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婉拒求婚

續:婉拒求婚

有些人一輩子都在為情所困,走不出情網的束縛,可是曲琮才十六歲,情感已如同經歷了滄海桑田,心境趨於淡然。

他是真的放下了,原來真的放下,遠沒有想像中的痛苦不堪,心口的痛不憋悶,反倒痛的很敞亮,為了她所說的種種「不得已」,他決定不再執著,不再逼她痛苦的選擇。一條路走不到頭,回頭,也許會有新的發現,這個發現,就是原來得不到也是另一種幸福。他從此可以站在一個又近又遠的距離看着她,守着她,給自己和她空間,他可以肆意的在望着她的時候愛戀她,也可以在離開她的時候,尋找自己的新生活。

他的感情不需要得到回應,只要看到她很美滿,他便也很安怡了。畢竟他自己也知道,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一點點,她的婚姻確實太過飽滿,多他一個就亂成一團,他硬參進去,不如站在邊緣,那樣還有屬於他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在她心裏也無法跨越年紀的障礙,就算不得已在一起,她也無法和他真的心靈相通,那樣的婚姻生活,也許真的會像她所說,糟糕透了!

所以還是算了,現在這樣也很好。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喝了一點酒,最後一杯酒他灑向地面,祭奠他一段逝去的生命。從此換一種生活方式,或者,真的像她所期盼的,他再找一個姑娘,會多少慰藉空虛的心靈,填補一下他單薄的生活圈。

自然的,他想到了劉婉儀。不否認那日,他們在詩會上「巧遇」,相談甚歡,劉婉儀舉止落落大方,談吐優雅嫻靜,應該說,算是比較標準的大家閨秀,理想的居家嬌妻。

且看珍珠和皇上的意思,都有搓合他們之意,唉,罷了,反正長這麼大,他的眼裏只看得到在面前晃來晃去的大女人白珍珠,別的姑娘到底好不好,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的確還不討嫌,且有幾分欣賞,那麼不如順水推舟,不出意外,就是她了。

身為男人,婚姻事恐怕要主動為好,不過他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難道要上門提親嗎?會不會太唐突了?

要這樣和一個還不相熟的人就談婚論嫁,他還有些不習慣。

怎麼辦,他或許再等等,反正,應該有人比他還要急,他坐享其成也不錯。

反回卧房,拿出書本翻了翻,心頭不知怎麼的掠過一絲酸楚,小的時候他只道長大要像哥哥們一樣英武能幹,掙很多的錢,等長大了后,珍珠突然讓他考官,於是他現在做了小官,現在珍珠又想他成親,於是他也打算成親了,那麼等他與官家小姐成了親后,這一生,都要在官場周旋了,這麼一回想,他不禁迷茫,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他想要的?他難道要一輩子在皇上手下打轉,和各種官宦應酬嗎?

連她都不屬於他了,他為什麼還要為她改變着自己,為難著自己,而不放手做自己的事呢?但是驀然回首,他竟也找不到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一切陡然轉變,他的心境有些麻木,還找不到自己要追求的方向,那麼,就不如先站在原地,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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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玉收到珍珠的信函,喜出望外,激動非常,沒想到事情一步到位,曲琮竟然突然放手,並且同意娶妻了!

他立即回信,介紹了劉尚書的嫡女劉婉儀,該女如何如何端莊大方,已同曲琮有過會面,兩人在詩會上一派志同道合的模樣,若二人結親,應該是天作地合。

珍珠收到此信,半喜半憂,喜的是曲琮的對象有了個不錯的人選,憂的是,她不想參與曲琮的選擇,若她指定或者示意,曲琮一定會比較傷心。

於是她收了信函,沒有再回信。

這天,她隨同翔宇一起進城,不為購買什麼,就當是回散心吧,沒讓翔宇陪她,翔宇在布莊留下幫忙,她在店裏轉了一圈,和忙碌的靖影打了個照面,就一個人去街上逛了。

不是她現在不幫丈夫們的忙,女人嘛,要給丈夫們充分發揮的空間,不能太能幹了,特別是她這種家庭,有這麼多丈夫,如果還搶他們的功勞,他們會沮喪的。呵呵。

一路閑閑散散,邊走邊看,不知何時,一轉身,面前就停了一輛小轎。

直覺來者是沖着自己,珍珠就索性停住了步子,淡淡的看向轎子,暗暗打量間,轎簾開了,從裏面鑽出來一個薄紗半遮面的妙齡少女。

珍珠凝眉,仔細一瞧,此女面目好似柳嫣。古代的薄紗實在起不了多少作用好吧。

「白夫人,幸會。」她一開口,珍珠更確定是柳嫣無疑,本能的,察覺到她找自己來的目的,低頭,無奈的一笑。「嫣郡主。」

柳嫣輕挑了挑眉,杏目微轉,笑道:「可否請白夫人借一步說話。」

珍珠頷首。

「夫人請。」柳嫣客氣殷勤的請珍珠進了轎子裏,兩人相對而坐,珍珠開門見山,「郡主找民婦何事?」

柳嫣嫣然一笑,「請夫人到附近的茶館去坐坐。」

「好吧。」珍珠原本不想與她多費神,因為她知道她要說什麼,兩句話她就可以擺脫,但是怎麼說她也是韓玉的外甥女,是個郡主,她得給點面子。況且,她是個中年婦人了,難道還能怕面對一個黃毛丫頭?

