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初抬眼看着她真情切切的眼，瞧了好一會，見她面容不動，委屈、擔心全在臉上，這才閉眼沉思，「老夫再想想。」
鶯娘輕倚着他，柔聲道︰「妾身也是捨不得將軍離家的。」
元初撫着她如墨長發，若有所思。
過了兩日，厲太師已經陸續將緊盯元家的探子撤了，既然要用這將，就不能總疑神疑鬼，還是信他的好。這主意才定下沒多久，元家卻來了消息，說元將軍舊傷發作，連地都下不了，請辭率兵出戰一職，從今日起閉門謝客，卧榻養傷。
討伐大將非元將軍的消息傳到利安，永王眾人大喜，可算是鬆了口氣，更有條不紊地進行防禦敵軍的計劃。
年還沒過完，家裏卻已經沒了過年的氣氛，謝小玉今年除了一如既往收到了壓歲錢，其餘過年該做的事一直沒做，而且爹爹又好幾天不見人影，娘親也每天和姑姑出去買東西，也不知道買什麽。她托腮坐在涼亭半天，弟弟妹妹都午睡去了，她不困，只想出去玩。
她扯扯嬤嬤的衣角，「嬤嬤啊，我們去玩好不好？」
嬤嬤板着臉道︰「夫人說了外面亂，小姐不能亂跑。」
「可是在家裏好無聊呀。」謝小玉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我們去永王府玩好不好？郡主喊了我好幾回了。」
其他的事嬤嬤都還可以壓着，但都搬出郡主來了，嬤嬤一時有些遲疑。
謝小玉見她猶豫，知道有機會，又說道︰「王妃也喊了好幾次呢。」
嬤嬤低眉瞧她，「真的？」
謝小玉認真點頭，王妃那個——是讓他們全家去，但她也是「全家」的一員呀，所以絕對不是在騙嬤嬤的。
纏了許久，嬤嬤終於是點頭了，特地讓四個家丁跟着，帶着她上了馬車，途中經過街市，她想下車。
嬤嬤不許，「姑娘說的是永王府相邀，不是鬧市相邀。」
謝小玉鼓腮，自己的伎倆竟然被嬤嬤看穿了。
不過去永王府也好，可以看見郡主和世子，那兒肯定有過年的氣氛吧，再不濟她拉了他們一起堆雪人玩也好，永王府的孩子這麽多，還能打雪仗呢。
她想得美好，等車行到永王府前，只見門口掛了兩隻紅燈籠，往裏一看，也沒裝點什麽紅意，不過如平常一樣，看着很是簡單呀。
大家這到底是怎麽了……
滿懷期待而來，卻看得滿眼冷清，謝小玉隨永王府下人進去，跟在後頭問道︰「你們今年也不過年了嗎？」
下人說道︰「眼下到處都在打仗哪裏有這個閑情，而且什麽都要用錢，更沒多餘的銀子鋪張了，王妃特地吩咐的，一切從簡。」
「哦……」謝小玉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思地問道︰「打仗要用很多錢嗎？」
「是啊，可多了。」
謝小玉在旁邊嘮叨地問著，一旁嬤嬤看得一個腦袋兩個大，真是個話多的小祖宗。輕咳一聲提醒她，謝小玉卻渾然不覺，她又咳一聲，才見這小主子回頭。
「看，我就說了嬤嬤昨晚穿得太少了，現在不舒服了吧。我給嬤嬤放假吧，你快去找我小叔叔拿葯吃。」
嬤嬤的臉立刻黑成了鍋底，唉，這小祖宗！
謝小玉來永王府的消息報到王妃那兒時，正趕上午休，下人要將她打發走，王妃攔下了。
那婢女說道︰「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王妃還親自起身去見，真是天大的面子。」
王妃輕抿紅唇，「你懂什麽，那丫頭是謝家的千金，不是野丫頭。」
婢女不懂，也不敢多問，忙去讓人打熱水，伺候她起身。
魏臨倒是沒睡，聽見謝小玉來了，便趕出來迎接。
