着頭，將腦袋埋進膝蓋里，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僅僅是這樣的世界，對於末世這人也算是天堂了吧？那麼自己為什麼會從天堂墜入這地獄之中，到底是誰，創造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