兩人到了一個幽靜的茶館,柳嫣熱情有禮的請她進雅間,珍珠暗暗失笑,在宮裏時,眼見太后和七公主對自己很客氣,也沒見這小丫頭有這麼殷勤,若不是韓玉承認了她打東兒的主意,她現在恐怕還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現在,她只有苦笑了。

兩人相對而坐,跟隨的丫鬟立即給兩人倒了茶,柳嫣拿下面紗,露出一張水靈靈的臉龐來。以前不覺得,現在的珍珠只要面對年輕的姑娘,唯一的羨慕就是對方的嬌嫩,就算不漂亮的臉,也會因為青春而生動。原來她真的是老了。

「夫人請喝茶。」柳嫣含笑示意,相比上次相見,離了太后和母親的柳嫣,顯得成熟了些,眉眼之間,還透著點小心冀冀。但這份小心在珍珠眼裏,卻是成了「心機」。她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都帶着要討巧的意思。珍珠不喜歡面對跟她耍心眼的人,從內心裏會升出厭惡,當年在王府,也只有柳嫣的母親韓纖最為純良,韓玉的五姐和八姐,都不是善茬,所以她當場就嚇跑了,沒想到最純良的公主生的女兒,到底還是脫不掉宅院裏女人的天性。

「郡主不必客氣,有話請直說吧。」希望速占速決。

柳嫣卻是不急,笑着從袖子裏拿出一件錦盒,擺在珍珠面前,「夫人,這是我珍藏的一隻頭釵,想送於夫人,你看看可喜歡?」

這麼直接?珍珠笑着打開盒子,眼前的頭飾並沒有讓她有太大的驚喜,畢竟她見過的太多了,以前隨便一個大超市大商場裏面,一樓都全是琳琅滿目的手飾,相對於這古時代的飾物,那些工藝更精巧呢。

見珍珠眉目淡漠,柳嫣暗暗吃驚,這可是她十歲時太後送給她的禮物,非常稀少珍貴,這女人竟然毫不動容?

「論公,郡主是皇親國戚,我只是個民婦,頂多算是皇后的一位故友,見了郡主尚要尊一聲郡主殿下,論私,民婦與郡主並無太多交情,郡主拿這麼貴重的禮物來送於我,這可是有賄賂的意思?」

柳嫣臉怔了怔,沒想到珍珠說的這麼直白,不禁有幾分尷尬,「夫人說哪兒話,雖然嫣兒與夫人交情尚淺,但上回在太後宮里,嫣兒就十分艷羨夫人的容姿清新,性情坦率。既然今天來見夫人,拿點小禮品,也是情理之中。」

珍珠笑了笑,「我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在你們年輕姑娘眼裏,也不過是滿臉皺紋的老太婆,郡主何需以禮相待?嫣郡主,有話請直說吧。」

柳嫣沒想到這個女人還不大好對付,她不知道,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哪裏能是珍珠這樣活了兩輩子的人的對手,就算珍珠笨了點,可她人生經驗豐富啊。在她面前,柳嫣耍這點心機,都不夠她看的。

「聽夫人的口氣,好像並不喜歡嫣兒。」柳嫣做失望狀,微微低下頭,嘆了口氣,泫然欲泣。

珍珠眯眼,她越發對這姑娘的小花樣討厭了,百般遷就諂媚,不就是想嫁她的兒子么?在宮裏那幾天,也不見這柳嫣來討好她,想來那時是不知道,現在又是怎樣知道了,一點也不稀奇,這小姑娘也做的太假了,現在這般對她,不是正在表演「見風使舵」嗎?

看着很精,沒有精到家。她是萬不可讓這種又狡猾又傻的姑娘嫁她的東兒的。

「民婦實在談不上喜不喜歡郡主,郡主也不必失落。郡主前來找民婦,定是有重要的事談,郡主無需拐彎抹角,請直說吧,民婦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珍珠心裏有些不耐,面上淡淡然然,如果她再不擺正臉色催促,不知道小姑娘還要耍什麼花樣。她可沒時間陪她玩。

柳嫣見這女人鹹淡不吃,果然像母親說的性情古怪,於是心裏整了整,站起身來,向著珍珠鄭重的飄飄下拜,「嫣兒給夫人先道聲萬福。先前嫣兒不知夫人身份,對夫人有所怠慢,還請夫人見諒。」

珍珠瞧著柳嫣精妙的小臉,原來,小姑娘還可以,看她態度淡漠,也不再亂扯,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了。當然,她既然來找自己,此事不挑開,也是不好進展的。

「郡主多慮了,民婦只是民婦,受不得如此大禮。」她的身份只跟韓玉和東兒有關,跟你個公主的女兒有何干係?

