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警告！警告！能源流失速度過快，正在開啟應急能源，十秒倒計時，十，九，八——」

「應急能源已經開啟，全手動操作模式將在三秒倒計時后開啟，各設備機能減半，請您做好準備，三，二，一。」

顧淮皺眉看向自己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操作台，一雙漆黑深邃的星眸泛著冷冷寒意。

因為眼下他正在操作的這架機甲，並不是近兩年跟着他在戰場所向披靡的『黑鷹』，而是兩年前就在古地球報廢的老朋友『尖刀』。

正當他逐漸從混沌里清醒過來的腦子意識到什麼的時候，耳邊倏然傳來陣陣刺耳的人工合成提示音——

「全手動模式已經開啟！」

這句提示音還沒完全落下，機甲駕駛艙內的血紅色警示燈同時停止，多年的機甲格鬥經驗讓顧淮重心下壓，他單手握住操作桿保持平衡，右手在操作台上不斷下達指令。

「能源過低，建議降落！建議降落！」

刺耳的提示音不斷在耳邊響起，顧淮眉心蹙起，有點懷疑自己只是經歷了一場荒誕的夢境，亦或者，是重新經歷了自己的從前。

沒錯，他本來應該已經在「意外」自爆的機甲爆炸中喪生，而此時正在發生的這一切，他在兩年前就經歷過一次。

兩年前他就是駕駛着『尖刀』戰勝了和德爾帝國的那一次交戰，勝利后，『尖刀』卻在返程途中突然出現故障，最終因為能源耗盡不得不臨時降落到古地球，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將面臨來自未知敵人的暗殺，直到聯邦搜救小隊趕到。

「正在搜索距離最近可降落點——」

「目標編號A3968藍星可降落，請立刻調整前進方向！重複，目標編號A3968藍星可降落，請立刻調整前進方向！」

A3968，這是古地球的編號。

顧淮眉間刻痕更深一分，這早已經歷過一遍的熟悉感讓他握住操作桿的手一頓，才依言調整了坐標。

在他按下按鈕的同時，位於機甲背部的加速器噴口翻轉出來，顧淮已經沒有再多的時間去考慮，就感覺駕駛艙內壓力猛增。

「距離目標還剩七百二十二千米，應急能源將在五分鐘后耗盡，請做好離機準備！」

「距離目標還剩三百千米，應急能源將在兩分鐘后耗盡，請儘快做好離機準備！」

顧淮神色一凜，他不再浪費時間，以最快速度做好準備后，當機立斷對着註定要在古地球提前退役的老朋友『尖刀』下達了最後一條指令。

「距離目標地面還剩三十千米！請做好離機準備！十，九，八——」

顧淮單手扣緊腰間的安全鎖，然後滑下護目面罩，在呼出的氣體瞬間將面罩覆上一層霧氣后，倒計時已經到了最後三秒！

「三，二——」

顧淮迅速按下確認鍵！

下一刻，他被座椅下陡然增加的壓力猛地彈出了已經打開艙門的駕駛艙，顧淮雙手按住各自掌心，作戰服內配備的單人輕型噴射器在腳底露出噴口，「重力系統，啟動！」這句話落，他猛地往下一墜，然後他儘力在空中做出防護姿態，直直往編號A3968的藍星墜落！

在聯邦的虛擬古代生活設備里，古地球的天空是種美景，夜晚會有數不清的群星化為光芒閃爍，而現在，天空始終被灰暗一層物質遮擋，遍佈黃沙的荒漠和色調陰沉的海水把地面一分為二。

漫天狂暴的風沙呼嘯著從天邊滾過，砂礫『滴滴答答』打在顧淮的面罩上，讓他的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是沙塵暴。

顧淮沒法在這樣的環境下隨意解除重力系統，否則他會隨着風沙一起被拋在半空，他腳下的噴射器也逐漸冷卻，在降落的最後一秒釋放過反推力就收了回去，在重力的作用下，他在降落的瞬間，雙腳深深陷進了黃沙，然後他抬手在面罩上抹了一把，才觀察起面罩左上角顯示的衛星地圖，開口說：「給我尖刀的坐標。」

不出意外的話，第一批來『暗殺』他的人，會在聯邦得到他準確位置的半個小時內在藍星降落，而聯邦之所以能夠得到他的具體位置，就是因為『尖刀』配備的定位系統還沒有徹底報廢，定位到藍星后，在這樣一個廢棄星球上去找一個生命體，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必須在這些人、甚至要盡量在聯邦之前找到『尖刀』，不僅僅只是為了掩護坐標，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尖刀』在戰場突然出現故障，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腳，他需要保存證物以便以後查清這件事。

