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巴克.貝爾掃視着面前的參謀軍官們，此時他眼神中的那點溫和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同他靈魂一樣冰冷的冷峻。沉默，只有沉默。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因為那樣的目光讓他們感覺到了敬畏，甚至讓他們感覺到了恐懼。巴克.貝爾說出的事實令他們無從辯駁，他們之中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同某一個集團有着聯繫。這已經不是建國之初那支靠着理想而凝聚起來的軍隊了——理想已經在漫長的戰爭中幻滅，而隨着理想一同幻滅的還有忠誠。

「將軍，敵軍戰列巡洋艦群進入戰場，正在向{3227，559，9238}方向加速……」遠方的星門在參謀的驚叫聲中開始不停地閃爍，戰術星圖上，蓋倫特海軍主力集群承受着加達里方面的打擊加速前進。讓.海納，那名令人敬畏的名將對於戰場擁有着可怕的控制力，當他將決定性的突擊力量投入到戰場上的時候也就意味着他將要結束這場戰爭。

「是死神鐮刀。他們的目標已經很明顯了，讓.海納這個時候將羅伯特.霍克這個瘋子放了出來，他是想要達成突破。」年輕的中將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他甚至都已經看見了整條要塞線淹沒在一片火海中的場景。他手頭的力量已經殘破，能夠搜羅到的預備隊都已經加入到前方的戰線，同當面的敵軍糾纏在一起難以脫身。如果讓那支艦隊接近到20公里之內，那麼他絲毫不懷疑蓋倫特海軍所引以為傲的離子疾速炮，能夠在半小時內蕩平那些本就已經承受了相當損失的固定火力點。而在那之前，他的艦隊也許就已經全面崩潰了。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十五分鐘，最多不過一千秒。雖然通過星門的艦群數量不足情報顯示的一半，可我們的艦隊已經陷在了要塞線上，剛才的反衝鋒賭上了第八艦隊最後的預備隊，我們手頭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橫掃整條戰線了。」

「不，我們還有一支可以使用的部隊。」巴克.貝爾不自覺地摩挲著自己一直拴在手腕上的兵籍牌，七年前那個美麗而沉靜的背影被這場戰爭的陰影吞噬，而現在她的命運又再一次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也許這真的是艦隊指揮官們的宿命了吧。「……這幾個月我們的戰備度一直不高，空勤人員缺額在三成以上，可是所有的戰機都還停在航母的機庫中。」

「可我們沒有足夠的飛行員……」

「誰說我們沒有？命令艦隊中飛行員出身的軍官到各航母機庫報道，讓航空參謀將他們組織起來，有多少算多少。加達裏海軍全部的精銳都已經砸在這裏了，1000秒，我們必須擋住羅伯特.霍克的衝鋒，不然我們將失去這個國家！」年輕的方面軍司令一口氣下達完命令，他微微頓了一下，又轉身命令道：「通訊官，幫我接加達里新聞總署，找喬薇娜。」裝甲艦橋之外，皮爾米特方面軍依然維持着他們的戰線，不論在他們的對手看來這樣的維持顯得多麼的勉強，不論這樣的維持是否僅僅是用一支即將崩潰的艦隊接替下一支已經潰不成軍的艦隊——加達裏海軍已經不是當年那一支可以僅僅依靠着狂熱就向著死亡發起衝鋒的軍隊，可是統率著這支軍隊的年輕中將卻並沒有被時間與權位消磨了當年的銳氣。他依然是十八年前那個高舉著步槍走向燃燒的城市的少年，這一刻，他的目光亦如閃電。

喬薇娜.貝爾焦躁不安地坐在定軌於首星軌道的辦公室里，看着那個活生生的傳奇在腳下的那顆星球上又一次重現了。摩恩.萊戴，這個用自己的決心與意志無數次拯救了加達里的男人，在時隔十八年後又一次站在了加達里權力的巔峰，握住了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

「駐首都的記者站有沒有消息？集團那邊呢？那群老狐狸不會全都是親自出席的吧！真是蠢貨！……另外摩恩.萊戴到底動員了多少人，整個衛戍部隊是被他煽動、裹挾？還是之前就已經串通好了，趕緊給我搞清楚！」新聞總署的通訊已經陷入了半癱瘓狀態，兵變正在以燎原之勢從這個國家的中樞蔓延開來，八大集團內部現在已經是一片混亂，當來自最上層的聲音忽然消失，摩恩.萊戴在這麼多年來所建立的無上威嚴就成為了茫然的加達里此刻所能依靠、所願意依靠的東西。對此，喬薇娜心中非常的清楚。她對於這個將軍雖然談不上有什麼反感，可是他會將加達里所引向的那個方向卻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現在一支又一支軍隊在通訊網絡上宣佈支持那個將軍，而能夠同他對抗的超級集團卻鴉雀無聲！似乎這個國家在這短暫的八小時之內便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他的威嚴。那些黑幕之後的商業帝國雖然每一個都是能夠輕易吞噬摩恩.萊戴那支小小軍隊的龐然大物，可是在突然失去中樞的情況下他們之間所積攢的矛盾也驟然間爆發。慌亂中的集團代理人們也只能開始一場場的談判、交易或者背叛。甚至有一部分代理人已經開始倒向那個將軍！加達里商人們用了數百年時間締造出來的帝國，在此時此刻至少短暫地陷入了休克。

「摩恩.萊戴你的下一步會是什麼，要將這個國家綁上燃燒的戰車，再一次掀起波瀾壯闊的時代么？」在軌道空間站短暫的寂靜中，喬薇娜.貝爾摘下了戴在耳邊的通訊器，生平第一次覺得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這個國家只需要一個元首、一個聲音、一個意志，我們第五艦隊全體官兵將站在摩恩.萊戴將軍的麾下，為嶄新的合眾國贏取榮光！」全息屏幕上是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在滔滔不絕地演講，他的面容因為激動已經開始變得猙獰起來，至於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她感覺自己已經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