柳嫣咬了咬下唇,猶豫了會兒,說:「嫣兒是東兒的表姐,夫人是東兒的……娘親,嫣兒自是要尊重夫人的。」

珍珠神情微變,輕輕一笑,「郡主對民婦以禮相待,已是足夠了尊重。」

「夫人聰慧睿智,想來已猜到嫣兒的意思,」柳嫣說着,羞羞怯怯的看了珍珠一眼,「嫣兒與東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嫣兒的娘親和太后,都想親上加親,結為連理,然皇帝舅舅有所顧慮,故嫣兒想,東兒是夫人之子,婚姻之事,還是要稟求於夫人才好。」

珍珠暗暗長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

「兒女婚姻,應是父母之說,郡主乃閨門女,怎麼親自來討婚約?」

柳嫣被珍珠略帶嘲諷的問話說的臉龐緋紅,心裏暗暗生怒,卻不敢發作,只得敷衍道:「是……本來是母親要來請求夫人您的,但是近日母親身體不好,嫣兒不想她再受風寒,就不顧羞丑親自來尋夫人,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珍珠並不是為了嘲弄她,只是本能的一個緩推之詞,見她繞了過去,也不追究,想了想,說:「不瞞郡主說,東兒雖是我親生的兒子,但他貴為太子,婚姻之事應是有皇帝做主。」

柳嫣皺眉,這是在踢皮球嗎?

珍珠也並不是真的在踢皮球,事實上,她是在為韓玉留面子,不然,都知道韓玉懼內,帝王的威嚴何在?而她也不適宜在小姑娘面前耍什麼威風,顯得她沒風度。

「嫣兒自然知道皇帝舅舅為大,太子的婚事由皇帝舅舅和太后做主,但是,嫣兒以為,夫人受東兒太子敬愛,得皇帝舅舅尊重,也是有舉足輕重的身份,嫣兒不敢輕看夫人,就算皇帝舅舅允了嫣兒婚約,若是夫人不喜歡嫣兒,嫣兒也心中羞愧。」

珍珠微微詫異,小姑娘這番話信息量頗大呀。先是順着她的話給了韓玉大面子,又有意無意的搬出太后,誰都知道太后可是向著她的,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嘛。接着又適宜的拍她的馬屁,擺低自己的姿態,儼然一個知書達理孝順溫善的好兒媳婦兒。

小小年紀,與人相處都要這般費腦筋,真是讓人憐憫。

「這麼說來,皇上並未應允郡主於婚約了。」珍珠嘆了口氣,笑了笑,說,「既然如此,郡主應該也知道,君無戲言,皇上已經決定的事,民婦也無說話的餘地。」

柳嫣臉色白了白,沒想到這白夫人將責任推的這麼乾淨,一句君無戲言,讓她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我……我聽母親說,皇帝舅舅……也沒有直說不同意,只是說……說太子年紀尚輕,未考慮過婚事。」仔細斟酌著,先話問題緩上一緩再說。

「皇上所言極是。」珍珠笑了笑。

「夫人,嫣兒自幼熟讀四書五經,精通於琴棋書畫,若入得宮中,一定能輔佐太子表弟。」

珍珠淺笑,這是自薦的節奏?但是,不好意思。

「郡主確實賢德淑惠,是個難得的好女子。但是民婦沒有什麼宏大的才學,兒子的婚事且不說不由民婦說了算,就算是,民婦也只是以讓兒子娶自己喜愛的姑娘為準,絕不給兒媳婦定什麼規規框框。畢竟東兒娶的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一個禮教下的完美模本。」

柳嫣急了,「可是,東兒是太子,他娶的妃是太子妃,將來要做皇后的,是必須要受條件規劃的。」

「世間符合好女子的人何其多,東兒不怕從中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我東兒是性情中人,想來皇上也不想過於約束於他。嫣郡主何需着急,東兒若與郡主有緣,長大后他自會選有緣人。」

「可是……可是我已經十五歲了,等東兒長大后,嫣兒已經……」等不了了啊!

珍珠笑的一臉事不關己,「所以……就是不適宜了……」

柳嫣臉色頓灰。

珍珠眼皮也不抬的起身,臉上仍掛着笑意,「郡主若無其它事,民婦還要回店內幫忙,就不奉陪了,告辭。」說完,頭不回的轉身,不急不緩的走向門外。

「哎……夫人……」柳嫣着急無奈的喚了一聲,卻見她仍是頭不回的掀帘子出去,這般傲慢無禮……

「咣當!」一把揮落桌上的茶杯,柳嫣的碎牙咬緊,想不到這個女人,這麼厲害,說話不著痕迹,密不透風,將她頂的啞口無言。居然反諷她只是完美模子,不是東兒喜歡的姑娘!憑她是什麼出身,竟然還瞧不上她柳嫣?

哼,她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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