想到之前在那間茶水間里看到的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顧淮動了動手指。

他在地圖上找准位置，就立刻拔地而起！

飛行大概二十分鐘，沙塵暴已經暫時消散，顧淮抹去面罩上附着的黃沙，看了一眼天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不遠處傳來讓人絕對無法忽視的呼嘯聲！

這不像是沙塵暴去而復返的聲音，倒像是——

顧淮轉身看了過去，正看見一艘小型星艦頭尾顛倒從高空墜落。

「……」顧淮抬手遮在眼前，想要確認一次自己的眼神有沒有出錯，「今天是什麼日子，古地球旅遊節嗎？」

他皺了皺眉，仔細回想記憶里有沒有這艘空難星艦的影子，但很遺憾，直到星艦終於落地開花，顧淮還是沒有記起什麼，不過他倒是記得上一次他迫降藍星的時候，當時選定的路線並不是這一條，而是聯邦舊址，那是和現在行進方向完全不同的地方，隔着大半個星球這麼遠的距離，沒有看到也很正常。

估測一下雙方距離，顧淮按下安裝在掌心的噴射器開啟按鈕，頂着狂風往星艦墜落的地方飛了過去。

他遠遠就看見火光，飛得越近，地上的星艦殘片越多，就在他來的這麼短短几分鐘時間裏，風沙漸漸控制了火勢，只留下殘存的火苗在掙扎著搖曳，在他來到之前徹底熄滅。

但這些都不是顧淮需要關心的內容，他收起噴射器，握住刀柄，雙手用力把它刺入星艦艙門的縫隙，再沿着這道縫隙整整劃出一扇門的形狀兩圈，才起身猛起一腳踹了下去！

艙門從上到下被踹進了星艦內部，顧淮微抬雙手在顫動中保持平衡，看了一眼艙門裏面的樣子，蹲身撐地一躍跳了進來。

如他所料，星艦內部已經不再完整，顧淮先持刀往後看了一眼，座椅上一共五個人，全都身體扭曲，七竅流血，他看了一眼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慾望，於是轉身打算先去星艦的駕駛艙找到星艦各艙位指示圖。艙門旁有密碼鎖的痕迹，不過這個時候已經宣告報廢，艙門無法徹底鎖合，『滴滴』的警告聲也顯得十分微弱。

沒有理會滋啦作響的細小爆炸聲，顧淮抬手按在艙門把手上，才堪堪用力，眼尾餘光就瞥見了艙門上噴繪的字樣。

「德爾？」

顧淮念出聲，劍眉微挑。

「既然是德爾帝國的星艦，」他在星際戰場和德爾帝國作戰長達五年之久，對德爾帝國的星艦也算是有些了解，至於能源倉的位置自然一清二楚，「那應該是在腹部。」

說到這，他手上力道正要鬆開，就見駕駛艙內有一個白色影子飛速一閃而過！

顧淮立刻抬腳踹開艙門，他反手握住短刀，語速加快：「開啟防禦模式。」

一道紅光從上到下從顧淮身上掃過，只見眼前扭曲一瞬，納米材質構成的盾牌悄然出現，他神情凝重往前踏過一步，抬手把作戰服配備的熱能武器從腰間取出來，嚴陣以待。

然而就在他停住動作的同時，駕駛艙內的那抹白色影子再次從眼前劃過。

但這次，劃過的方向略有不同，對方的目標——

顧淮順着這抹白影劃過的方向低下頭，正看見一隻不足他手掌大的……白色長毛怪，它一雙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沒有任何縫隙的深黑色作戰靴上，雪白色的毛被艙門外源源不斷刮進來的寒風吹得偏向一邊，只出來這麼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它身上已經被一層細細的黃沙覆蓋。大概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它迅速抬頭看了一眼。

似乎只是錯覺，顧淮總覺得它在看到他的時候像是愣住了一小會兒。

很快，它就收回了目光，然後兩隻肉墊扶住顧淮的腳腕用力抖了抖毛，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還踉蹌著從他的作戰靴上滑了下來。

不過它很快又爬了上來，試探著往更往上的地方按了按，才伸出爪子想要順著作戰服攀爬。

顧淮看着它。

零下五十攝氏度的氣溫已經讓它瑟瑟發抖，連續三次的攀爬都迅速失敗，最終跌落在顧淮的作戰靴上，它盯着顧淮的眼睛，那雙透亮的瞳仁是和顧淮一樣的漆黑。

這看樣子，像是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