進了大廳，就見她正坐在高椅上晃着兩條小腿，哼著曲子十分歡愉的模樣。真不知她為何總會這樣開心，讓人羨慕。
「玉兒妹妹。」
謝小玉偏頭瞧去，笑靨更深，「世子哥哥。」
她一步跳了下來，差點又讓嬤嬤看暈，嬤嬤真想把她的兩條腿綁起來，讓她只能走小碎步。
魏臨問道︰「怎麽這個時辰來？」
「剛好這個時辰想來，就來了。」謝小玉見他臉凍得有些紫紅，抓了他的手，也是冰涼冰涼，便將懷裏抱着的暖爐放他手裏，「吶，給你暖手，我外婆總是讓我外公冬天外出一定要抱暖爐，手就不會冷了，可我外公就是不肯，說他大男人不怕冷，但是世子哥哥還沒長高，等長高了才是大男人，所以現在就抱着吧，很暖的。」
魏臨笑笑，手上有熱度傳來，連身體都暖和多了，「那謝謝了。」
謝小玉說道︰「不要客氣。最近你們都不來找我玩了，我娘也不許我出門，說外面亂，可我看外面挺好的，哪裏亂了。家裏不像過年，我還想王府肯定不一樣，結果比我家還要蕭條，我家門口至少還掛了一排燈籠呢。」
打仗要錢，雖然過年省不了多少，但永王府奢靡，卻容易讓人不滿，所以比起只是參軍的謝家來，永王府反倒過得更是小心謹慎，別說燈籠，就連一塊紅布，父王和母妃也不讓人掛，要和將士們同甘共苦。魏臨懂這道理，倒是家裏幾個小鬼哭得厲害。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果真不假。
魏臨說道︰「今年不同，讓玉兒妹妹失望了。」
「那就攢到明年吧。」謝小玉苦惱一番，說道︰「要不我還是從今年開始攢錢好了，那到了明年，就算娘親他們不多掛燈籠，不給我買炮仗，我也是有錢自己做的。爹娘他們沒錢，看來只能靠我了呀。」
魏臨忍笑，「嗯，玉兒好好攢錢，來年就靠你了。」
「嗯嗯。」謝小玉問道︰「世子哥哥有錢嗎？」
魏臨笑看她，「如果我說沒有，你是不是連我那份也要攢了？」
謝小玉擺手說道︰「玉兒沒那麽多銀子，等以後有錢了再幫世子哥哥攢吧。只是呀，我今年還沒放炮仗，所以想去放煙火，世子哥哥要是沒錢，我可以買你那份的，這還是能買得起的。」
許是聽那些戰事聽多了，轟隆隆的東西在魏臨心裏總覺像塊疙瘩，解不開，更不願多聽，可見她興緻盎然，便猶豫到底要不要去，正想着，就見母親從那廊道口出來，笑盈盈喚了聲——
「玉兒。」
謝小玉立刻轉身，彎身請安。
永王妃拿了個精巧的荷包給她，「壓歲錢。」
但凡孩童見到壓歲錢就沒了抵抗力，謝小玉欣然收下，賀了吉言，說得永王妃更是高興，牽了她就往裏頭走。
「進屋吃果子去。」
魏臨想着沒事，也跟了去，要是她在這待到晚上，就帶她去放煙火好了，要是她提早回去，那就是放煙火的慾望不多，不陪也無妨，這也省得讓他苦想。
進了裏屋，永王妃抱着謝小玉坐下，才發現她懷裏空空蕩蕩，叮嚀道︰「姑娘家的，要護著自己的肚子和手，怎麽也不拿個暖爐？岳嬤嬤，快去起個熏爐給玉姑娘暖手。」
岳嬤嬤在旁笑道︰「姑娘帶了暖爐的，剛見世子冷，給世子了。」
魏臨當即將暖爐還給她，看得永王妃笑盈盈，又拉了謝小玉的手問話，又讓人把糖果拿來，將她的荷包裝得鼓鼓的。
壓歲錢和糖都是謝小玉不能抗拒的，更是高興，要是能放個煙火，這新年好像就完美了呀。
魏臨瞧在眼裏，果真這丫頭還小，不管家裏有再多糖，去了外頭拿到別人給的，還是會高興。
「玉兒。」永王妃同謝小玉說了半晌話，明眸微閃，語調微低，「你爹娘在家裏說話會不會迴避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