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對不起，我要走了
高山之巔，呼嘯的狂風吹拂，將冰冷如死亡的寒氣送到世界的角落，這座巍峨雄壯的山嶺，曾經是一頭強橫到蜀山也忌憚三分的恐怖魂獸的地盤，而現在，這頭昔日裏叱吒風雲的存在，已然成為了混雜在
寒風中的塵埃與碎屑。在山巔之上，由三枚巨大岩石環繞而成的「王座」上，死亡巨龍懶散地趴伏在地上，可以看到，它那乾枯腐敗的身軀上多了數道寬闊的傷痕，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撕裂開來。慘灰色的氣流不斷從傷口中流
淌出來，被氣流沾染到的地方，就連堅硬的岩石也變得腐朽鬆軟，化為塵土。這些氣流剛剛流出來，又被死亡巨龍呼地一口洗到鼻子裏去了。
在死亡巨龍的口中咀嚼著一段粗壯的樹根，這樹根呈現出耀眼的金黃色，巨龍津津有味地咬着樹根，每咬一口，眼中就露出享受的神色來。
「尼德霍格，」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小姑娘身着潔白無瑕的長裙緩緩走來，「你又偷偷溜出去了嗎？」死亡巨龍忙不迭地將樹根一口吞到肚子裏，然後搖晃了一下那碩大的腦袋，小姑娘有些慍怒地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那個傢伙，它跟我們是同樣等級的存在，要食物，這個世界多的是，為什
么總是喜歡啃樹根呢？那棵樹它可是寶貝的很呢。」
小姑娘說着，伸出那柔嫩而白皙的小手，輕輕撫摸在死亡巨龍冰冷的身軀上，隨着她的撫弄，死亡巨龍身上那寬大的傷口開始慢慢癒合，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死亡巨龍咕嘟一聲咽下樹根，金色的氣流在身軀里流轉了一下，小姑娘皺起鼻子瞪了它一眼，後者歪過頭去，權當無事發生。
正想說什麼，小姑娘突然停下來，遙遙地望向遠方，片刻之後，她低聲道：「啊，他也……來了。總歸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說着，小姑娘的身影慢慢變得虛無，就這麼靜靜地從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黑暗，漫無邊際的黑暗包圍在身邊，沒有聲音，沒有畫面，只有一片無限的沉寂與那綿延到一切盡頭的黑暗和虛無。
葉暝在這黑暗與虛無中站起身子，他環顧四周，眼前只有無邊的黑暗，抬起雙手，在沒有任何光源的地方，他卻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軀，這個世界似乎完全以悖逆於物理常識的方式存在着。
「嗨，有人嗎？」葉暝高聲道，他的聲音遙遙地傳出去，回應他的只有死寂。「媽的，這是哪裏？」葉暝摸了摸腦袋，手中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腳，向前邁了一步，腳下沒有踩到任何東西，只是給他一種「站在地面上」的感覺，葉暝上下打量，這個世界裏似乎
根本沒有方位的區別，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也許是以一種頭朝下的方式站立着？反正沒有參照物，沒有地面，他可能處於任何一種情況下。又向前走了幾步，葉暝周圍的黑暗沒有一點變化，他瞪大雙眼，也看不到哪怕一絲細微的改變，這些黑暗彷彿是固定的，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就連「黑暗」這個概念也只是一個假象。葉暝甚至無法確定，自
己真的在向前走，也許只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該死，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有人嗎，來個人啊！」葉暝扯開嗓子大吼，他的心頭感覺到一絲微微的恐懼，人所害怕的永遠不是無法戰勝的強大對手，而是未知和恐懼。而這種充滿未知的孤獨感，更是能
輕易摧毀一個人的心智，正如那葬龍谷中獨居數十年的老人，葉暝現在倒是有些理解他的感受了。
「來人啊，媽的有人嗎！」葉暝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幾分暴躁，他開始在黑暗中平治，他瘋狂地向著不同的方向奔跑，變向，可是無論他怎麼跑，周圍的黑暗和孤寂永遠都是一成不變。
終於，他停下腳步，因為他發現，跑了這麼久，自己完全感覺不到一點疲倦，自己的身子是如此輕盈，就好像肉體的束縛已經完全消失了。
垂下雙手，葉暝的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他咧了咧嘴，低聲道：「所以我……大概，確實是，已經死了吧。」當他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在葉暝的面前，陡然出現了一條小路。這小路彷彿是從虛無中浮現出來，就連葉暝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用幹什麼方式出現的。這條小路大概有一米多寬，上面鋪滿了細碎的
鵝卵石，遠遠望去，小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處，那未知的遠方。
從這條小路上，葉暝嗅到了一股安寧的氣息，它彷彿是在低聲呼喚著：「來吧，踏上這條路，踏上你的最後一段旅程。」
虛無中，似乎有人在低聲地吟唱起歌曲來，那是語調低沉，樂聲悠揚，如同細語呢喃一般的安魂之曲，讓人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沉入那夢境一般的歌聲之中。
「所以，這就是我最後的路了嗎？」葉暝苦笑着看向遠方，看向那小路通往的黑暗盡頭，那裏有着一片凈土，那是靈魂沉睡的歸處。
「對不起，我要走了。」葉暝苦澀地道，「我所有的兄弟和朋友……還有山爺，水爺，夏璐……對不起，我要走了。」
輕輕抬起腳，葉暝有些不舍，他知道，只要踏上這條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他不想離去，可是他的內心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死亡，原本就是生命無法擺脫的終點，人之一生，總有一死，葉暝當然希望能活得更長，能享受一段完滿的生命旅程，可是眼前的小路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
長嘆一口氣，葉暝的腳緩緩朝着鵝卵石小路落下來，就在他的腳快要碰到小路的剎那，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你終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