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槍響了
車子上了路，總算不再顛簸。
王四強和鄭成兩個公子哥仍驚魂未定，但卻激動得不能自已，吼叫，擁抱，咒罵，用各種方式發泄著被困六個多小時絕望的情緒。
「我特么都沒想過能活下來，草！」王四強帶着哭腔大吼。
「老子要做善事，老子要拜佛！」鄭成語無倫次大叫，「誰也別攔我，誰也不好使！」
兩人又哭又鬧，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劉向東從後視鏡看着這一幕，默默地開車，一言不發。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好的表現就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能在三十歲的年齡坐上白谷縣副局長的位置，他是酒沒少喝，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對他來說都是基本操作。
果然，等兩個公子哥漸漸冷靜下來，終於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他們的救命恩人身上。
王四強和鄭成對視一眼，鄭成向王四強一努下巴。王四強頓時會意，對劉向東道：「劉局啊，今天我們哥倆能撿回命，全憑你了。」
劉向東忙道：「王公子，我托個大，叫我聲老劉就行，再說我是人民警察，這都是我職責所在，兩位不必太在意。」
「老劉！」
王四強從後面拍拍劉向東的肩膀，感慨道：「我看出來了，老劉你是個實誠人！不過我們哥倆都是有恩報恩的人，你要是再扯什麼職責就沒意思了，說吧，讓我怎麼感謝你？只要我能做到，絕無二話！」
「嗨，這怎麼說的……」劉向東憨厚一笑，正醞釀着措辭，但就在這時，他無意間瞄了眼後視鏡，頓時神情僵住，思維有片刻停頓。
他看見一輛破破爛爛的車在追上來！
蘇乙？
他竟活着逃出來了！
劉向東一時間沒了主意，滿心慌亂，下意識把油門踩到底，加快了速度。
鄭成和王四強注意到劉向東的異樣，兩人疑惑對視一眼，齊齊轉頭往後看去。
「卧槽，是你的車！」鄭成驚呼。
「誰在開車？」王四強驚疑不定，「該不會是林遠黛吧？」
林遠黛便是之前他們丟下的那個女孩。
「不可能！」鄭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是親眼看見她死的！」
「你看清楚了嗎？」
「老子看得很清楚！」
「那誰在開車？」
「我特么哪兒知道？不能讓她活着回去……」鄭成說了一半，突然警惕住嘴，下意識看向開車的劉向東。
王四強也臉色一變，張嘴就想罵鄭成，但卻忍了下來，陰晴不定地看向劉向東的背影。
劉向東突然想到之前那女孩跑出來的時候衣衫不整的樣子，還有上車前她絆倒得也很莫名其妙。
他額頭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這兩個公子哥在被困的那六個小時一定對那女孩做了什麼！
他瞬間意識到這一點，腦子裏念頭飛轉，思索著對策。
車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兩個公子哥互相使着眼色，無聲說話。突然鄭成指了指劉向東靠在他座椅上的槍，兩人眼中同時閃過一絲忌憚，各自沉默下來。
吱……
突然，劉向東死死踩住剎車！
車子滑行出數百米遠才停了下來。
巨大的慣性力量使得兩個公子哥緊緊貼在前座椅背上，等他們重新坐穩，就見劉向東一手拉起手剎，一手握住了槍！
「你、你幹嘛！」鄭成面色發白，緊張問道。
張四強面露狠色，就要撲上去奪槍，哪知劉向東突然開口：「後面跟着的是我同事……」
張四強頓時止住身形。
劉向東繼續道：「我不想讓他活着回去！」
鄭成張四強都是一愣，面面相覷。
「為什麼？」鄭成眼中滿是懷疑，問道。
劉向東苦笑：「我剛才為了救你們，差點害死他。他要是回去，我就完了！」
此時蘇乙的車子已越來越近。
張四強回頭望了一眼，問道：「那你想怎樣？」
劉向東咬牙道：「你們等會兒，我下車去崩了他！」
後座二人再次驚訝對視，都意識到了劉向東為什麼這麼做。
「你們覺得怎麼樣？」劉向東一直盯着後視鏡中越來越近的車，急促問道。
鄭成深深看着劉向東，道：「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
劉向東心底鬆了口氣。
身在體制內，迎來往送的接待簡直不要太多。劉向東向來擅於鑽營，他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兩個陌生人從表面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更快地成為「走心」的關係。
總結起來就八個字——投其所好，同流合污。
也就是說，要想獲得一個人的友誼或者認可，你必須和他是同一類人才行。
這兩個公子哥剛做了壞事，恰好說漏了嘴讓劉向東給聽到了。此時劉向東無論是裝作不知，還是發誓賭咒自己一定不會說出去，都沒有用。
他們會先安撫好劉向東，回去后一有機會就整死他。
甚至都不用回去，在路上就會致劉向東於死地。以他們之前對付那女孩時表現出的狠辣，這種事情他們絕對做得出。
劉向東雖然對自己的身手很自信，可和這兩個公子哥翻臉交惡，絕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惜搭上蘇乙的性命也要救出這兩個公子哥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他隱隱覺察到社會秩序即將混亂，所以想搭上一條通天路儘快保全自己。
如果不能迅速消除兩個公子哥對他的警惕和戒心，他之前的一切等於白做了！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他選擇變成和兩個公子哥一樣的人——惡人！
其實他知道，更該死的氣勢應該是車上這兩個畜生才對。
但是這世界就是這樣自，如果變成畜生對自己更有利，很多人都不會拒絕這麼做。
劉向東深吸一口氣，勉強一笑，道：「多謝兩位公子理解，實在是……唉，不得已啊。」
張四強從後視鏡盯着劉向東的表情，緩緩道：「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老劉你不用解釋，我們都懂！」
「理解萬歲啊……」劉向東握緊了槍，喃喃感慨，似乎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突然一把推開車門下了車。
上膛，端槍，瞄準。
砰！
槍響了。