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零 蒼龍下海，魚龍為騎
辛爺獃獃的看着那個無頭的屍體，辛鯤沒告訴過他會發生什麼，所以這些日子，他是很高興的，他們可以回家了。不然，他也不會扛着小寶去逛市集了。為什麼一回來，軍營就成這樣？
一路都是傷兵，老魏也挨了兩刀，好在沒傷著要害，左手手掌被整個的削掉了。小安都要瘋了，可是看到已經蒙上白布的無頭屍體，小安顧不上丈夫，真的爬過去看着那泡得變型的手和腳，只是捂著頭在那兒尖叫。
李叔一把扶住了老爺子，拚命的忍住淚，要把老爺子扶走。不許老爺子待在此處。
辛瑤沒有哭，她鐵清著臉，一把掀開了白布。老爺子終於看到身體，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傳我的令，辛家懸紅十萬兩黃金，我要兇手無處可藏。」辛瑤也是，捂住了臉，好一會兒抬起頭。
八侍衛一齊對着屍體一磕頭，八騎離開軍營，江湖令不是那麼好發的，懸紅十萬兩白銀在江湖上就已經難得一見，現在辛家懸賞十萬黃金，真的只要跟江湖沾邊，就得掀起血雨腥風。
小寶不懂，他只看到老魏身上綁着白繃帶，然後左手整個沒有，這個他是懂的，也跟着小安一起着急，「爹，爹，你怎麼啦？你疼不？」
老魏也不知道真相，他一直保護著郭鵬，他覺得這回有兩拔人，而他們刺殺辛鯤是小，刺殺郭鵬才是真的。侍衛營訓練了這麼久，能讓小王爺受傷，他變殘，這本身就不是一般的本事，不過看到兒子這樣，他心裏還是挺溫暖的。艱難的抱抱小寶，指指那屍首，「去給舅舅磕個頭。」
「那不是舅舅，我不磕。」小寶搖頭，堅定不過去。
小安淚如雨下，拉過小寶，讓他跪在了自己的身邊。李嬸，倒是中間最鎮定的，她沒哭，只是不斷的絮叨，「為什麼要砍頭，為什麼要砍頭，這怎麼辦啊！」
六元狀元被刺身亡，小王爺被刺，兵器有毒，若不是軍中有海大夫，小王爺也就沒救了。此役軍中死十八人，傷三百二十七人。兵器損傷無數，天津衛瘋了一樣的要抓捕兇手，迎小王爺回城休養，自己寫了請罪折，坐等聽參。
辛家就近找了和尚和道士做法事，原本有道士建議找巧匠雕個木頭，裝在棺材裏，正雕著，結果傳來消息，北京城牆上掛上了一個人頭，人頭上還掛了一個條幅，『六元狀元天下罪人』！
人頭一被掛上，就被蔡關親自取下，代表蔡家懸紅一萬兩白銀，捉拿兇手，並派人把人頭送回。就算蔡關努力了，想是兇手並不在意人頭，已經看不清眉目了。請高手小心描模，總算看上去有那麼三分像了。小寶看到人頭，才大哭的說不要，大家又被小寶說得大哭起來。
辛家不跟大軍走了，留在天津做法事，老爺子要扶靈回府河。在事發之後，他也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大家也不再勸說，老爺子一生悲苦，人生幾大苦他都一一嘗過，現在暮年喪獨孫，大家無論是誰也不敢多跟他說一句，只能由着他自己獃著。
朱龍從京城趕來，辛瑤看到朱龍，才真的感覺到，辛鯤給自己挑的人是對的。朱龍以妹婿之禮一直和小寶一塊披麻戴孝的跟着老爺子一塊回了府河。當然，跟他們一起回去的還有郭鵬。
郭鵬中毒，被隨軍的海大夫治了，但是他受傷和中毒都是真的，仁親王派顧宏親自查過，顧宏還帶了一隊人過來，他得保證郭鵬不會再被人行刺。所以回到府河的幾乎又是一隊大軍。
到了村口，顧宏都有點感慨了，當初，他們第一次見辛鯤就在這村口的田裏，那個漂亮得過份的少年擔心着成沙的土地，那時，那個少年明眸皓齒，在陽光之下，全身好像會發光。
郭鵬坐在軟轎上也讓人停下，獃獃的看着這塊地，曾經他們一起翻地，曾經，他們一起在這兒澆地，那個總擔心自己被別人綁架，被人殺的少年永遠的離開了，他再也看不到那個笑臉。遠遠的傳來馬蹄聲，辛瑤抬起頭，蔡關也騎馬趕來，到了他們的身邊。抬頭看看已經遠去棺木，再看看郭鵬的傷，才看向了那塊地。
原本黑色的土地在冬天已經凍成了一塊塊的，他蹲下，用匕首敲了一小塊下來，放在手裏揉了一下，點點頭，「鯤兒不用心疼了，這地，有人養著。」
「謝謝您特意過來。」辛瑤還是對着蔡關一禮。
「淑媛本來也要來，不過家裏沒讓。她在家裏設了靈，早晚敬香。」蔡關還了一禮，看看辛瑤，她一身素服，頭戴白花，眼睛依然紅腫，看得出，這段時間，辛瑤十分辛苦，「我去看看老爺子。」
「別，爺爺這些日子誰也不想見。」辛瑤搖搖頭，最近辛爺的狀態真的不太好，他們一進府河，老爺子的徒子徒孫都來幫忙了，但是老爺子誰也不理，辛瑤每天給他送餐，他也吃得極勉強。辛瑤其實想跟老爺子談談的，只是李叔太孝順了，天天對着老爺子寸步不離，似乎生怕老爺子有點什麼事。
「唉！」蔡關輕嘆了一聲，側頭看看郭鵬，他還是一臉傻樣，蔡關把馬交給小廝，和辛瑤一起慢慢向村裏走去，兩人遠離人群了，蔡關才輕輕的說道，「怒飛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們回來時，小王爺暈了，砍傷他的刀上抹了劇毒，若不是海老爺子在，小王爺也活不了，姐夫懷疑是兩撥人。」辛瑤搖頭，蔡關送回人頭，這個辛瑤也就知道，蔡關知道辛鯤沒死了，那人頭做得是很真的，但是人死了，其實鬍子也是會長出來的。哪怕只冒一點頭。那顆人頭是有胡茬子的。蔡關是知道辛鯤的姓別的，就算那長像有七分像，蔡關也不可能相信那是辛鯤的頭。
「她沒跟你們透點話？」蔡關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辛鯤是自己走的。
「沒有，她明明跟我說，她已經想到法子了。」辛瑤搖頭，她真的不信，詐死逃亡是辛鯤最後給自己的答案。
「也許這就是答案！」蔡關笑了，抬起頭，看看天，「從此蒼龍下海，魚龍為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