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風雪蜀道 三
肖何在這緊要關頭，卻是異常冷靜，之前那些人說的話，他彷彿完全都沒有聽到似的。
凌亂的頭髮遮蓋住他的面龐，肖何垂下了眼瞼，心思卻飄到了九霄雲外。
時間彷彿又倒退回十年前，自己的師父還沒有死，一切都是平靜的，沒有喧囂，也沒有血。
「師父，我們練武到底是為了什麼？」
「肖何，練武不僅僅能鍛煉自身，還能行俠仗義，懲惡揚善！」
「那...什麼是惡...而什麼是善呢？」
「這個嘛...師父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不過，你要記住，對待惡人要比他更兇狠，而對待對自己好的人，要千倍萬倍地對他們好...」
「嗯...肖何記下了...」
小肖何與師父的影子漸漸隱到白光中，肖何清醒了過來，他的嘴角竟浮起一絲笑意。
魯一刀一怔，被肖何這個突然而來的笑容驚了一下。
「肖何...你準備好了么？」
肖何輕輕點頭，「魯堂主，請吧...」
魯一刀「嗯」了一聲，心底里卻對肖何生出了一絲欽佩。
解下了禁錮住肖何的幾條鐵鏈，魯一刀慢慢提起了手掌。
這一掌，本來魯一刀料到肖何的氣海會有所抵抗，但出乎意料地，肖何沒有釋放出一絲勁力。
「啵啵！~」
魯一刀的手掌印在肖何的丹田處，瞬間破了肖何的氣海，勁力的波動自氣海處，極速蔓延開來，肖何感覺到自己的「氣」在飛速流逝。
「呃...」
肖何面色發白，一口熱浪吐了出來，再也經受不住，終於單膝着地，發出了聲。
魯一刀的手掌感受不到肖何的氣海之後，他滿意地笑了笑，轉身向李元憫拜道：
「肖何的氣海已破...」
就在李元憫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神峰派的那位出言不遜的人又鑽了出來。
「神兵堂的賬算清楚了，可我們神峰派的賬還沒算清楚，我章力要親自給你點顏色看看...肖何，你敢不敢受刑？」
肖何艱難地直起了身子，朝着這人笑了笑：
「怎麼不敢？但是...這筆賬，我肖何...一定會記住的...」
"大棒槌，千萬不要...」
「肖何，不要聽他的！」
「肖何哥哥！...」
洛凡塵這邊，不僅僅是她，歐陽霖霖與胡青青都是被李元憫的術壓死死壓制，只能絕望地叫喊。
章力緩步走了過來，慢慢抽出了自己的短刀。
魯一刀眉頭一緊，肖何的氣海被破，對於修道來說，已經是廢人了，神峰派竟然還要咄咄逼人，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既然肖何已經答應受罰，自己又何苦得罪神峰派的人呢？
想到此，魯一刀眼中雖然現出一絲不忍，卻還是知趣地退了下去。
章力擺弄手中的短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肖何：
「小子，你早就得罪了神峰派，留你的命到現在，也是你的造化了...」
肖何強忍住氣海被破造成的劇烈疼痛，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在看清楚眼前這人的模樣之後，冷笑一聲：
「章力，這個名字我記下了...希望咱們會再見面...」
「沒有下次了...聽說你小時候當過乞丐，嘖嘖...今天就讓你回憶回憶！...」
章力的雙目現出兇狠，手握短刀，划向了肖何的腳部。
「噗噗！」
兩束血浪飛濺，肖何的腳筋處傳來刺骨的痛感。
「哈哈...割斷你的腳筋，這輩子就靠乞討為生吧，小乞丐！」
章力收回了帶血的短刀，獰笑地盯着眼前這個廢人，得意之色暴露無疑。
「呃...呃...」
肖何終於悶哼出聲，腳筋被挑斷，無處着力，就要倒下之時，卻猛然用雙手支撐在地面。
「肖何！...」
在看到肖何此時的慘狀之後，洛凡塵幾人驚呼起來，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在遠處看着。
鮮紅的血淌了一地，肖何眉頭一皺，掙扎著半坐起來。
將兩根手指透入斷筋處，肖何咬着牙摸索著，終於讓他找到了斷掉的腳筋。
一手拈住一條腳筋，肖何又找到另外一條，將兩條腳筋綁到了一起。
另外一隻腳也是如此處理，肖何滿頭大汗，失去功力的他，能忍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迹了。
感覺到自己的腳終於能動了，肖何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腳筋被簡單續上，也只是能勉強行走罷了，以後肯定不能長時間站立，肖何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你...你的功力確實沒了么？」
章力不可思議地看着肖何，斷筋之痛，已經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而肖何不僅忍了，還將自己的腳筋續上，要說他完全喪失了功力，他卻是不敢相信。
肖何冷笑一聲，將身上的蜀山道服脫下，只留短衫薄褲，又將蜀山的弟子玉牌「哐啷」一聲扔在了地上。
「肖何決意離派，之後再跟蜀山沒有半點瓜葛...」
說罷，肖何也不等人回應，轉身就走。
御神殿的大廳一片靜寂，肖何的身後拉出一道粗粗的血紅。
直到走出大廳外，肖何站立於天地之間，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揚起了頭，肖何瞧著被烏雲遮擋的蒼天，一片白色的絨輕飄飄地正好落到他的鼻尖上，絲絲涼意瞬間傳遍了全身，卻讓他感到異常舒服。
一片、兩片、三片...雪就這麼靜靜地飄落下來，毫無預兆，而又洋洋洒洒。
雪越來越大，肖何腳步卻沒有停歇，他慢慢挪動着雙腿，向蜀山的山門走去。
「肖何！...」
洛凡塵叫住了肖何，身後還跟着歐陽霖霖與胡青青。
「你...你真的要離開蜀山？...」
肖何聽出是洛凡塵的聲音，身子顫了顫，卻沒有回頭。
「凡塵...保重...」
肖何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之後，繼續邁開了步子。
歐陽霖霖手中緊緊握著那枚簪子，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出口。
「肖何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胡青青剛想奔上前去，卻被洛凡塵一把拉住：
「青青...你忘了肖何之前的話了么？讓他走吧...」
「嗚嗚...肖何哥哥...」
胡青青擦拭着眼淚，三人目送著肖何的影子消失在遠處。
血跡漸漸被雪層層掩埋，但有些痕迹卻留在了一些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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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在蜀道上積了厚厚一層。
凌厲刺骨的北風也鼓足了勁，將雪肆意揚在一個人的臉上。
渾身鋪滿了白絨，這人走下了蜀道的最後一級台階之後，終於笑了笑，撲倒在地。
柔軟的感覺讓他的全身很舒服，充滿疲憊的雙眼就要緩緩合上。
一切變得模糊起來，他慢慢垂下眼瞼，就在剎那間，一片鮮艷的紫色裙擺卻清清楚楚地映在眼中。
「竟然弄成這個樣子...沒辦法，本姑娘就救你這一次吧...」
（蜀山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