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再看一眼桃花

慕容靈意感受着鬼帝的靈力，雖然只是分身，其強度竟然與自己全盛之時不相上下，也是有些驚訝。

鬼帝端坐了身子，面向慕容靈意，說道：

「你放心，我此次來，不為別的，就是取你慕容靈意的命，至於其他人，我不會難為他們的...」

洛凡塵與肖何相視一眼，知道鬼帝是鐵了心要殺慕容靈意，但此時他們幾個被鬼氣束縛，半步也挪不開，卻是對此無能為力。

龍兒眼淚卻流了下來，慕容靈意對自己來說既是師父，更像是親人。

眼睜睜地看着師父被一個陌生人殺死，這是她從來都不敢想像的。

「鬼帝，你若殺了我的師父，我敖姝一定不會放過你...」龍兒狠狠地喝道。

「咯咯...」

鬼帝掩口而笑，也不回頭，她盯着慕容靈意的眼睛，嗤笑道：

「想不到，你這個負心人，竟然還收了個好徒弟呢...」

慕容靈意皺了皺眉，對龍兒說：

「龍兒，為師對不起你，以後不能再教導你了...」

「師父...」

龍兒已經泣不成聲，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難怪之前囑咐自己，要盡量阻止肖何，原來早已預料到會有今日。

「龍兒，我死後，你不得找鬼帝的麻煩...是我慕容靈意欠下的命，自然要親自來償還...」慕容靈意說着，好像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果你不遵守為師的遺言，從此以後，就不是我慕容靈意的弟子...」

龍兒淚眼婆娑地看着師父，無奈地點點頭：

「弟子遵命...」

慕容靈意隨後看向肖何，露出慈愛的神色，說道：

「肖何，我料定你之後會擔當大任，在此之前，龍兒就拜託你了...」

肖何一愣，慕容靈意這話卻有幾分託孤的意味，在此關頭，他推辭不得，只得重重地點了點頭。

洛凡塵與肖何都是蜀山弟子，慕容靈意這麼安排卻是有意為之。背後有蜀山派這座大山，量那些賊人也不會輕易把龍兒怎麼樣了。

慕容靈意說完，便仔細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鬼帝的容貌未改，但眼神卻和之前不一樣了。

那個清純而又痴情的靈兒，如今已是鬼界的領袖，一方的霸主。

他唯一遺憾的，是不知道此時她的心裏，還沒有自己的位置。

除了對自己的恨，還有什麼？

「慕容靈意，準備好赴死了么？」

說着，鬼帝手中多出一柄白骨利劍，鋒利的劍身攜帶着無邊的煞氣，將慕容靈意包裹住。

「慢著...」

慕容靈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伸出手來，示意鬼帝。

鬼帝放下白骨劍，眼神里現出一絲自己也未覺察出的放鬆，但她卻是嗤笑一聲，說道：

「慕容靈意，你莫不是怕死了吧？咯咯...也難怪，那晚，你從鬼門關溜走，讓我獨自走黃泉路...你本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慕容靈意緩緩搖頭，溫柔地對鬼帝說：

「鬼帝，臨死之前，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我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她說她的家鄉遍地都是桃花...如今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我便在這裏栽了桃花樹，這裏的桃花常年不敗，每當我看着它們，就會想起那個女孩。我一直想問她，如果當時，跟她一起走的話，會不會在夢裏見到她家鄉的桃花...」

慕容靈意慢慢踱向大門，輕輕低語：

「我臨死之前，想再看看桃花...我知道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會珍惜，我已經失去了一次，但這一次，我不想再有遺憾...」

鬼帝垂下頭來，她的身影變得模糊，似乎在回想着什麼，她跟在慕容靈意的身後，一起出了大門，向那桃園走去。

鬼帝感受着滿園的桃花，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豆蔻年華。

微風吹拂指頭，桃花旋落，鬼帝不禁用手托住了它。

一滴晶瑩的東西滴落在掌中，砸在花瓣處，惹起微微顫動。

鬼帝的心也在顫抖著，幾千年來壓抑的情感充斥着她的最後防線，靈魂深處殘留的某樣東西也在慢慢復甦。

「你...你這個負心人，這四千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么？我得知你拜入大仙座下，便拚命地修鍊，對你的恨，是我存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我幻想着有一日，能親自殺了你...但，終於有一天，我對這一切都厭倦了...我發現我只要忘了你，就是對你最大的報復...

在發現湘西鬼域的入口之後，我便用自己的靈力改造那個地方，讓它成為自己家鄉的樣子...

我開始了新的生活，我要把你忘得一乾二淨，我要讓你知道，我靈魅沒了你，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說道此處，鬼帝的肩膀不禁聳動起來，雖然看不清她的容顏，那滴落下的淚珠卻難掩她此時的心境。

「但是，我沒能想到的是...我越是想忘了你，卻記得越清楚...慕容靈意，我好恨你...你憑什麼要這麼捉弄我？這四千年來，你一次都沒有找過我，你早就把我忘了...沒想到，最後輸得人竟然是我自己...」

鬼帝抽噎著，彷彿她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鬼界帝王，此時她只想做回靈兒，做回真正的自己。

慕容靈意內心也是震顫不已，他從來不知道鬼帝的心裏是這麼想的。

「靈兒，我去鬼域找過你一次，但是再看到你之時，我決定還是悄悄地離開...我不想再讓自己打擾你的生活，也許，沒有我的日子，你可以活得更好...」

鬼帝穩了穩身子，她再次用劍指向了慕容靈意：

「你的一廂情願，卻換來我幾千年的苦等...我不恨你當初沒能跟我一起死，我恨的是，你不敢面對你自己...」

鬼帝的話如霹靂般流過慕容靈意的身體，沒錯，他確實不敢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的感情。

這世間總有錯過的事，但錯過也就錯過了，最可怕的是，你還會再次錯過。

慕容靈意身形晃動，下一刻，鬼帝的白骨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靈兒...對不起，是我錯了...」

慕容靈意嘴角帶着笑意，他此刻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血，順着白骨劍的劍身淌下。

鬼帝握劍的手顫抖著，她不敢相信慕容靈意會這麼做。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永遠是我心中的...靈兒...對不起，我不該欺騙自己的...」

慕容靈意搖晃着身軀，就要倒下，卻被鬼帝搶先抱在懷中：

「靈意...你別說了...我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